母親縫拼的百衲被

縫拼百衲被


母親縫拼的百衲被


瑣碎的縫合,喜樂著媽媽。隨著針線的走動,一種看不見的情感虛線,神秘地連接著起媽媽記憶的碎片。

呵護有多種多樣,詮釋愛每位媽媽都有自己的方法。當我退休後的媽媽,突然喜歡上了拼接碎布頭時,我並不知道這些布頭鑲嵌著一位母親的愛。

每天翻箱倒櫃,將留在歲月裡的各色瑣碎、陳舊、色質不同又被擱在記憶不同犄角旮旯裡的布頭統統找出。然後根據色質和花色將它們色相近,花相同的布頭們放在一起待用。縫拼的日子就這樣從媽媽的心頭轉到了手頭,活,從心裡眼裡又游到縫拼布頭上。

日子裡的一根針,一根線,在媽媽手上穿開、縫合、交叉、穿插起來。舊日子裡的餘下布頭,被媽媽的針具體又抽象地縫合起來著。看著戴著老花眼鏡,思維在針線上專注,“慈母手中線”的詩句,就自然連著童話裡的臉譜。當下的媽媽與舊時光裡的媽媽一起在腦海裡動畫。

瑣碎的縫合,喜樂著媽媽。隨著針線的走動,一種看不見的情感虛線,神秘地連接著起媽媽的記憶。媽媽將小布頭由小三角用針線連著,再將兩小三角形縫合,變成大一倍的長方形,再由長方形又變成正方形。就這樣魔術般變著,將心裡的圖案與舊生活的剩餘,用心與手,將我們的不可思議與當下連接,產生變形的生活新圖案。

我們兄弟都感到驚奇,而媽媽總不斷地手指布頭講著布色上許多故事。布上的汗漬,成長的記號,袖口的破損,紐扣的丟失,以及過年做新衣服的風波等等,說得我們兄弟不好意思,摸著頭說,小時候不懂事,媽媽現在我們都生活好了,你就不要再這什麼艱苦樸素的辛苦了,天天低著頭,年齡大了,吃不消。可媽媽笑著說,日子好了,就忘本,看你出息的。媽媽笑眯眯地對我說,要為我女兒做一件結婚用的“百衲被”。真搞笑,現在孩子還在讀小學,你就------這是奶奶按照習俗,對孫女的一種祝福。我怕到那時眼花了,手腳不利索了,想做也做不了了。媽媽要以過去生活的剩餘將今天的情感縫合,編織出一幅遠景生活的幸福圖來,我當然連聲說好。


母親縫拼的百衲被


針在布上的一種美好願望開始穿越。媽媽就像一個文人,天天扒在她的辦公桌上,身邊是她挑選出來的一垛一垛待用的布頭。媽媽一邊構思一邊用針寫著她的大長篇——百衲被。從工作中剛剛解放出來的媽媽,不知道怎麼就釋放出一種驚人的能量,一天到晚都在為她的色彩和圖案埋頭忙碌著。從媽媽針線的新視野開啟起,我也彷彿有了新感覺。

五個月針線穿透,在媽媽的針線改變下的布頭們,以“百衲被”的名字出現在我的眼前時,我被媽媽的針線創作的作品震住了。赤、橙、黃、綠、青、藍、紫組成的各種圖案,透射著一種溫暖的光譜。“百衲被”上外觀上的視點,向我知覺傳輸著一種身心愉悅的東西。這床“百衲被”真好看,我太喜歡了。

媽媽看我沉靜在領會中,就手指著“百衲被”中的靠近中間的這一小塊布說,這布是我到“銅官山”做第一件衣服剩下的布。媽媽的話也誘發了我對色塊的記憶。我手指著“百衲被”上的布頭說,這是“的卡”,這是“的確良”,這是棉布------媽媽又接上我的話,這些布都有故事。“的卡”是你做第一套中山裝剩下的;“的確良”是你爸做衣時剩下的;棉布是你女兒出生時做“毛衣”時剩下的。你看這塊紅的能認識嗎?記不起了。這是你哥“紅衛兵”袖章改成的。你再看這拼湊的圓形的大花,能想起什麼?我頭腦一片空白。媽媽美美地又接著說,綠葉布是你們兄弟當年穿的綠軍裝,百合花瓣是你們兄弟當年穿的白襯衫改的。再看這塊藍布,是你外婆留下來的-----

