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不易:我媽直到臨死前,都覺得她兒子是一個不成功的人

在最新一期的綜藝節目《奇遇人生》,阿雅問毛不易,人生最難忘的時刻是什麼時候?

毛不易的回答極其平靜卻讓許多人動容:

“我在實習的過程中,看過數百個在我面前死去的病人,但是第一個在我面前死去的,是我本人的親生母親,最遺憾的一點是,我媽直到臨死前,她覺得她的兒子都是一個不成功的人。”
毛不易:我媽直到臨死前,都覺得她兒子是一個不成功的人

那個時候,毛不易才17歲。

我不知道你認不認識毛不易,有沒有聽過他的歌,一年前他還是籍籍無名的男護士毛不易,通過參加音樂綜藝《明日之子》迅速躥紅,才成了如今功成名就的歌手毛不易。

後面我們得知了更多毛不易與母親相處的細節,比如毛不易專門寫了一首歌來緬懷自己的母親,歌名《一葷一素》的含義就來自於他媽媽生前的一句話。

他媽媽曾躺在病床上說:“我兒子每頓飯得吃一個葷菜一個素菜,我現在這樣,誰來照顧他。”

所以我們知道,正如阿雅寬慰毛不易的那樣,他的媽媽並不是覺得兒子不爭氣,更不會覺得兒子是一個不成功的人,她臨死前的焦慮出自於極深沉的母愛,她放心不下兒子,擔心兒子無人照料又照顧不好自己。

毛不易:我媽直到臨死前,都覺得她兒子是一個不成功的人

“最遺憾的一點是,我媽直到臨死前,她都覺得她的兒子是一個不成功的人。”

這不是毛不易媽媽的心結,而是毛不易自己的心結。

“樹欲靜而風不止,子欲養而親不待”,世界上最深的遺憾,可能就是成功的速度,趕不上父母老去和死去的速度。

如今他成功了,可是他成功的速度終究趕不上他媽媽死去的速度。

這何嘗不是我們的心結?我們都好怕自己不成功,好怕自己碌碌無為,好怕自己一輩子都是一個失敗的人,好怕自己成功的速度趕不上父母老去和死去的速度。

我們真的好怕。

前幾天看到HUGO發了一篇文章,標題叫《我才25歲,怎麼慌成這樣?》,說最恐怖的事情就是,年齡長了,可是收入、職位、眼界卻沒有跟著長。

其實更讓我們心焦的是,我們想靠自己的努力給父母更好的生活,眼看父母以我們可見的速度老去,可是我們成功的速度趕不上父母老去的速度。

這是二十幾歲的我們,隱蔽但普遍的焦慮心態,所以就突然明白了,為什麼毛不易的《消愁》、毛不易的《像我這樣的人》,能唱到我們哭,唱到我們不說話,唱到我們內心最深處去。

毛不易:我媽直到臨死前,都覺得她兒子是一個不成功的人
毛不易:我媽直到臨死前,都覺得她兒子是一個不成功的人

肯·福萊特的小說《聖殿春秋》裡,一個母親聽完兒子的宏圖大志之後,問了兒子一個問題:“我從來想不通,你是從哪兒得來的這種想法,非要出人頭地不可。”

是啊,我們為什麼這麼害怕自己是一個不成功的人,為什麼非要出人頭地不可呢?

英國作家阿蘭·德波頓在《身份的焦慮》這本書裡,把這種焦慮稱為“身份的焦慮”。

“身份的焦慮是一種擔憂,擔憂我們處在無法與社會設定的成功典範保持一致的危險中,從而被奪去尊嚴和尊重。”

社會普遍意義的成功,最重要的無非就是三個指標:金錢、權力、影響力。這些指標根據不同的等級和組合,形成了不同的身份。

《身份的焦慮》非常清醒地指出了一點:理論上我們都是平等的,可是不同身份的人,是被這個社會區別對待的。

比如,無論我們多麼大聲地強調職業沒有高低貴賤之分,一個公司的清潔工和總經理是不可能受到一樣對待的,無論我們多麼大聲地強調人人平等,飛機的頭等艙和經濟艙是不可能得到同樣的服務的。

不成功的代價,當然遠遠不止這些,這些只能算不成功的微末代價。權力、影響力都可以置換成金錢,如果簡化一下的話,現代社會的不成功只有一個標準,那就是貧窮。

我知道有一句很流行的話,叫做“我能想到的成功,就是按自己想要的方式過一生。”但說句潑冷水的話,想按自己想要的方式過一生,你恐怕不能太窮。

梁文道在一期《一千零一夜》裡說得更一針見血:貧窮是一種剝奪。

”在貧窮不止是一種不幸,不止是生活沒有那麼好,貧窮是一種權利的剝奪,現代社會受教育、受治療、居住、公平審判(打官司)都要錢,沒有錢就意味人權的剝奪。“

姚晨馬伊琍的電影《找到你》裡有個讓人心酸的情節,馬伊琍演的窮媽媽,付不起住院費,催繳無果的情況下,她孩子的床位就被富媽媽姚晨生病的孩子擠掉了。

知乎上一位醫生感慨,一個貧窮的農村病人,和一個家庭殷實的病人,得了同一種病,治療費需要幾十萬,但這種治癒率還算高。

可是窮人因為支付不起治療費,只能選擇回家等死,然後悄無聲息地離開這個世界,而半年後另一個病人治好了病出院,繼續自己的人生。電影《我不是藥神》裡有句扎心的臺詞:"世界上只有一種病,那就是窮病。"

