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鬆島散記

冬松島散記

大潮時,運貨車通過車渡船,可開往冬松島上的各條村(馮文星 攝。配文圖片均為資料圖片)

碧海銀沙網訊(圖文/常 盛 編輯/稜 楓)冬松島是我的故鄉,我在海島上讀的小學和初中,高中畢業後回鄉勞動2年,恢復高考後考上大學,才離開了這裡。屈指一算,離開海島距今已38年。

冬松島散記

車渡船是北莉島的,有預約也可停泊冬松碼頭(常盛 攝)

近日,在本地的媒體上,發表了我寫的幾個海島的遊記,引起多方關注。日前回到鄉下,鄉親們對這些文章津津樂道,建議我寫一下自己家鄉冬松島。

冬松島散記

冬松島碼頭一角:從鎮上購回的液化氣瓶(常盛 攝)

槐麗榕樹何處尋

“冬松島”這名字是如何來的,查閱資料,都有這一說法:“島上有一大榕樹,取名單松島。後諧方言為冬松島”。 二〇一三年七月出版的《中國海域海島地名志(廣東省湛江市卷)》寫道:“《廣東省海域地名志》(1989)中記載該島為單松島,1925年後改為冬松島。2011年海島名稱標準化處理為冬松島。”

“單松”雷州話讀音與“冬松”一樣, “冬松島”因大榕樹而得名。歲月更替,物轉星移,如今在島上,那棵大榕樹已找不到,但古榕樹還有保留。2002年1月,徐聞縣政府給島上的古樹編號發匾加以保護。7棵百年老樹獲此殊榮,銘匾掛身,其中樹齡最長的2棵是大榕樹(在葛鬥村),樹齡280年。

島上居民對古榕樹抱著敬畏的情懷,視為神樹。村中偶爾可見的幾棵大榕樹,年齡雖不長,但盤根錯節,遮天蔽日,總有村民在樹頭燒香禮拜,祈禱平安。

冬松島北緯20°40.6′,東經110°21.6′,沙泥島。隸屬於湛江市徐聞縣。近陸距離0.86千米,岸線長度10.43千米,陸域面積2.4661平方千米,最高點高程10.2米。

島上分南北兩片共10條村莊,南片有南頭、東塘、上坑、下坑、邊坑、後堀6條村,北片有葛鬥、後園仔、北尾、尾龍等4條村。從碼頭上岸,沿島上的中線公路南端一直到北端,全長3.2公里,約需半個小時。島的南端南頭村,隔海與金佳島、北莉島相望;島的北端尾龍村,與雷州市的東里鎮三吉墟相望。原來島民出入有南北兩個橫水渡,南邊的到徐聞縣和安鎮,是主渠道;北邊的到雷州市東里鎮三吉墟,是次渠道。也有乘渡船到公港島,或直接駛漁船到煙樓村,再步行5公里到調風墟的。後來橫水渡只保留南邊的,並修建了碼頭,村民在此乘渡船直達和安鎮碼頭,進出海島。

冬松島戶籍人口近7000人,常住人口6000人。外出人口較多。近年來,搬遷到外羅埠居住的漁民,佔島上總人口的三分一。從事捕撈的漁民,超過一半搬到了外羅埠居住。

文化沉積深厚,島民感恩真誠。創辦於1936年的冬松小學,今年迎來80週年校慶。該學校在解放前就是完小,有一到六年級。鄰近海島的學生,都乘船搭渡到這裡讀高小。解放後,一批教師響應黨和政府的號召,來到海島,普及文化,教書育人。

民俗文化韻味濃郁。島上修建有天后宮、王中宮、雷祖廟。離開海島到外面居住的人們,距離近的在每月的初一、十五兩日,回海島燒香祭祀。距離遠的,也在每年的三月十九日回到島上,參加“寶誕節”活動。事務纏身走不開的,也要託人帶回衣裳,蓋印還願。

冬松島南面與金雞島隔著一條小海溝,退潮時只有百多米的距離,漲潮時海水漫到村邊路旁,白茫茫的一片,從水頭角延伸下來的沙灘,全讓海水淹沒。要是不熟悉海溝,行船很容易撞灘擱淺,出現危險。粵西航道航局2005年建成並使用“冬松島燈樁”。該燈樁位於碼頭附近,為石砌混凝土園塔型結構,白色,標身高7米,燈高10米,射程3海里,為過往船舶標示位置,為島上居民的生產生活、出入大陸的水上交通安全提供保障。

貨車開到家門口

離開冬松島三十多年,節假日常回去,年邁的母親住在島上,回去探望。鄉親鄰里,孩提玩伴,同窗發小,見面好不親熱。島上的一山一水,一草一木,都有著個人的牽掛。

與鄉親分享海島發展的可喜變化,令人愉悅。

海島通了電,牽動了許多變化,給島民帶來的喜悅,是多方面的。近年來,隨著通訊條件的改善,海島人對接時尚,充滿活力。時下,不少家庭都用上了無線寬帶,在海島上網,與市區並無太大差別,收費也合理。海島的居住條件也有了明顯改觀,目前,茅草屋已匿跡,村民大多住了瓦屋和小洋樓,每條村都有三層樓了。

