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氪CEO劉成城:“稀有氣體”的少年突圍

劉成城身上,散發著一股心不在焉的氣息。

他掌管著36氪這隻獨角獸,卻還不到30歲,看起來是個男孩模樣。創業故事在大多數情形下是撩人的。劉成城創業故事的撩人之處就在於少年氣。

36氪CEO劉成城:“稀有氣體”的少年突圍

每日人物 / ID:meirirenwu

文 / 朱柳笛 實習生 / 苟婉瑩

無厘頭CEO

劉成城老是覺得創業這事兒“不太一樣”。我問他為什麼創業,他想了想說,“就是這樣……不太一樣。”

柳傳志也問過他為什麼創業,那是2016年12月6日,36氪的wise大會上。

“你為什麼不願意在計算所裡讀研、讀博士,科學院的工作條件也不錯、薪金也不錯。”柳傳志說。

他露出一貫蔫蔫兒的神情:“因為覺得我要乾點兒事兒,就是這樣。”

再問下去,他還是說:“不太一樣。”

36氪CEO劉成城:“稀有氣體”的少年突圍

2016年wise峰會,柳傳志對話劉成城。

29歲的劉成城清秀、斯文,給人的第一印象是呆萌無害,典型理工科宅男的模樣。在36氪的平臺上,他的辦公室像個狹窄的透明盒子,兩面玻璃幕牆可以清晰看到外頭的動靜,當然,員工通過幕牆觀察這位老闆,也一樣容易。

我和劉成城約見的這個下午,看著這個透明盒子,他的下屬給我潑冷水:“別想掏出什麼感性的故事來,他就是這樣一個人。”

你很難從劉成城口中聽到陳腐或熱血的創業故事,譬如心懷理想、改變世界之類的論調。至於為什麼科技博客後來成了36氪?他的回答直白到讓人驚訝:投資人王嘯給了我們一筆錢,得找個容器來裝。

說完後,他又稍微露出抱歉的神情問我:“是不是感覺聊不下去了?”

他跟王嘯的見面也顯得有些無厘頭。

2010年的聖誕節,一次大學校友聚會,他偶遇了這位北郵師兄、前百度創始人之一。這次才20分鐘的會面,給王嘯留下深刻印象,他說從對方年輕的眼睛裡看到了聰明誠懇和值得信任。

再後來,王嘯主動約他吃飯,就在保福寺橋南的一家韓國烤肉,煙霧繚繞的這頓飯持續了一個多小時,兩個人聊的天南海北,直到最後,王嘯問出最後一句:“能不能投你們一點錢?”

劉成城就記得自己當時反應迅速,像是擔心對方反悔一樣地秒答秒問:“好啊!多少?”

100萬融資,第一筆30萬的現金先打到了劉成城個人賬戶,他興沖沖跑到銀行櫃檯查詢後,轉念一想,衝對面的銀行職員說:“你幫我取出來。”

30萬現金就這麼被堆在櫃檯上,他看了看,感覺有點兒沮喪:“好像還不夠填滿一個雙肩包啊。”

接著,他又說了句足以讓對方發瘋的話:“你再幫我存進去吧。”

36氪CEO劉成城:“稀有氣體”的少年突圍

2016年9月21日,劉成城入選2016中國青年領袖。作為最早投資36氪的合夥人王嘯受主辦方邀請為他頒獎。

講這個故事的時候,劉成城一臉純真地笑著。聽起來和影視劇的橋段類似:一夜暴富的人們會用現金鋪滿床,享受真實的財富帶來的快感,但劉成城檢驗是否裝滿揹包,更多是出於無厘頭的好奇。

“我就想知道30萬到底是多少。”他哈哈大笑。

80後的小徑分叉

這種無厘頭也貫穿了整個團隊的招募:他在科技網站的用戶QQ群裡發出招聘啟示,讓自己的讀者來應聘。

公司初創時,劉成城選擇在人大附近的一所居民樓裡辦公,發帖招一個行政助理,和一位姑娘約好下午3點來面試,等了半小時人還沒到,一打電話,才知道姑娘已經到了1708室門口,不敢相信這是一家公司,掉頭走了。

10分鐘後,劉成城又接到對方電話,說不來了:“我男朋友說,你們這樣的公司,一般不靠譜。”

但仍然有人願意來“這樣的公司”。

遠在廣州的王壯當時拿著3000塊的工資,發現劉成城的開價多500,卷著鋪蓋就來了;海口諾基亞店的馬超也盤算著來這裡可以漲50%的工資,下定決心奔向北京——他們後來成了36氪最初的聯合創始人。