這就是同人不同命,這就是貧窮最慘痛的代價。

來自英國的阿蘭·德波頓可能並不理解中國人的家庭牽絆,以及隨之而來的另一層面的焦慮。

我們害怕不成功,害怕貧窮,因為不止我們自己要承擔代價,還因為我們的孩子和父母也要跟著我們承擔不成功所帶來的代價。

不同身份的人,被這個社會區別對待的,不僅我們自己會被區別對待,我們的成功程度,還決定我們的孩子,我們的父母會被如何對待,決定我們的孩子和父母,會得到什麼樣的教育,什麼樣的醫療,什麼樣的生活條件。

我們那麼努力,那麼害怕不成功,不止是為了我們自己,更是為了生命中重要的那些人。

毛不易:我媽直到臨死前,都覺得她兒子是一個不成功的人
毛不易:我媽直到臨死前,都覺得她兒子是一個不成功的人

我們害怕不成功,除了不成功的社會代價很大,還因為不成功會給我們帶來恥感。不成功的痛苦不止是物質層面的,更是心理層面的。

我們害怕不成功,是因為我們生活在一個精英崇拜的社會。

阿蘭·德波頓在《身份的焦慮》這本書裡,解釋了“精英崇拜社會”的形成,以及這種社會氛圍對每個人的影響。

“在以往的社會里,人們可以認為世俗的成功和一個人的內在價值是沒關係的。有錢有勢的人可能通過腐敗和不正當手段謀取利益。”

比如,在曾經的中國,主流輿論把有錢有勢的人和不道德的人劃上等號。資本家靠剝削勞動者發家致富,地主鄉紳為富不仁,而他們的後代可能是遊手好閒、坐享其成的社會蛀蟲,是一無是處的紈絝和廢物。

他們有錢有勢,可是活得不如他們的人,依然可以鄙視他們,然後做一個清白的、光榮的、心安理得的窮人。

“而現在人們的工作都是通過公允的考試和麵試來分派,薪酬也是依據能力來分配,人們就開始傾向於認同另外一種觀念:人的才識往往能影響或決定他在社會上的地位。那麼金錢、權力和影響力,就會變成衡量一個智識和才能的指標。”

“也就是說,在精英社會里,一個人如果沒有相當的才幹,不可能有一份高聲望、高薪酬的職位。因此財富成為一個人良好秉性的象徵:富人不僅富裕,而且就是比別人優秀。”

我們常常聽到的“比你有錢比你優秀的人,比你還努力”,就是精英崇拜的最佳註腳。

同時,雖然階層固化喊了好多年,可是階層流通的渠道並沒有封閉,我們還是相信,只要努力上進,無論起點多低,每個人都是有機會實現自己的夢想,過上自己想要的生活。心安理得當一個窮人的時代,早就過去了。

所以,精英崇拜的另一面,就是對平庸的鄙視。

邏輯很簡單也很容易理解:我成功,我是精英,是因為我努力我優秀,你失敗,你貧窮、卑微、默默無聞,是因為你懶惰你平庸你無能。平庸成了一種原罪。

底層不再是為人同情的不幸的人,而變成了人生的失敗者,成了被積極進取的精英階層所不齒的人。

我們很難再理所當然地把人生失敗歸咎於出身,歸咎於社會,歸咎於他人。

所以對於出身底層的年輕人來說,不成功會帶來心裡的恥感,特別是當我們和起點差不多的人,靠自己的努力與我們拉開差距的時候,這種恥感更甚。

或者像毛不易一樣,滿足不了最愛之人的期待,無法讓最愛之人放心和驕傲,我們會深責於自己,深責自己沒用。

毛不易:我媽直到臨死前,都覺得她兒子是一個不成功的人

《荼蘼》

毛不易在《消愁》裡唱:“你拿起酒杯對自己說,一杯敬朝陽,一杯敬月光,喚醒我的嚮往,溫柔了寒窗,於是可以不回頭地逆風飛翔,不怕心頭有雨,眼底有霜。”

楊冪問他:“毛不易,你是被生活抽了多少耳光,歌詞裡才有這麼多故事?”

終於,現在的毛不易,不再是三班倒的、做著自己不喜歡工作的男護士毛不易,而是才華被認同的、擁有高人氣的歌手毛不易。

只是不知道我們還要挨生活多少耳光,才能逆襲成一個金光閃閃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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