島民的生產條件,鳥槍換炮,今非昔比。出海作業都是機船,效率高,收益好,安全性強。

一年多前建起了島上的農貿市場。這個建在海灘旁的市場雖開業但未正式交易,島民的習慣還是在村中人口密集處擺賣和購物。

在與鄉親的交流中,覺得海島近年來的發展變化,最顯著的還是這兩點。

——飲水條件大為改觀。冬松島的飲水,經過了池塘取水,石頭井匯聚泉水,竹筒井、家庭小水管井等多個階段。這十多年來,用得最多的就是小水管井,幾乎每家每戶都有一口。深度在9-13米,花費1000多元,花上一二個小時,就可打好井,取水食用。操作也簡單。

可這種直接取自地表層的水,水質不保證,對島民的健康無保障。2012年,在上級政府有關部門的支持下,島上打了一口深水機井,建起了水塔。這口井深280米,放管250米,水塔高25米,容積100立方米。可供應全島居民的生活用水,島上1400多戶人家都拉通水管。水質好,收費也不貴,1元/噸。過去在井裡提水,乾旱時下井底舀水,舀滿水桶挑回家中飲用,十分艱難;現在水龍頭拉到灶臺,舒適方便。更可喜的是,統一供水,檢測方便,水質有了保障。

——建築材料運到家門口。由於交通條件制約,海島物品搬運,都離不開渡船和人工。起新梁,蓋新屋,水泥、鋼筋、砂子、石塊等材料,都是渡船運到碼頭,再經牛車或三輪車接駁,人挑肩提。搬磚移料,手掌磨起一層繭。在海島上搞建築,十分艱難。後來島上有了中線公路,再後來,村村通了硬底路。幾年前,有了車渡船,載貨車開上車渡船,車渡船乘大潮開到碼頭,載貨車下船後,直接開到村民建築地點。這幾年,島上興建樓房接二連三,與建築材料運輸的改善,不無關係。

冬松島散記

剛剛捕撈上來的“貼石魚”,好甜嘴呀!

冬松島散記

冬松島海灘盛產的文蛤,運銷各大城市(常盛 攝)

瀕臨消失的作業

冬松島靠海吃海,島民的主要職業是捕撈和養殖,及由此而配套的服務業。全島現有漁船448只 ,其中領得證照的298只。曾有耕地923畝,部分是水田。後來水田改為蝦塘,坡地也無人耕種了,種植業消失。

海還是還爿海,灘還是那塊灘,海浪日夜進退,依然舊模樣。可幾十年過去,島民謀生手段的細微變化,讓人看到了歷史的滄桑。

曾經平常不過的謀生技能,現在難以再現,有點“非遺”的味道。

——點鱔。“手持叉子背個筐,海灘巡迴找鱔孔,玄機洞口放藥引,燻得鱔兒探頭看”。這首雷歌說的是海灘點鱔的事。潮水退時,點鱔能手瀟灑走海灘,識別藏匿鱔兒的小孔,在洞口放燻藥,引鱔伸出頭來,然後一個叉子戳下去。戳中的鱔,並不損傷,還是生猛的。半天可收穫好幾斤“土龍鱔”,而又不汙染海灘。

海島上這種點鱔能手,原來每條村都有一二人,靠這手藝養家餬口。現在已近消失,全島只剩幾個人會點鱔了。

冬松島散記

冬松島的特產:花蠏。每年6至9月,蟹大肉厚,味道鮮美

——釣花蟹。釣花蟹並不放釣,而是用鐵絲圈一個篩鬥似的圓圈,膠絲網套著。圓圈外周用幾條線拉起來,類似風箏模樣。釣花蟹時,將彈跳魚即時打碎,綁在圓圈中間的線上。小船開到潮水平緩處,將圓圈放到海底。花蟹聞著彈跳魚的腥味,追逐過來咬吃餌料,牽動了釣者手中的線。慢慢的拉到小船旁,用漏斗將花蟹舀起來,放到船艙中,再用關草捆住蟹鉗。

用“海底風箏”這個方法釣到的花蟹,又大又肥,生猛好吃,而成本又低,保護生態。這曾經是島上人比較普遍的作業方式,可目前已消失。流行的是放網捕花蟹,大小全殺。花蟹從網上拆揀出來,也費時。

——放章魚籠。在泥濘的海灘旁,隔幾步放一隻拳頭般大的小竹籠,誘捕章魚。小竹籠埋在泥濘的海泥裡,只露出籠頭。小籠裡有的放小蟛蜞當餌料,也有的是空的。章魚鑽進籠子出不來,有籠絲阻著。放籠者打開籠蓋,順利取出章魚。

