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石油風雲40年:三萬字起底石油發展史上的危機與機遇

中國石油風雲40年:三萬字起底石油發展史上的危機與機遇


中國石油風雲40年:三萬字起底石油發展史上的危機與機遇


中國石油風雲40年:三萬字起底石油發展史上的危機與機遇


導言:2018年為震驚中外的“渤海2號沉船事故”40週年祭,中國石油的海洋之路,就這樣以一場悲劇終結了其高歌猛進的時代。而跌宕起伏的石油風雲,就從他們投身許國那一刻講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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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石油風雲40年系列首篇——地與火之歌


1979年深秋,拂曉,渤海灣。從日本引進的“渤海2號”鑽井船在“濱海282號”拖船的牽引下正緩緩駛向新井位。突然,狂風驟起,平靜的海面掀起巨浪,排山倒海般撲向“渤海2號”,海浪將通風筒蓋掀翻,咆哮著湧入艙內,巨大的漩渦裹挾著海風肆意呼嘯著。工人們試圖用棉被擋住狂怒的海水,瞬間被衝的無影無蹤。面對迸發的自然力量,血肉軀體的抗爭都是徒勞。

繼而,水滿、電斷、傾覆,“渤海2號”墜入茫茫大海。72名石油工人再也無緣見到第二天海上日出,僅兩人倖存。這就是震驚中外的“渤海2號沉船事故”,建國以來石油系統最重大的死亡事故,也為世界海洋石油勘探史所罕見。這些為祖國石油獻出生命的英雄們,即將迎來他們40週年祭。

今天,龐大而臃腫的石油系統少有人記起他們,但是歷史不會漏掉生命書寫的註腳,他們終究會在地與火之歌中永存。 跌宕起伏的石油風雲,從他們投身許國那一刻講起……


1、

時間的長河中,數以萬計的小時在平淡中逝去,偶然間顯現的光輝瞬間,才是人類進步的歷史性時刻。斯蒂芬·茨威格稱之為:“人類的群星閃耀時”。讓我們把時鐘撥回到中國群星閃耀的那一刻。


1978年9月14日上午8時,一輛專列抵達大慶車站。剛從朝鮮訪問歸來的鄧小平一下車就立即前往大慶油田。在視察途中他聽陳烈民彙報時,得知大慶油田5000萬噸年產量能夠穩產到1985年時,高興地笑起來。他說:“要打7000米深井,要加快找油、找氣,找到更多的油氣田。”實際上,大慶油田之後連續保持了27年5000萬噸以上的產量,堪稱奇蹟。

29年後,時任總理溫家寶在聽到冀東油田發現了規模儲量達10億噸的南堡油田彙報後,也高興地一夜未眠,不久後親自視察冀東油田,稱之為“40多年來我國石油勘探最激動人心的發現”。當時的中石油總經理蔣潔敏接受媒體採訪時稱:“預期實際儲量可達10億噸,到2012年年產量可達2000萬噸”。

10年後,曾經為此興建的眾多設施在廢棄中變得鏽跡斑斑。當歷史把兩個類似事件的不同版本擺在面前時,我們讀出了這個國家對石油的渴望,也隱約嗅到了隱藏在背後的權利慾望。


為了將"貧油國"的帽子拋進太平洋,建國之初,整個國家對石油工業傾注了極大熱情。即使在以“階級鬥爭為綱”的文革期間,石油工業的發展所受影響也相對較小,甚至得到快速發展。在1967年至1976年期間國家對能源建設的投資超過了500億元,石油系統擴建了大慶油田,新建了勝利、大港、任丘、遼河、南陽、江漢、長慶等油田。


原油產量以每年平均18.6%的速度增長,到了1978年,全國原油產量更是歷史性地突破1億噸。諸君,也許對這個數字沒有直觀感受,我們來看一組數據對比。


1億噸是建國初原油產量12萬噸的833倍,而今天中國原油產量仍在為如何突破2億噸而苦惱;1978年我國是原油淨出口國,到2017年進口原油則達4億噸。這期間,GDP總量從3679億元到827122億,增長了224倍。相對於我國複雜的地質條件,又缺乏高端裝備支撐的現實,1億噸絕不是一個輕而易舉的數字,即使放到今天依然光彩熠熠。