36氪CEO劉成城:“稀有氣體”的少年突圍

36氪最早的辦公室,當時還只有4個人。

36氪這個名字,是劉成城和幾個聯合創始人天馬行空想到的。氪的元素符號為 Kr,是一種稀有氣體,獨立性和穿透力都很強,暗含了要保持客觀和犀利的意義。

員工們常用“沒什麼情緒波動”來形容劉成城。但在講述跟中關村有關的故事時,劉成城還是露出了少見的感性神情。

那是2007年,劉成城無數次乘坐498路公交車從明光橋東一路往北,夜晚裡黃色的燈光開闢出前路,車窗外是燈光璀璨的中關村。

他當時還是北郵大一的新生,手裡攥著凌志軍的那本《中國的新革命》,一本講述中關村創業人物和故事的書,書角已經被翻到打起卷兒。

這本書提到1996年深秋北京中關村南大門豎立的那塊巨大的廣告牌:“中國人離信息高速公路有多遠———向北1500米。”

向北1500米,就是指白頤路瀛海威的網絡科教館。這句廣告語成為很多人,包括劉成城在內,對早期中國互聯網的一個經典記憶。

36氪CEO劉成城:“稀有氣體”的少年突圍

這塊著名的廣告牌,昭告了中國互聯網的誕生。

當然,還能看到書裡寫科貿電子城邊上的那幢三層小樓,下面兩層是聯想,上面一層是江民殺毒軟件。

劉成城目睹了新世界裡網絡新貴粉墨登場,那時的80後勢力走上分叉的小徑,共同掌握了一部分話語權:一路是韓寒、張悅然、李傻傻這樣年輕作家的湧現,另一路是李想、茅侃侃、高燃作為創業偶像登上時尚雜誌的封面。

劉成城和後一路的經歷相似。李想在26歲創建汽車之家網站,劉成城在26歲也擁有了36氪。

他們相識後,劉成城跟李想回憶了一段往事:那時為了一睹李想的風采,他和北郵六七個男生一路殺到北大的百年講臺,看到眼前這個同為80後的男生坐在臺上,二郎腿一翹,一副很冷酷的樣子。

即使聽到臺上這個人的吐槽“創業可不是人乾的事,你們真的不要創業”時,他還是帶著崇拜和豔羨的目光,因為這些統統被當時的他視作創業者才擁有的“幸福的煩惱”。

創辦36氪5年後,劉成城覺得自己跟李想一樣,也有了“幸福的煩惱”,他翻出《中國的新革命》又看了一遍。

作者凌志軍在這本書的前言裡寫到:“時代雜誌的封面故事在大多數情形下都是撩人的。”

這句話用來比喻創業也很合適:創業故事在大多數情形下也是撩人的。

北郵圈子

回到2010年,少有人注意到北郵巍峨的校門背後已經是一群科技少年的世界。

互聯網江湖盛傳“南華科,北北郵”,這所學校90%的專業都和通信、電子、計算機相關,據說一年裡產出的碼農數量>1500+。

後來的互聯網江湖裡,除了劉成城和他的36氪,瘋狂猜圖的王聰、最美應用的馬力、極客學院的靳巖,拉勾的馬德龍,V電影的尹興良,同為北郵創業圈裡的人。

36氪CEO劉成城:“稀有氣體”的少年突圍

36氪創立之時,劉成城只是個22歲的大學生。

北郵那種奇妙又天然的創業氛圍影響著劉成城,他壓根沒想過按照所選專業的默認路徑來行動。

“這個路徑不需要我考慮,因為已經有N多人走過了。”回答這個問題時,他還是顯得“不太一樣”。

他把目光投向了還沒有多少人關注的科技博客,編譯TechCrunch等國外科技網站的創新文章,當然,也有部分原創,以此向國內讀者傳遞國外創新的趨勢,一下跑出了2000萬的訪問量。

再早一點,劉成城的創業故事要追溯到2005年,他是鹽城第一中學的一名普通學生。

作為鹽城最好的中學,一中率先開設計算機課程,愛搗鼓電子產品、看科技雜誌的劉成城嚮往著互聯網,經常七八個人聚在一起,討論最前端的信息。

這種平凡生活裡積攢起來的自信很快被放大,他和兩位同學有了休學創業的想法,拿出為數不多的幾百元錢,準備逃往中關村。

隱秘的出逃計劃不知怎麼敗露了:就在出發去北京的前一個晚上,老師在宿舍將他們攔截“鎮壓”,首次創業革命還沒開始,就這樣消亡了。

在進入北郵後,劉成城關於創業的嘗試沒有停止過,將近10年過去,聚會上再說起他,這些同學們對他寫代碼的細節已經記憶模糊,用他自己的話說,和學校裡一眾大神相比,他那點兒手藝簡直“弱爆了”,但有一幕場景出現在這些同學共同的記憶裡:就是幾乎所有人都通過他在大學時買了電腦。

