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國家如果沒有創造力，老是跟在別人後面亦步亦趨，就容易被動挨打，而沒有創造力的根源在於教育理念的保守性，從而抹殺了學童的創造性思維。其實早在四千年前，周文王在《周易》蒙卦中，就明確提出了要倡導獨立思考的教學方針，反對以答案式教學來限制學童的開創性思維。

文 | 楊吉德

理解蒙卦的這一思想，首先應對“蒙”字準確定義。傳統對《周易》蒙卦歷來缺乏確切的解釋，《序卦傳》：“蒙者蒙也，物之稚也。”朱熹《本義》：“蒙，昧也。物生之初，矇昧未明也。”認為蒙的字義是因為幼稚而不明事理。那為什麼卦辭寫“蒙亨”呢？其又解釋道：“亨以下，佔辭也。九二內卦之主，以剛居中，能發人之蒙者，而與六五陰陽相應，故遇此卦者有亨道也。”此解把“蒙”和“亨”割裂開來，認為蒙是卦名，亨是對卦象的佔辭，此解卦理論大錯特錯，學《易》者萬不可以此思路解辭。其實，凡是如“蒙亨”者，亨字都是對蒙的正面肯定，關鍵是能否正確理解“蒙”的字義。

明末清初的思想家王夫之在《周易稗疏》解道：“蒙，蔓草加於草木之上曰蒙。詩曰：葛生蒙楚。而《爾雅》雲：‘蒙，玉女，女蘿也。’女蘿附草而蒙其上。”認為蒙為蔓草，名為玉女或女蘿，附生於草木之上。《漢語大字典》：“蒙，草名。即菟絲。旋花科。一年生纏繞寄生草本。頸很細，呈絲狀。”言蒙為兔絲。這是對蒙字本義的探討。

本文贊同王夫之對字義的解釋，但還可以更進一步解析：蒙，艸冡結構。冡，《說文》：“冡，覆也。從冃、豕。”豕表示在家居之中。冡是有覆蓋的棚架。蒙應該指草本攀爬植物生長在棚架之上，具體在現實生活中，相同於我們現在經常在庭院中種植的可食用的絲瓜、葫蘆、扁豆之類。種植什麼瓜不是這裡討論的重點，關鍵是要種植這些瓜，必須搭架子讓其攀爬、覆蓋。蒙為動詞，意思是植物攀爬於棚架之上。

對卦辭的理解必須要結合卦象，本卦四陰為主動爻，陰爻為幼子；六四爻位正從文，為指事爻，主祭祀、學堂。“蒙”字和卦象規則結合在一起，指在學堂中教與學的關係，即老師搭架，學子攀爬。再進一步展開講，就是要求老師教授知識，學子自己領悟思考，獲取答案。這樣理解，就明白蒙字後面為什麼要寫“亨”了。如果仔細分析卦辭，可以發現，文王是借蒙卦提出了獨立思考的教育方針，不提倡背誦經文的灌輸式教育方法。

文王寫《周易》的故事42-蒙卦

文王對侍衛小丁說：“上一回我們通過頤卦談了應該重視兒童教育，因為這決定他們人生起點的高低。但是兒童進入學堂以後，怎樣去接受教育，就是一個需要重視的問題了。很多人主張要博學，要讀萬卷書，融匯前人的經驗智慧。但在變革年代，更需要的是善於獨立思考、能夠創造新思想的人才，新思維才能解決新問題。這就要求我們在兒童的啟蒙階段，採用正確的教育方法，讓他們從小形成探求新思維的精神。”說著劃了個山水卦符：

小丁：“這個卦是《屯》卦的覆卦，《屯》卦二個陽爻為主動爻，本卦應該以四個陰爻為主動爻，陰爻主子女，是談子女的問題。五個爻皆位反，只有六四爻位正，六四便為指事爻。四爻為文，主祭祀或學習。綜合主動爻和指事爻概念，本卦應該講關於子女的教育問題。”