隨著捷報頻傳,石油系統日益興奮,“我為祖國獻石油”的旋律越奏越響,戰天鬥地石油人彷彿攻無不克戰無不勝,高喊著“寧肯少活20年,也要拿下大油田”的口號,西進大漠,東征大海,北上鬥嚴寒,南下戰酷暑。改革開放的號角吹響後更是給石油人平添了無數豪氣,大幹一場的勁頭更足。然而,災難突至,本文開篇的一幕悲壯上演,好勢頭戛然而止。


事故發生後,責難之聲鋪天蓋地而來,嚴肅追責不可避免。主管石油工作的國務院副總理康世恩被記大過處分,上任不到兩年的石油部部長宋振明被免職,海洋石油勘探局局長馬驥祥等4名責任人被判承擔刑事責任。中國石油的海洋之路,就這樣以一場悲劇終結了其高歌猛進的時代。面對72個逝去的生命,執政者和管理者承擔責任固然不足為過。


今天我們回溯整個事件,諸多端倪令人唏噓。石油部在事故發生初期應對不妥,政府事後匆忙追責更是迫於社會輿論壓力,撫慰民眾情緒,許多重要情節被忽略,缺乏嚴謹科學判斷,在沉船尚未打撈的情況下,基於陸地思維推斷草率下定論,為後來撤銷處罰埋下了伏筆。


面對災難時,我們這個民族喜歡渲染多難興邦的悲壯,快速追責,淡化輿論,轉移焦點,而忽略了從根本反思和總結,以至於歷史反覆教訓我們,石油行業亦是如此。高層被處分的情緒迅速蔓延至整個石油系統。


從未遭遇如此打擊的石油人信心受到極大創傷,而此時,國家又調整了投資計劃,對石油行業投資銳減,1981年,給石油部的投資更是壓縮了50%,勘探工作量明顯減少,儲量增長速度大幅下滑,產量遞減加快,原本蒸蒸日上的石油行業居然到了舉步維艱的窘境,甚至能指揮千軍萬馬的獨臂將軍餘秋裡也沒有了往日的號召力……


事故發生後的第二年,原油產量跌破1億噸!格外看重關鍵數字節點的中國,擊穿1億噸對國民經濟的信心衝擊超出想象,甚至一度引發了對改革開放的質疑。而此時,國際風雲突變,戰爭降臨!


1990年8月2日深夜兩點,薩達姆下令坦克部隊沿6車道高速公路向科威特進軍,五個月後美國對伊拉克宣戰,海灣戰爭爆發。戰爭導致世界石油產量劇減,全球市場上每天都有560萬桶的缺口,打破了當時本已十分脆弱的全球原油市場供需平衡。原油價格從1979年的每桶15美元左右最高漲到1981年2月的39美元,一個叫歐佩克的石油組織對世界石油市場影響力達到巔峰。


在地下孕育了億萬年的石油,被發現一千多年後,隨著內燃機發明而地位突變,開始主導世界能源,成為國家角力的籌碼。此次危機史稱“第二次石油危機”,帶給中國軍事震撼之外,它使中國對石油的認識更加深刻。此外,原油產量的下降,對當時還是原油出口國的中國來說是巨大經濟損失,一度關乎到國民經濟計劃能否達到既定目標,高層領導心急如焚。


萎靡不振的石油工業亟待被重新激活。但,誰去激活?如何激活?切入點在哪裡?


2、

1588年,被免職的潘季馴被再次啟用治理黃河,復官右都御史,總督河道。理由是這一職務應由“老成才望”之人充任。對於1981年的石油工業來說,顯然康世恩依舊是“老成才望”的最佳人選。事故發生2年後,國務院領導對康世恩講,“渤海2號”事故以後不要再提了,隨後撤銷了其處分,重回石油部兼任部長。此時的康世恩已罹患膀胱癌,但毅然接受任命重回傷心地。


1981年,改革開放的春風正逐漸吹醒沉睡的中國。小崗村“責任承包制”的大膽嘗試得到中央推廣,“大包乾”這一行之有效的生產經營形式,從農村走向城市,其旺盛生命力得到了激發和釋放。此時,康世恩的腦海中在石油行業推廣“大包乾”的思路愈發清晰。