劉成城是在去食堂的路上看見那張招聘榜單的:北郵的一個男生因為去中關村買電腦被坑,決心招募成立一個社團,教大家一些挑選電腦的參數和方法。他百無聊賴,又常被這樣帶點兒極客性質的圈子吸引,一下就投身進去,成了“創業”的一部分。

社團最壯大的時候,遍佈北京7所高校,因為業務量太大,這些人索性一起拿賺的錢買了輛二手面包車,專門運送電腦。沒有工資,一群人會在在假期包上一輛大巴車,浩浩蕩蕩去天津、白洋淀玩耍,像遊俠團,無拘無束。

這些經歷影響了劉成城最初對團隊的一種認知:散漫、夠自由,以至於在36氪剛成立時,還維持著類似的狀況:沒有標準,也拒絕討論標準。

“那個時候團隊太有個性了,沒有上下班時間,也不能有別的什麼規定。”劉成城賭氣地回憶說,“有規定就不是36氪,就不酷了。”

“像個孩子”

在講述創業初期的那些不靠譜經歷時,劉成城笑得像個孩子。

類似這樣孩子氣的舉動偶爾會被他的下屬議論:譬如會見重要的訪客但找不到會議室時,他會鑽進一間,不管裡頭的人也正在開會,耍賴不走,霸佔這裡據為已有。

另一次是有人來應聘,問你們CEO呢,他那時正在辦公室附近的洗手池洗頭,頂著滿頭泡沫就出現了。

年輕的CEO沒什麼嗜好,除了每天晚上回家後打半個小時遊戲,說打遊戲是為了換腦子,他的搭檔、氪空間的負責人鍾澎得知後有些驚訝:“你還玩遊戲?”他反問一句,似乎是天大的委屈:“連遊戲都不讓我玩了?”

開會時遇到需要作出決策的重要時刻,有人問縮在角落裡的他,你什麼意見,他說:“我不知道,我沒想好。”

一開始對方有些發愣:“這是管理者嗎?”再追問,他就開始耍潑任性:“我不知道就是我不知道。”

後來鍾澎才理解,劉成城是真誠地表達他不知道。一旦到了真正作出決定的時刻,他必然又是已經準備過,帶著更深思熟慮的答案前來。

鍾澎將這些偶發性“孩子氣”理解為“純粹”:“那個在我們身上是沒有的,或者說在我們所接觸的群體裡面是沒有的,那是他與生俱來的,現在也還沒有丟失掉,很難得。”

36氪CEO劉成城:“稀有氣體”的少年突圍

如今,36氪的野心早已不止於科技媒體,氪空間、投融資平臺和金融,都是這些年延伸出的新業務。面對“為什麼要做這些”的疑問,劉成城拿右手的無名指拂過眉骨,像是在表達無奈,隨後露出困惑的語氣:“我想做,為什麼不做?”

但他也爽快地承認了一點,如果只是單純的媒體平臺,他可能已經死在一大波科技類媒體襲來的浪潮裡,而非像現在這樣,搭乘創業的風口,和任意一家競爭者相比,都有其它板塊帶來的優勢。

投資人王嘯將36氪走到現在的原因歸結於劉成城的直覺:“其實他並不是特別靠邏輯判斷的那一類人,而是一種商業感覺。”

在討論氪空間如何從1擴展到10甚至到100時也是如此,劉成城做了組織架構的沙盤推演,讓鍾澎印象深刻,這與他此前所在的公司從1家店擴展到100家時使用的策略相同。

至於這些策略的來源,就是跟人聊天,跟機器聊天,飛到不同城市見不同的人,鍾澎把這看作劉成城自我成長的獨特方式。

有媒體記者列舉過劉成城在2015年全年的飛行記錄:國內航班10080分鐘,67次飛行,平均下來每4天就要飛一次,全年沒有周末。

他像海綿一樣,吸收一切接觸到的經驗,這是一種迅速學習的能力,有些類似於吸星大法或乾坤大挪移,在互聯網江湖裡,聽起來極有效力。

採訪快結束時,劉成城心不在焉地撥拉著手機屏幕,幾次要開口又放棄的樣子,最終忍不住了:“咱們還要多久結束?我已經遲到兩個會了。”

後來,我又在樓下出口遇見劉成城,他大步邁過我身邊,是幾乎要飛起來的步伐,沒戴口罩,像風一樣鑽進了北京濃重的霧霾裡。

這讓人聯想到他跟柳傳志說的那四個字:不太一樣——那時他的狀態是一邊研究科技前沿的事物,一邊寫代碼,和同齡人開發好幾個APP,譬如鬧鐘、計算器之類的,扔進應用商店裡,就再沒了下文。

36氪CEO劉成城:“稀有氣體”的少年突圍

他的想法簡單至極,還是要做一個軟件,不太一樣的軟件,讓所有的人都能用上,至於什麼軟件他也沒有想好,“反正就是別人用上我就有成就感”——直到36氪出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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