文王點點頭：“解釋的很好，你再把卦辭分析一下。”

蒙亨。匪我求童蒙，童蒙求我。初筮告，再三瀆，瀆則不告。利貞。

小丁問：“這個‘蒙’字為艹冡結構，形容植物像茅草覆蓋屋頂一樣生長，這和教育子女有什麼關係呢？再說凡寫‘亨’字的都是侯爺為我們周國制定的策略，要求我們遵照執行，‘蒙亨’具體有什麼深意呢？”

文王答：“凡蔓生果蔬都是順著附著物生長的，像兔絲還要吸取草木的營養。所以我們如果有意栽培攀援性植物，就要搭好架子讓它生長，才有利於採摘。我舉這個例子是為了說明教學方法，老師就是架子，學生就是攀援植物；老師搭好知識的架子，讓學生順著架子自己攀爬。也就是說，老師傳授學生知識，但不要形成標準答案而限制學生的獨立思考和自由發揮，這樣教出來的學生才有創造力。背誦的答案越多，人的思維越愚鈍，這就是為什麼有些高分學生做不出高水平成就的原因。”

小丁：“‘匪’字是非匚結構，指處在一起卻不是同一屬性的人。是不是指‘我’和‘童’的關係？”

文王：“對，我是教者，童是學者，一定要區別兩者的關係，如果老師教出來的學生和老師的觀點一致，說明這種教育是失敗的。複製前人的思想和知識，就像定型產品，你再博學，也不是一個優秀的學者。”

小丁：“‘求’是求索道理。‘童蒙’怎麼講？”

文王：“蒙和別的字組合就是指學習狀態；童蒙是指學童在學習過程中。匪我求童蒙，不能以我的思路來限制學童的理解。童蒙求我，應該讓學童通過學習和思考來探索我的理論。如果學童分析的有道理，即便與我的觀點不一致，也應該予以鼓勵，這樣才能激發學童探求真理的熱情。探求真理的人多了，社會就會產生新思維，才會有創造性發展。”

小丁：“筮指周易筮法，是侯爺以教授筮法為例來說明教學方法。初筮告，指第一次學習告訴他筮法規則。再是二；三是第三次。‘再三瀆’怎麼講呢？”

文王：“瀆為通。初筮是基本知識的入門；再三是指深入學習到創造性思考，講學習的漸進過程，這個過程是沒有唯一答案的，需要自己結合現實去疏通總結。瀆則不告，如果學者通過思考解決了疑難問題，形成了自己的結論，教者就沒有必要再告訴答案了。其實原有的知識是解決當時社會問題的方法，社會每發展一步，原來的知識就陳舊一分。你告訴他答案，意味著只能遵守過去的思想而否定他的創新思維，如果教育都如此搞，社會又怎麼會進步呢！”

小丁：“我明白了，‘瀆則不告’的重心在於通，能解決現實問題就是正確的；而‘不告’就是不以原有觀點為標準來評判新思維。後面寫‘利貞’，就是要強調這樣做的重要性：有利於這樣做。如果凡學必講師承，那就變成了‘以告為瀆’，這叫維持先人的思想，從理論中來，到理論中去。此等學習方法，不但無用於現實，還往往成為社會發展的絆腳石，貽害無窮。”

初六發蒙。利用刑人，用說桎梏。以往吝。

小丁：“我看這個卦象有個特別之處，兩個陽爻為教者，被圍在中間的三個陰爻為學童，而初六在這個圈子之外，表明下層民眾不在受教育之列，這個‘發’字怎麼講呢？”

文王：“下層民眾不能接受教育並不等於不需要掌握知識，他們要勞動，要生存。發的

小丁：“‘刑人’是犯罪或被俘後接受刑罰之人；‘說桎梏’是解脫枷鎖。這些人也與發矇有關係嗎？”