經康世恩提議,石油部黨組集體研究後提出的1億噸原油包乾設想正式向國務院提交報告。


1981年6月3日,國務院辦公廳下發通知批准了這一方案,至此,這個1980年代初期,中國工業戰線上的第一個行業包乾方案正式出臺。


簡言之:在不增加國家投資的情況下,石油部“包乾”年產原油1億噸。超出1億噸的部分允許石油部自行出口,籌措的資金用於國家對石油工業補充投入。該方案一經實施,就引發了石油工業內在機制的一系列深刻變革,石油工業被重啟激活。以勝利油田為例。大包乾伊始,勝利油田的年原油產量指標是1590萬噸。為了完成任務,勝利油田從管理體制到勘探部署進行了全方位調整,分級包乾、責任到人的包乾形式由點到面逐步展開。成績出人意料。1981年超產21萬噸;1982年超產34萬噸;1983年超產207萬噸,到1988年原油產量突破3000萬噸,坐穩全國第二大油田的位置。


放眼全國,1981年原油產量為1.01億噸,1982年為1.02億噸,1983年為1.06億噸,1985年更是達到了1.25億。石油作為我國重要出口戰略物資,石油增產為國家賺取了大量外匯,有效支持了改革開放初期各項事業的發展,“大包乾”政策卓有成效。一個關鍵人,一項關鍵制度成為點睛之筆,頓時激活了石油工業,從而盤活了國民經濟大局。


隨著石油系統的信心恢復,進軍海洋戰略再度重啟。1982年剛過元宵節,在北京王府井街口的一棟二層小樓裡,中國海洋石油總公司掛牌成立。渤海灣的創傷依舊還在,中海油的成立異常低調,但敏感的國外石油公司立即嗅到了不同味道。


石油工業部副部長秦文采臨危受命,出任第一任總經理。他上任後的第二天就向11個國家的41家物探參與公司發出第一批關於南黃海北部物探區、珠江口物探區的第1號和第2號招標通知書,我國海洋石油工業對外合作的序幕正式拉開, 美國、英國、日本等國家著名油公司紛至沓來。


1984年年底,遼東灣鑽探錦州20-2-1井成功;時隔不到一年,南海西部第一個自營探井——烏石16-1-5測試成功,日產原油128立方米;1986年6月,在渤海油田綏中36-1-1井測試時發現了迄今為止我國最大的地質儲量超億噸的海上自營油田——綏中36-1油田,好消息接連不斷。


秦文彩在中海油總經理的位置上只坐了三年,他更重要的任務是為後來者扶上馬送一程,但成立之初他堅持的總經理負責制,專業化運作,與國際接軌等做法,為後來者所繼承。30多年後,在隨後沿襲了石油部主要衣缽的中石化、中石油兩大巨頭包圍中左衝右突,最終成長為中國的“第三桶油”,甚至成為我國最具有“國際範”的石油公司。


這一切與初創者為中海油注入的原始基因密不可分。秦文彩的繼任者鍾一鳴上任後,立刻砍掉了職工子弟技校,中斷了石油系統延續已久的“我為祖國獻石油,獻完青春獻子孫”傳統,輕裝上陣的中海油應該感謝這些管理者的遠見和卓識。相比中海油的低調,中石化的成立規格要高得多,1983年7月12日,成立大會在人民大會堂召開。


時任中共中央政治局委員、國務院副總理姚依林參加大會並致詞。他說:“黨中央、國務院經過充分論證,下了最大的決心,把分散在各部門、各地區的39個大中型石油化工企業高度地聯合起來,切斷同條條塊塊的行政領導關係,組成全國最大的石油化工總公司,這是一項重大的決策。”


此時臺上臺下的人都想不到的是,20年後姚的女婿執掌中紀委,在全黨掀起反腐風暴,石油系統一大批高官落馬,震驚朝野。歷史的妙處在於,許多的偶然源於曾經看似巧合的必然。新成立的中石化,一開始就是個龐然大物,上收了分屬20個省市自治區政府和3個部的39家企業以及下屬單位。


由於涉及地方利益的協調,收編的過程也歷經坎坷,但推進異常迅速,半年時間完成了名義上的整合。創辦寶鋼的陳錦華出任第一任總經理,排在他面前的最大課題是:如何利用好一億噸原油?


