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嗨，兄弟……”
當阿里扎踏進豐田中心球館的那一刻，他會不會感覺到四年的時光正在腳底下靜靜的流淌？他會不會有一種暈眩，陌生的，彷彿從未來過，又熟悉的，好像一刻都不曾離開。
整個夏天，火箭都無法從那場“搶七”大戰中復原，而阿里扎的離開，更是夏天消逝也帶不走的憂傷。
開季的一個多月裡，莫雷看著這群遲遲無法融入體系的廉價備胎，對阿里扎的想念變得無以復加。只不過是因為一個人的出走，火箭就從君臨天下，淪落到了俯首稱臣。
那會兒莫雷說服自己的理由是，鐵扎沒能投進哪怕一個該死的3分。
沒有錯。
那一場該死的比賽，鐵扎12中0，其中包括9個三分。但如果記憶不會出錯，那場比賽後段，火箭全隊的3分球是連續27中0，那18口大鍋，也全扣鐵扎一人頭上？
整個西決7人輪換，最後一場甚至只是6人。他每場平均出戰超40分鐘，主防的是連莊FMVP——歷史頂級得分手，剛剛30歲、巔峰中的巔峰的——凱文·杜蘭特。
就這樣，33歲的他被“斬立決”，連秋後問斬的通融都不配擁有。
後來，他接受了太陽開出的1500萬單年合約，成就了當下這個兩敗俱傷的結局。
大家都說，他已經有總冠軍戒指，以後只為薪金而戰。
可火箭球迷一定會記憶猶新，上個賽季有場打馬刺因為他一個低級失誤葬送好局，痛哭的淚流滿面。
可瞭解阿里扎的人都心知肚明，他能站在球場上，都是為了6歲就夭折的弟弟。他堅信弟弟在天堂上時時為他祈禱，所以他要贏球，他不能讓弟弟失望。
對於33歲的他來說，1500萬的確誘人，但這份合同暗藏著天大的風險，一面是常年擺爛的失意球隊，一面是不可遏制的自我衰退。
相比之下，如果火箭願意開出每年千萬左右的3年合約，這份來自德州的低稅合同會更有誠意，也更讓人安心。
無奈，莫雷先得兌現與保羅早早許下的諾言，4000萬長約簽下之後，保羅說他曾試圖跟莫雷一起去勸阿里扎接受低薪續約。很顯然，莫雷已經開出了更差的條件，而阿里扎則乾脆的給他倆吃了閉門羹。
阿里扎很快就感受到了一支底層球隊的不同，尤其是他剛剛從豪門中走出。他的不適應在一個月裡就到達了頂峰。然後，太陽做了快刀斬亂麻的決定，先是將他束之高閣，隨後將他高價拋售。這個結果與其說是屈辱，倒不如說是成全。
也許改變會帶來更多的苦痛，但相對於眼前的苟且，他更願意嘗試不確定的遠方。
他聽到了夢幻般的流言，流言裡說，他會去那個他熟悉的、美妙絕倫的籃球殿堂。他想象著可以像當年輔佐科比那樣，輔佐洛杉磯的“新王”勒布朗。
可現實總是骨感到殘忍，湖人的單換計劃提前泡湯，最後確定的華盛頓倒也算是金玉在外，可奇才隊卻早已敗絮其中。
阿里紮根本不會想到，才開賽兩個月，自己已經流浪了兩座城市。逃離太陽的快樂都還沒來得及生髮，就因為投進人心莫測的奇才而徹底消失的無處可尋。
前腳奇才老闆才宣佈全隊擺上貨架，啥都可以賣，轉頭就把這麼潛力滿盈的烏佈雷換成了阿里扎。你這是要鬧哪樣？既然都已經弄得人心惶惶，為啥又不專心擺爛，卻要調戲一個全心全意想贏球的老將？
千萬別說這是什麼“扮豬吃老虎”的錦囊，反正昨天連墊底全聯盟的老鷹都看不下去。
他們贏下了奇才，還搞砸了阿里扎迴歸華盛頓的首秀。儘管17中6不算體面，但19分8板4助6斷，足以說明他經過上個賽季的淬鍊，已經進化成了人精中的人精。
如今說複合已是奢望，囊中羞澀的莫雷根本無力再次迎娶阿里扎，也就再不會有奇蹟發生。
唯一讓人欣慰的是，火箭擺脫了前段時間的災難，憑著超凡入聖的哈登將球隊硬生生拖入了連勝狂歡。
可即便這樣，每個球迷都只敢小心翼翼的表達自己的快樂，生怕過多的喜悅會敗掉好不容易積攢起來的人品，更害怕哈登會因為這種超乎常人的疲憊，再次敗在病魔面前。
只有等到失去的時候我們才會發現，有一些人彌足珍貴。就像只是弄丟了鐵扎一個人，火箭便再也回不去天高地闊任遨遊的盛世景象。