文王：“解決這些人的生存問題應該引起高度重視，搞不好就會出現叛亂。一是必須打破他們原有的生活軌跡，要重新開始人生；二是從事強體力、技術難度不大的某項工作。這樣他們脫離了桎梏之苦，又為我們創造了經濟價值，又何樂而不為呢！”

小丁：“知道了，對這些接受懲罰之人，雖然脫離了枷鎖，但畢生要在一個封閉的場所工作，自由的出去還是不適合的。”

九二包蒙吉。納婦吉。子克家。

小丁：“九二為家主，周圍都是陰爻，說明陰小之爻都順從家主的領導。陰小之爻可以看作是懷有私心的見解和女人。‘包蒙吉’，包容不同的見解吉。‘納婦吉’，接納妻妾吉。克為勝任；‘子克家’是從哪方面講呢？”

文王：“治理家族和治理國家是一樣的，孩子有獨立的見解，說明能洞察世事，可以做到順勢而為，只有這樣的孩子繼承家業才能光門耀祖。妻妾多了，爭寵奪嫡之類的事容易發生，像這種能用威嚴治理家族的人才可以多娶妻妾，否則妻妾子女紛爭不斷，家族就會日趨衰敗。”

六三勿用取女，見金夫不有躬，無攸利。

小丁不解地問：“六三爻辭講不要娶這樣的女子，她見了有錢的男人也瞧不上眼，這種女人對家庭不利。這句話從何說起呢？”

文王說：“三個陰爻處於上互卦，上互卦代表尊貴團體。六三地位不高卻攀附高貴，故瞧不起九二土財主。這種女人是小姐眼界丫鬟命，高不成低不就，男人不要勉強這種婚事。”

小丁又問：“這與本卦的主題有關係嗎？”

文王：“當然有關係了，這種思想意識實際上是家庭教育的結果。女孩子不與社會交流，只在家庭活動，接受的是家庭教育，是家長灌輸給了她這些思想。所以說教育並不侷限於學堂，家長也是老師。”

六四困蒙吝。

小丁：“困是老宅，（《說文》：“困，故廬也。”）六四關在家裡自己學習，沒有老師傳授，孤陋寡聞，學了知識也是幼稚可笑。為什麼在六四爻寫‘困蒙’呢？”

文王誇獎道：“我就喜歡問‘為什麼’，做學問不留死角，才能明白深層次含義。為什麼不在初六、九二寫‘困蒙’，而是在六四爻寫呢？這是因為六四上面一爻是陰爻，下面一爻也是陰爻，他沒有機會和陽爻接觸，而陰爻為孩童，陽爻才為先生。所以有些人並不是自身不願意學習，而是學習的熱情非常高，只是沒有條件而已，我們應該理解這種人的難處，不要一味嘲笑他們的淺見。”

六五童蒙吉。

小丁：“六五為幼君，以學童的身份請教先生，再形成自己的思想。這麼寫的依據是什麼？”

文王：“六五臨上九，上九為老者，陽爻又為先生，故六五有主動謙虛學習的意象。”

上九擊蒙，不利為寇，利禦寇。

小丁：“擊是擊打、擊刺，‘擊蒙’是學習擊刺術。寇是侵犯。（對寇的解釋：【左傳·文七年】：兵作於內為亂，於外為寇。）來犯者為寇，為什麼對外不叫征伐也叫寇呢？”

文王說：“本卦二陽圍三陰於內，不光有教育的義務，更有保護安全的責任，必須要文武兼備方可，這是寫‘擊蒙’的緣由。上九為最外，有出兵犯外之象，如果五爻為陽，是奉國君之命討伐他國，可叫征伐；但五爻為陰，並沒有能力約束上九，上九侵犯他國、掠奪財富，就變成了個人行為，所以為寇。陽爻勢弱，又無後援，侵犯他人必敗無疑，所以不利為寇，只有利於抵禦侵略。做人就是這樣，不要稍有力量就耀武揚威，把別人看作是待宰割的羔羊而去攻城略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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