乙烯是通常用來衡量一個國家石油化工發展水平的標誌。中石化籌備期間,萬里對陳錦華說,到2000年中國的乙烯產量要趕上蘇聯,能不能做得到?陳錦華回答,“蘇聯的乙烯產量是多少,我還不知道,我先查一查,看看我們的差距有多大。但是不管怎樣,我們會努力去追趕。”結果發現,中國當年的產量只有蘇聯的1/4。


今天,我國乙烯產量已經躍居全球第二,全國煉油能力達到7.5億噸。中石化成立5年後,國家石油管理體制發生重大變化,國務院撤銷石油工業部,以其所轄主要資源和資產為依託,成立中國石油總公司。同時,撤銷的還有煤炭部、核工業部和水利電力部,成立能源部,而5年後,國家能源部在新一輪機構改革中又被取消。


作為一家大型國有企業,中國石油總公司主要從事石油、天然氣上游領域的生產業務,兼有部分政府管理、調控職能。至此,石油行業形成了中石油統籌陸地上游、中石化負責下游煉化、中海油主攻海洋的“三足鼎立”格局,“三桶油”由此而來。這一格局按照國家設想,產業鏈分工明確,相互協作,產業互補,似乎方案完美到無暇可擊。


丹尼爾·耶金說:從國際石油業的發展歷程來看,石油業一直遵循著這樣一條不變的經營法則——“不斷地追逐最後的價值”。


中石化和中石油也沒有跳出這一規律。原油只是初級產品,中石油其原油業務觸角不斷向下延伸打通“油路”獲取更大價值,中石化的煉化企業也在試圖向上突破尋找“油源”降低生產成本,雙方觸角伸進了彼此的地盤。


二者的競爭態勢已無法迴避,人為割裂的產業鏈顯然與市場經濟規律相違背,完美的方案已是漏洞百出,一場新的改革枕戈待旦。隨著南巡講話精神不斷擴大,國民經濟發展熱情高漲,1993年,我國再次成為石油淨進口國。


這不是角色簡單地轉變,一系列影響深遠的變革正在悄然發生,隨著時間的推移慢慢浮出水面,影響著人們的生活、國家的政治以及世界的格局。1998年3月,朱鎔基出任國務院總理,石油石化大重組再次箭上弦。

中國石油風雲40年:三萬字起底石油發展史上的危機與機遇

1998年,朱鎔基答記者問


1998年3月10日,全國九屆全國人大一次會議審議通過國務院機構改革方案,決定在原中國石油總公司、中國石化總公司的基礎上,分別組建中國石油天然氣集團公司(簡稱中石油)、中國石油化工集團公司(簡稱中石化)。按照“各有側重、互相交叉、保持優勢、有序競爭”和“上下游、產供銷、內外貿一體化”原則,對石油開採、加工和成品油銷售企業實行無償劃轉。

“過去,中國石油天然氣總公司只管油田,不管煉油和化工,上游的油田被它壟斷了。中國石化總公司只管煉油和化工,中下游的煉油、化工企業就由它壟斷了。兩者之間不是競爭的關係。”陳錦華在《國事憶述》中回憶。


而重組的目的是引入競爭,然而按照最初設計他們是上下游合作關係,為了打破現有格局,兩大公司以北京為中心南北分治。北京以南的東部、南部地區的企業劃歸中國石化,北京以北的東北、華北的大部分地區的企業,以及西北、西南部分地區的企業劃歸中國石油。


兩大油田大慶和勝利分別劃給中石油和中石化。此外,在政府主導下,脫胎於地質礦產部石油地質海洋地質局的新星公司併入中國石化,這一格局基本延續至今。重組完成後,從1999年開始,三大石油公司相繼開展內部大重組,將油氣主營業務資產剝離,獨立發起設立股份有限公司,並分別在境內外上市。


中石化先後在香港、紐約和倫敦以及A股上市;中石油在紐約和香港上市後,2007年在上海A股上市,曾創下多項歷史紀錄,但高位買入者市值腰斬80%以上。“問君能有幾多愁,恰似滿倉中石油”調侃的段子與中石油“國之重器”的地位極不相稱,但背後的民意已無人去迎合。

隨著各大油公司在資本市場翩翩起舞,國內的原油需求量暴增,2001年中國原油消耗量2.29億噸,國內原油產量已經遠遠不能滿足需要。為了滿足日益擴大的國內消費缺口,兌現“入世”承諾,國家先後降低了原油、汽油等油品關稅,開放的大門越開越大。


“被動的請進來”還是“主動地走出去”成了中國石油工業決策者的新課題。走出去是廣闊天地還是未知世界對於埋頭苦幹的石油人來說一臉茫然。但,別無選擇


接下來,中國石油的發展道路,究竟又有怎樣的發展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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