現在我們終於弄懂了這個道理，鐵扎卻很難回來了。即便今天他就站在身邊，一如前四年裡的每一個夜晚。
只是故事早已變得全然不同。
他現在是“敵人”。他會坐在另一邊的陣營裡，去為火箭的每一個對手打氣。
他會傾盡一切，幫助奇才贏得勝利。就像他之前參加的每一場比賽那樣，一旦登場，就搏命相向。
咫尺之間，便是天涯。
好吧，那就輕輕鬆鬆的放下。
好吧，那就痛痛快快的廝殺。
開場哨音吹響的時候，鏡頭掃過稀稀落落的觀眾席，這種風格很休斯頓。
阿里扎第一球，踉蹌切入助攻比爾拋中，他一貫擅長這個。
哈登反跑興奮過頭，球扣籃脖上，彈出半里地。塔克去老位置開炮，也不著邊際，倒是戈登的3分張手就來。
塔卡妙傳卡片，結果卡片也給扣飛了，這就別學了吧。
然後是雙方的3分打鐵表演賽，還是哈登率先投進，算是從地上撿起了臉。
塔克坐地炮緊隨而至。
這個球全面反映了兩支球隊的友情。塔克45度角空位接球，抬手卻發現不是自己擅長的區域，毛毛躁躁的運球去了底角，結果方圓五米除了觀眾依然沒有人。
如果他願意，還可以沿著底線運進去上籃，因為這會兒大家全部站在了離他最遠的地方，凹起了“一個人幹，九個人看”的奇特造型。
既然是友情賽，那戈登就開心了，邁著霸王步打成2+1。他真的是突怕了，平常就算是被打成白痴都難聽到哨音。
阿里扎不停突破，一個造哈登兩罰全中，一個空切得手。
哈登報以連續兩記後撤步3分。6中3，3個攻筐全丟，3記遠投全中，這是什麼變態玩法？
哈登下去休息之前又突了一個，這次簡直如入無人之境。沒意思，保羅上。
保羅3分線外看到防守人伸著手，一個大回環造了兩罰，這都是哈登上賽季玩剩下的，果然是夫唱婦隨。
罰完搶了個3分，留時間幫著奈特完成首節壓哨上籃。34:28，輕鬆寫意。
第二節保羅直飆3分，笑成了一朵花。
奈特也想學一下，結果投成了渣渣。
沒關係，老德就喜歡會飆3分的人。
格林已經開始不胡飆，沒有機會認真傳球，有了機會再射。他的出手與庫裡有些神似，接球角度無所謂，出手時間無所謂，只要給點小空間就行。
一進火箭，老德的全新3分課程就開始教學。
總共兩節課。
第一節課就灌輸1句話：管它投進投不進，給我勇敢投、堅決投、狠狠投。
實戰半年之後再來第2節，還是1句話：傳出好的空檔，再給我勇敢投、堅決投、狠狠投。
格林已經完整學完，奈特和豪斯無疑是剛剛入門。
德克爾和莫里斯連續砍分，為奇才守住底線，無奈今天保羅有點瘋，3分跟哈登一樣，蠻不講理。
德克爾連突3下打停老德，阿里扎跑過去跟他擊掌慶賀。
哈登回來，“燈泡”連續喂餅卡片。
比爾突破哈登完成暴扣，哈登只是象徵性的干擾了一下。倆解說一頓吐槽，他們根本沒注意，哈登早已兩犯在身。
比爾再上進，戈登超遠3分回擊，3分線還是太近了，戈登和詹姆斯都是遠視眼，站近了籃筐就會看不清。
比爾3分，單騎救主。
塔克45度角3分，阿里扎底角3分打進之後，又搶斷暴扣出擊，不能讓比爾一個人扛。
可塔克馬上又跑到底角命中3分，沃爾今天軟綿綿，只好比爾3分回應。
今天的豐田中心好像比以往大了許多倍，反正隨便往哪裡一站，都是大空位。
哈登直線衝進去暴扣，揮拳向“觀眾們”致意。觀眾席上人少沒關係啊，場地裡還有八九隻。
70:58，每節贏6分，賊溜。
下半場，以為會有改變，可並沒有什麼不同。
“姐夫”格林連續從同一個底線橫切暴扣，沒人理。
保羅底角3分，同樣沒人理。
鐵扎搶斷保羅反擊，被追回去的保羅怒拍出界，還是火箭球。鐵扎扭到了腳踝坐倒在地，保羅不管不顧，先發球交給戈登完成3分。
比起對贏球的執念，鐵扎比保羅那還是差一點點。
鐵扎沒事繼續打。“姐夫”中投抗衡，保羅教科書小打大，對方大高個被玩的暈頭轉向，不過卡片隨即無腦24秒違例，急著底角塔克揪起大鼻孔，抱著頭往回走。
哈登後撤步3分續上。可能奇才看了上一場的火箭錄像，統一思想，就是不去侵犯哈登圓柱體。那好呀，哈登將這些思想紛紛熬成了毒藥，餵給奇才的每一個人。