放章魚籠是最環保的捕獲方式,海灘不損,章魚鮮活,在紅樹林附近的泥濘海灘放章魚籠,收穫最多。但這種捕獲章魚的方式,現已絕跡。

——巡潮捉鱟。島上有這麼一些捉鱟能手,大潮時,板著手在岸邊巡視,眼光犀利,見到海面冒出氣泡,快步走過去,將一對鱟取上來。據說,漲潮時,鱟的出現總是成雙成對。一定要先抓住“鱟公”,它會緊緊的黏緊“鱟乸”,可一併抓起來。要是先抓住鱟乸,鱟公就會溜掉。

鱟是國家二類海洋保護動物,海島人愛護鱟的意識不斷增強,這種巡潮捉鱟的方式,正在逐漸消失。

——箍束水鴨。水鴨又叫“廬鴨”,在海上野生,靠採吃水草和小魚小蝦生長。水鴨鬼機靈,夜晚才棲落海灘水草茂盛處,飛得如鳥快。“束水鴨”者,白天將膠絲箍綁在小竹管中,插入海灘固定好。水鴨晚上飛來海草地覓食,一不小心,就套上圈,越掙扎束得越緊。天放亮,放束圈者前來收穫捕獲的水鴨。

束水鴨技巧性極強,水鴨不採吃已吃過的水草地,得觀察其採吃痕跡,在鄰近的水草地布上圈束,待其就範。當時整個冬松島,也只有邊坑村保興伯、保榮叔兩兄弟,及“十一鵪”幾兄弟才掌握這個絕技。現在已失傳。

——撩樹頭。過去,島上柴草奇缺。居家過日子,要花許多氣力收撿柴草,保證燒火做飯。曬稻莖,耙樹葉,折樹枝,拾雜草,多個途徑解決煮飯的燃料。“水尾”時分,還開著漁船,到北莉島,家中男女老少去耙取木麻黃樹的落葉,運回來當柴草燒。

柴草奇缺,砍了的大樹,將樹頭挖起來當柴燒,也就比較普遍,還衍生出一個職業——撩樹頭。司業者工具齊全,有鋤頭、鏟子、鐵釺、鐵錘、斧頭,個別的還有小巧的鋸子,先將樹根鋸斷後,再順著紋路下斧。看那架式,極具專業性,不像是撩樹頭,倒像是拆分樹根了。

遺憾的是,樹根的功用,僅限於燒火,不懂得整飭成藝術。可惜!

如今,島上都用液化氣做飯,不但“撩樹頭”這個行當消失,颱風折斷的樹,也無人要了。

豎網、趕蟛蜞、做坪網,舂米、箍桶、補壇罐……海島上的這一個個行當,都在時代前進的鏘鏘步調中,隨風消失。留下那漸漸磨滅的印痕,足以讓人回味。

冬松島散記

2015年8月建成的“冬松農貿市場”(常盛 攝)

島民的憂慮和期盼

冬松島的陸域面積在逐年減少。從官方公佈的數字來看,1988年是2.8平方公里,2013年是2.46平方公里,25年間減少了0.34平方公里。海潮往村裡逼進的跡象十分明顯,尤以南頭、後堀二條村為甚。陸域面積縮小的勢頭還在加強。

島上地少人多,許多人沒有宅基地,只得向外拓展,搬到外羅埠等外地發展。據瞭解,在外羅埠居住的冬松島人,已佔島上居民近三分一,漁民則佔了近一半。在外羅埠振臂一呼“我是冬松島人”,定會出來一批鄉親,邀請你到居所作客。

海島漁村的特色明顯減退。1996年建築新安大堤後,漁船要從冬松島開到外羅港,已不能選漲潮時從新寮海灘經過,得繞一個大彎,從外海行駛,風險大,成本高,時間長。以往,“水尾”時節,千帆竟發,紅旗飄逸,好不壯觀。新安堤壩築起後,阻斷了港溝,海灘變蝦塘。打這以後,在外羅港作業的漁船再也不回冬松海了。漁船停泊在外羅港,漁民乘三輪車經陸路到碼頭,乘渡船返海島。

防護林破壞嚴重,居住環境變差。垃圾成堆,無處容放,都堆積到大海旁,汙染嚴重。原來海灘邊成片的木麻黃防護林,都砍掉挖起建築蝦池,樹邊的竹林也沒有了。近年引進的孟加拉國紅樹林品種無瓣海桑,胎生苗隨潮落地,佔領了海域,長勢兇猛,幾年就長到七八米高。紅樹林傳統品種白骨壤、秋茄、紅海欖等,都讓其勢頭壓倒了,大有“來龍勝過坐地虎”的態勢,不知是福是禍。

交通不便,是制約海島發展的瓶頸。出入海島,由於渡口阻隔,得以“日”為計時單位,節奏慢,效率低。一橋架南北,海溝變通途,從南邊的碼頭直通對面的金雞島,汽車來往便利,人員出入快捷,貨物銷售順暢,是每一個島民的夢想。


分享到:


相關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