媽媽對應著花色如數家珍的敘說著,一種溫暖和芬芳瀰漫著我的思維。媽媽的懷舊和展望碰撞縫製出的 “百衲被”渾然又感動著我。針針線線又密密麻麻用布頭縫合成的“百衲被”,怎麼就變得那麼美麗呢?這美源來自哪裡?不同歲月布色與色差不僅沒有破壞美感,反而以各自的光譜共同創作出新的審美圖案。

我久視了“百衲被”的圖案後,突然明白這美就來自母愛的心靈。生活的點點滴滴就像不起眼的布頭,有些生活餘下的本身就是有光色的。生活用舊了,並不就廢了。你將這裡用舊的東西,挪到哪裡就是新東西。選用得當,裁剪合理,還是能將舊餘的變成新的美的。生活就看你怎能理解,怎麼運用。在媽媽手中,一根針和線就能改變布頭的命運,舊有生活裡的東西,能溫暖我們今天以及今後的日子。

我一遍遍欣賞,一遍遍揣摩,媽媽的針線裡到底飽蘸著多少內涵。我想,針線在穿越中融匯了媽媽多少情感,連接起了媽媽多少年輕時美麗的畫面,也觸動了媽媽多少聯想。當針流暢地從媽媽心靈驛站的鄉間小道穿過,線,牽引起思想的情愫時,媽媽一定在心曠神怡中將自己融入視角語言的畫面中。媽媽的針,就如我手中的筆,針角走出的一行行也就是媽媽心中的詩。雖然媽媽不知道詩是什麼,可媽媽針線作品的韻腳是做的如詩一般好看。針腳走出的心路,表達出了勝於文字情感的力量。閱讀“百衲被”,就是在讀家幾十年變化的色彩,欣賞家色澤的故事。我陶醉在“百衲被”溫暖又愉悅的訴說氛圍裡。


母親縫拼的百衲被


“百衲被”色彩著我,在憧憬和驀然中,我洞然明白,愛,是與瑣碎、平凡連在一起的。要幸福感覺出花雨落星之景,不僅要學會生活,還要相信生活的等待。以新思維、新視角,重新審視認識生活中的一切舊與生活的餘下,真誠地啟用不起眼,或在多數人看來是舊或就是舊的東西,改變新與舊觀念,新的東西不用就舊,大膽用,另一種美也就在生活中誕生了。

我迎合著媽媽的話說,媽,你縫製的這不是“百衲被”?那是什麼?是布頭和色彩組成的新版布書——故事會。這麼多色彩的故事伴你孫女的夢,生活能不美嗎!媽媽哈哈大笑。我像聽音樂一樣在媽媽的笑聲裡遐想。其實媽媽的針線裡也躲藏有音樂。在媽媽手上,線是五線譜,而針就是在線上跳躍的音符啊!媽媽使這些布頭變得有看頭,有意思的。媽媽手中的針線,今後還會牽動著我的神經。

我生活在媽媽縫補的針線裡幾十年了,今天才深深感到“線”不僅僅連接著我的溫暖,還連著我的心。我從小到大衣著就是一根針穿,一條線變化著的。針的穿,線的連,能使個體生命在一種融洽中如花重放異彩。我們民族幾千年來,千千萬萬母親,就是用針線連接著生活的服飾,針線連接起的母愛,真是文字寫不盡也寫不透的歷史大書呀!目光親密接觸著“百衲被”,我迷醉在一種感悟的再創造中。

媽媽的“百衲被”在陽臺上涼曬,母愛的磁性,一下子就吸引住了鄰居大媽、小媳婦們泛愛的眼球。藏在針腳裡的美,凸顯在被上的心花,被尋求美的眼睛發現。鄰居們像聞到“百衲被”上的花香,誠摯表達出愛慕之情。媽媽又在鄰居家,開始了新的剪裁和縫合。新的“百衲被”又在浪花般開放的笑聲和新的祝福聲中一點一點展開了。


母親縫拼的百衲被

安徽銅陵人。中國散文學會會員,安徽省作家協會會員。多次獲全國各類散文獎。發表各類文學作品120多萬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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