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最流氓，最幼稚，最喜歡我的萬楚牧。
我是最安靜，最不招人喜歡的江荷。
我們兩個在一起，不知道是緣分使然，還是不期而遇。總之，有他可真是好極了。
01
認識萬楚牧，是在一個飄雪的冬天。我去學校門口的精品店裡買了一雙手套，我把它掛在脖子上。
同學，你的手套兩隻都是右手的。我正沉浸在喜悅的情緒中，萬楚牧的一句話就像兜頭潑來的冷水，還是加了冰塊的那種。
我梗著脖子杵在原地一動不動，他一頓，接著說，你還不去換啊？
當時的我覺得，萬楚牧真是愛管閒事。不過，我還是低聲說了一句謝謝。
他忽然笑起來，眉眼濃墨重彩，扎眼至極。
彼時我剛高一。孤僻，懦弱，膽小等等字眼充斥著我的生活。
我一個人去廁所，一個人做作業，一個人回家。
正是在回家的路上再次遇見他，他騎著自行車從前面的香樟樹林穿過，旁邊有一個落落大方的女生。
在經過一家便利店時，他們停了下來。男生買了兩瓶農夫山泉，女生買了一盒酸奶。
江荷，你等等。男生低沉的桑音響起，我抬眼望去，他的身後有一片晚霞，天空變成了溫暖的絳色。
光芒打在少年的臉上，無端顯得柔軟。
他遞給我一瓶農夫山泉，我咬著唇，說出的話結結巴巴，你……你為什麼給我？
少年挑了挑眉，因為你是全年級倒數第一啊，我要對你好，要不是有你，我就是全年級倒數第一了。
少年身旁的女生噗嗤一下，笑出聲，我窘迫不已，一把打掉萬楚牧伸在半空中遞給我的水。
02
萬楚牧不僅沒有生氣，還一天到晚頻頻出現在我的身邊。
我打掃衛生時，一個人拎著巨重無比的垃圾下樓，萬楚牧不知道從哪裡冒出來，搶過我手裡的垃圾就往樓下狂奔。
我去食堂二樓打飯時，萬楚牧拽緊我的手腕把我拖上三樓，他的眉目飛揚，盯著我囑咐，以後你想吃好的，找我。
我憋出一句，我為什麼要找你啊？
萬楚牧的一句我喜歡你將我接下來的話堵了回去。
流氓。我甩下這句話就轉身跑開。
我實在不相信他會喜歡我，他表白的這句話說得簡單而輕浮，就像是問，你吃飯了嗎。
萬楚牧在我回家的路上再次堵住了我，他軟綿綿地半倚在香樟樹下，白色襯衣的右邊紐扣扣進了左邊的扣眼裡，他的眼睛微微眯著。
我的心跳忽然漏掉了半拍。
他走過來站在我的面前，我的步子猛然一頓。
他說，江荷，選理科吧。我想和你考一個大學。
那是溫潤，淡然，低沉，不同於以往的萬楚牧的聲音，他收起了平時吊兒郎當的模樣。
我說，我理科差。
他像是憋不住笑一般，眼睛彎起來，我記得你文科也差吧。
看來，剛才真是我想多了。
我默然片刻，說道，你不是倒數第二名嗎，我們都差不多。
少女清脆的聲音插進來，誰和你差不多啊，我們楚牧可是全年級第一。
又是她，周商語。
只要我遇見萬楚牧，她必在身旁。
03
萬楚牧果然是年級第一。我問同桌認識萬楚牧嗎，同桌一臉驚詫，你竟然會關心這個問題，他確實保持了兩年的年級第一呢，老師說他是上清華的好苗子。
我認為萬楚牧欺騙了我，連平時對他的少言少語也收起來。
我毅然決然地報了文科。
萬楚牧看見我，眉毛擰成一團，你怎麼就這麼不聽話，讓你報理科，你還偏偏報文科。
我翻了一個白眼，混不在意地剝著橘子往嘴裡塞，反正我都考不上大學，也許連高考都不參加呢。
萬楚牧頓了頓，他說，等我想想辦法。
過了兩天，他得意洋洋地告訴我，我想到辦法了。
你能有什麼好辦法。
你畫畫畫地那麼好，你去學畫畫吧，成為藝術生，考上大學。
天空的暮色垂下來，少年抱著一本物理書和我一起坐在樓梯間，他的眼睛亮晶晶的，裡面的光波像湖水一漾一漾。使得我把我想說的話拋到腦後。
鬼使神差地，我說，好，那我去學畫畫。
自從學畫畫後，便經常呆在畫室，很少回學校學文化課。
高三集訓時，萬楚牧來看我，提著一大袋的薯片，黃瓜味的。
晚上十一點，還有九十九張作業需要畫。我一臉疲憊，竟還有力氣對萬楚牧發脾氣。
我說，都怪你，現在我天天熬夜，以後都比你老得快。
萬楚牧閒閒地看著我，雙手插兜裡，你老了，還有我，我會照顧你的。
我有些怔愣地看著他。
萬楚牧，你真的喜歡我？
萬楚牧把手從兜裡伸出來，禁錮我的肩膀，我抬起頭看著他，我剛好到他的胸膛，他說，我又不是傻瓜，這兩年多圍著你轉，那我是貪圖你什麼，你沒有美色，又沒有錢。
我推開他，他又把我桎梏在他的胸前。
江荷，你要好好學畫，努力考大學。
04
萬楚牧的分數足夠上清華，不過他沒有去，他填報了浙江大學，我怪他，為什麼這麼任性，幼稚。他說，你去不了北京，我也不想去。我們一起在浙江大學也挺好的。
周商語找到我，她遞給我一盒酸奶，我接下，她的眼淚突然就掉下來了，我手足無措，從包裡掏出紙巾給周商語擦臉。
我斟酌著開口，你是不是怪我搶了萬楚牧？
因為你，我去北京都不能見到他了，原本我們約好他在北京等我的。周商語抽抽噎噎地抬頭看我。
我說，那怎麼辦啊？
周商語一下子破涕為笑，她說，你真可愛，我哥哥一天到晚都誇你可愛。
我猶豫半響，你哥哥，是萬楚牧嗎，可他姓萬，你……
周商語打斷我的話，我隨媽媽姓。
不過，哥哥是第一次離我那麼遠，真的很難過。
商語，你都這麼大了，還哭。萬楚牧從我的身後走來，牽住我的手，他說，以後我和你的江荷姐姐結婚了，我們不住家裡，看你得哭成什麼樣。
周商語瞪著萬楚牧，過了一會兒，狠狠地踢了他一腳，還不過癮，想繼續打。
我攔著周商語，走，姐姐請你吃燒烤。
……
那是九月份的晚上，我和萬楚牧剛拿到錄取通知書。夜風吹著樹葉嘩啦啦作響，昏黃的路燈照著我們三人。萬楚牧緊緊地拉著我的手。他沒說當我女朋友吧，我也沒說好，就這樣順理成章地在一起了。彷彿生來就是要相遇的。
有生之年，狹路相逢，終不能倖免。
萬楚牧，遇見你，真的是好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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