卡片一個技驚四座的好帽被吹成干擾球，火箭全隊沒人抗議，只是哈登自己突一個表示不高興。阿里扎壓哨翻身打進中距離。
哈登突破喂餅，卡片一早躲在了幽靈位置隨時等候。
塔克的鞋子擋住了阿里扎的路被吹違例，下去休息的時候，撫摸著鞋子心疼不已。
戈登像只幽靈一樣從底線溜進來，哈登眼疾手快，一個小餅穿越人縫，妙到毫巔。格林也學一招喂餅卡片，布魯克斯教練可能受不了別人在自己家裡大擺宴席，又叫暫停。
格林打進第二記3分，“姐夫”格林馬上從他身上打回2+1，大家都是格林兄弟，不用這麼針鋒相對吧？
哈騰換下了卡片，哈登馬上也餵了個餅慶祝，“好久不見，聽說你統治了發展聯盟。”
但這裡不是發展聯盟，回頭馬上被奇才教做人。送人罰球的時候，塔克坐在板凳上手舞足蹈的教他如何站好防守位置。
哈登突破上籃，哨聲姍姍來遲，緊接著後撤3分。之後搶時間出手沒進，卻換來哈騰無腦犯規直送對手罰球，老德氣死了，當即將他換下以示懲戒。
沃爾飛突，哈登的好帽也被吹成犯規，莫名其妙的背上4犯。
火箭手握11分優勢，進入決戰一節。
沃爾3分再轟場邊攝像師。“你再這樣的話，下次他們肯定給你拍的賊醜。”
下面是“格林-豪斯”時間，豪斯砰砰兩記3分。
奇才同等方式還以顏色。以為吹起反擊號角呢，沒想到哈登還以一記後撤步3分之後，場面變成了火箭的環繞立體式3分練習。
下面還是“格林-豪斯”時間，格林砰砰兩記3分。分差直上20。
卡片空中轉體，吃餅停不下來，下一任“炫邁口香糖”代言不二人選。
老德破天荒的來了個“5上5下”。接下來展示火箭板凳底蘊，“打折處理，統統兩元，走過路過不要錯過。”
火箭已經投進24記3分，歷史記錄是25個。
想多了，原來是就差“兩元”記錄，贏了這麼多，再讓主力玩命投就不好意思了。
克拉克超遠3分出擊。
現在萬事俱備，只欠1狙。
好事多磨，火箭之後全部打成了鐵花。
尤其是邁卡威，整個火箭陣營裡中鋒以外最不會投3分的傢伙，拼命在出手，眼看時間就要走完，奇才這會兒倒是彈無虛發的命中3分，要不算火箭一個好不好？出錢買也行啊。
最後40秒，全場觀眾已經急得眼冒金星，竟然還是邁卡威，命中了這顆金子般的3分。
26顆，聯盟歷史新里程碑。
豐田中心瞬間成為一片歡樂的海洋，大家為“大心臟先生”邁卡威，鼓掌致意。在一場“互不設防”的比賽裡，大屠殺的意義成色不高，但26記3分，足以載入史冊。
阿里扎繼續兢兢業業的貢獻著全部能量，15中7，15分6板3助3斷，依然全面。
只是忍不住還要問一句，既然你們選擇這麼懶散的比賽方式，為什麼要引進鐵扎？“鐵扎”裡的“鐵”字，並不只有他在3分線上常常打鐵這一層含義，還有他像個鐵人一樣攻防拼命且常年不休這更深層次的內涵。
但現在並不是計較別人的好時候，火箭更應該關心自己。
就像海明威在《老人與海》說，“與其老想著我們正缺少什麼，不如好好想一想，憑現有的東西，我們能做什麼。”
沒錯，在丟失阿里扎之後，上賽季的華彩樂章是成了絕唱。
可火箭依然擁有哈登，這波5連勝裡神一樣的存在。火箭依然擁有保羅、卡片和戈登，他們已漸入佳境。火箭還有塔克，樸實無華卻堅如磐石。而“格林-豪斯”溫室效應正在向全隊蔓延，造就了今夜的繁花似錦。
當然，還有今夜那對比賽無關緊要，卻價值連城的最後一個3分。
因為打進這個球，就會書寫嶄新的歷史。而創造它的主角，卻是火箭心心念念想要拋棄的，根本就不擅長3分的邁克爾·卡特·威廉姆斯。
奇蹟就是隻在充滿自信的時候，才會悄然發生。
最後，海明威筆下的老人幾乎失去了所有的依靠，卻依然得以從驚濤駭浪中死裡逃生。他默默的縫好漁網，做足乾糧，修補完僅有的破船，準備再一次踏上捕魚的遠航。
這世間，再不會有比這更美妙的故事結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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