導言：
黑格爾哲學是《樞紐》一書的哲學基礎，《樞紐》也因此招致一些誤解，因為人們往往對黑格爾有很多誤解。這一講就來簡單展開下黑格爾的哲學邏輯。
在上週的推文中，我們嘗試通過康德，來打通德國古典哲學的樞紐。德國古典哲學有兩大巔峰，康德是一個，黑格爾是另一個。黑格爾以康德哲學為基礎，開出了另一個大不相同的路徑。今天的推文，我們就來從一個特定角度講一下黑格爾。
黑格爾哲學裡有個核心概念，漢語把它翻譯為絕對精神。通過絕對精神這一概念，黑格爾把康德哲學的二元結構為一個整體性的歷史過程。
簡單回顧一下康德哲學的二元結構，即：世界的本質是不可知的，我們可知的只有可被我們的認知框架所整合的世界，因此，“人為自然立法”。一鍵回顧➡認知升級：你不會經歷比這更過癮的愚蠢了
那黑格爾的絕對精神是什麼呢？絕對精神就是自由！
為什麼這個絕對精神叫自由呢？這取決於黑格爾是怎麼定義“自由”的，他說自由是人的自我意識的真正的實現。
為什麼呢？只有你知道你是誰的時候，你才真的知道你想要什麼，而你才會有自由。你在不知道你是誰的時候，你不知道你真的想要什麼。在那會兒，你的行為就較少自覺性，而是更多不自覺的下意識行為，此時你就並不是真的有自由。所以自我意識的自覺在這兒是一個核心。
但是，自我意識是如何實現的呢？黑格爾的哲學裡面有一個非常重要的概念，叫作“雙重返回自身”。通過“雙重返回自身”達成自我意識的實現。
黑格爾的哲學概念極其抽象複雜，只能用打個比方來解讀“雙重返回自身”這個概念。
比如：
你是一條小魚，一輩子什麼都沒見過，沒見過別的魚，沒見過任何東西。在這種情況下，你在未經反思的時候實際上是意識不到水的存在的；就像咱們生活在空氣裡，但未經反思的時候意識不到氣的存在一樣。而你意識不到水的存在，那就意味著，你就並不真的能夠意識到自我的存在，因為你意識不到自己的環境的時候，實際上你是搞不清自己是誰的。
什麼時候你能意識到水的存在呢？
突然有一天，小魚的方向遊錯了，從水面竄出來了，竄出去之後，發現不能呼吸了，那一瞬間，你就意識到水的存在了。而只要你意識到水的存在，同步的，你就意識到自我的存在了。對“自我”的理解，是以對外在於“自我”的“他者”的理解為前提的。所以，在這一刻，你的“自我意識”就開始出現了，你意識到水是獨立於我之外的一個東西，你也就開始有了自我意識。
同時，你會進一步意識到，你的自我跟水之間，又有一種相互依賴，相互成就的關係。就是“我”區別於水，因此，以水作為他者，有了“自我”。
“他者”與“自我”
但同時，“我”跟水又是相互成就的，沒有水，我活不了；而沒有我，水無法獲得它的意義——它就不是“水”，僅僅是H2O，所謂的“水”，是包含著遠遠超過其化學分子之外的意義的。因此，我跟水是一種共生體的關係，這個共生體加在一塊兒構成一個更大的“自我”。
“自我”在這兒就有了兩個層次，一個是獨立於水之外的，區別於水之外的那個我，這是“一階自我”；接下來有一個“二階自我”，就是我跟水加在一塊兒，構成的一個更大的“自我”。於是，你的“自我”意識就開始出現了，開始豐滿了。
接下來你以為認知到一切了，覺得自己有了“自我”。你繼續遊，砰了一下，撞到水底。撞到水底之前，你以為你跟水加一塊兒，這就是世界全部了，這就是“小我”、“大我”加一塊兒，就齊了。
直到你碰到水底的那一刻，你突然之間意識到，你跟水加一塊兒構成的共生體，作為“大我”，還有他者存在，就是土。於是，你的“大我”開始獲得完整的自我意識。就是獨立於土之外，以土作為他者，這個“大我”作為自我意識。
同時你又意識到，你、水、土加一塊兒，又構成一個更高一階的“自我”。因為，沒有你，水就是H2O，有了你，它才成為水。同樣的，沒有你，土就是各種的化學元素，有了你，它才成為土。因為土，這個概念裡面是包含著意義的，它才獲得意義。
天、地、人
此時你的自我意識就更豐富了，你認識到最底層的“一階自我”，就是獨立於一切的那個我；以及在這之上“二階自我”，我跟水之間構成的一個共生關係；在這之上又有一個“三階自我”，我、水、土，加一塊兒構成的一個共生關係。
撞到土之後的你又感覺自己認識到一切了，正當你得意的感覺天下盡在你掌握時，忽然有一天，太陽太毒了，把水烤乾了。你突然之間意識到，原來我、水、土之外，還有個太陽。於是，你就開始創建
“四階自我”。等到後來，你在這兒進化了，進化成人，會開始搞天文學了，你仔細一看，原來還有太陽系，還有銀河系，你的自我層次就不斷地往上豐富。
宇宙
到最終，你理解到整個宇宙，人和宇宙之間的共生關係。沒有宇宙就沒有你，但是沒有你，宇宙就是一堆原子。有了你，它才成為宇宙，它獲得它的意義。到了那一刻，整個你的自我意識就徹底獲得重視，獲得了完備。
而到那一刻，也才真正地達到自由，因為你真正地意識到了你是誰，你才真正地明確你到底想要什麼。否則，受著本能的驅使，你的所謂自由最多不過是一場任性罷了。
但是，它一定是有個過程的，因為你得通過被不斷地傷害，你才知道原來在我之外有他者。在你沒被傷害之前，你意識不到有他者，而每一次傷害，實際上就使得你的自我意識進一步充實的一個過程。
在黑格爾看來，人類就是這麼不斷向前發展的。他說，人類的歷史是一個自由的成長史。所謂的自由的成長史就是，人類的歷史當中，也是這樣一種自我觀念不斷地充實的過程。一方面在個體內心不斷充實；另一方面，隨著知識和社會的進展，整個社會也會逐漸開始獲得這樣一種自覺意識。
所謂的自覺意識，就是既能夠形成對於個體自主性的充分理解與尊重，一方面又能夠理解到個體與群體之間的互相成就的關係。只要有哪部分個體的權利還沒有獲得認知與尊重，那麼這樣一種社會的演化就仍然沒有結束，它會有各種社會與個體之間的衝撞，而這種衝撞正是“自由”擺脫抽象，獲得真正充實的過程。這就是人類自由的成長史。
這樣一種自由的成長史，才是黑格爾意義上的辯證法。它不是那種車軲轆話來來回回咋說都對的狡辯，而是對於“自我意識”、進而是“自由”，在與世界不斷互動、互構的過程中，如何不斷獲得更加豐富的位階，獲得更多層次的維度，從而不斷成長、不斷展開的精神歷程的表達。
“自由”在這裡不是抽象的觀念存在，而是一種具體的歷史過程；通過這樣一種精神歷程的自覺，苦難才獲得其意義，死亡才昇華為犧牲。苦難與死亡都是個物理現象，意義與犧牲則都是精神現象。
通過哲學的整合，物理現象才獲得其精神意義；精神觀念也才獲得其物質根基。我們不再是抽象地談論價值與觀念，而是在歷史中自覺地去實踐，把觀念落為現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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