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先皇的孩子,卻不是我的孩子。”床上這把蒼老的聲音有些怨毒。
“他穿百家衣,吃百家飯,東南西北流浪,是千家萬戶的孩子”。這戴面具的姑娘聲音發散著金屬的質感。
“他是先皇和婢女所生,出身卑賤,他的兄弟都被殺了——最後連太子都被廢黜。只有他地位低賤,流放到異地,得以苟活殘存,撿了個便宜……”
“你這是胡說,他才是真正的王者。”
“你們到底是什麼人?是外族?”
“世人無法瞭解我們的身份。我們來過很多人,每個時期都有來人。”
蒼老的聲音沉默片刻。
“……我卻小看了這孩子。但是……哈哈哈哈……”
這把聲音突然停頓了下來——長安城裡,大明宮內——這把聲音也是永遠地停頓了下來。
象空氣中風乾的魚。
天若雪用小手指一劃拉,這些景象全不見了。
爺爺說過,沒有特別必要,不要干預塵世的事情。
但是聽了這皇后最後詭異的笑聲,總讓若雪莫名的不舒服。
春草能把事辦好嗎?
那男孩把羊兒趕上了山坡,就象風兒一樣到處跑著。
忽然這風變得柔柔的,暖暖的,象一個女孩子,輕輕地佈滿在原野和原野的上空。
大地的莊稼、草木起伏著、搖動著。
這風似乎總是隨著他的心願,跟著他一塊跑。讓他想到私塾先生剛剛教他的一首詩:魚戲蓮葉間,魚戲蓮葉東,魚戲蓮葉西,魚戲蓮葉南,魚戲蓮葉北。真是巧妙神奇!
閉上眼睛,感覺他和著這天、這地、這風兒融在了一起,柔和、甜美,好像有一張無形的笑臉無所不在。
睜開眼時,看見前面有一隻雪白的兔子蹦蹦跳跳,十分開心,不由追了過去。那兔子迅捷靈巧,左跳右蹦,根本逮不著。後來,那孩子被石頭拌了一跤,似乎是歪打正著才撲住了兔子。
那兔子此時卻乖乖的,似乎十分舒服地躺著男孩懷裡,眼睛調皮地盯著男孩。男孩撫摸著它的耳朵、皮毛——手和皮毛似乎比風兒還柔軟。
男孩和兔子嘰嘰咕咕地說著話,好像兔子能聽懂。什麼作伴啊、玩耍啊、放羊啊、聯合村裡的小孩打跑壞蛋啊、照顧村子裡的老人啊……
突然,天空裡似乎醞釀著一股奇怪的風,上下左右,似乎在猶猶豫豫地察看。
那兔子豎起耳朵,警覺著望著天空。
男孩也感覺到莫名的危險,他把兔子藏著身後的草叢裡,站起身來,凜然地握緊了拳頭。天地間,小小的身板,卻是茁壯而英武。
那兔子猛見一股龍捲風狂暴襲來,正欲反應,不料男孩子反身奇快,一個側撲把兔子護在身下……
似聽見噹啷一聲——那龍捲風來得迅疾去得也快,當那兔子從男孩懷裡跳出來,卻見男孩子不省人事,但看上去只是暈了過去。
兔子守在一旁,卻聽到空中飄來的聲音:
“這孩子真是好人,我並沒有下決心取他性命。”
空中的聲音聽到地面的回話——是一個明朗清澈的女聲:“你為何想取他性命?”
“我只是受人之託。”
“皇后已死。”
“無所謂了,我不會加害這孩子了。一擊不中無二回——”
“原來你是苦行僧,空空兒的徒弟。”
“你又是何人?”
原野上並無回答。
那苦行僧哈哈哈的聲音隱隱傳來,隱隱而去……
男孩迷迷瞪瞪地醒來,晃了晃腦袋,看見兔子在旁,起身就要抱。
兔子卻沒讓他抱,蹦蹦跳跳向前跑去。
跑著跑著,倏然一下,消失不見了。
男孩追了過去,卻一腳陷落,掉進了一個挺大挺深的兔子洞。
循著洞中的一絲光亮前行。前方越來越亮,最後豁然洞開——竟然走到了一個山崖。山崖的前方是一片浩瀚無垠的星空。
神奇的是那兔子竟然跳上一課大樹的枝條上。枝條晃啊晃,好像在招呼他。
男孩飛上一躍翻上枝頭,坐了下來,把兔子輕輕地抱在懷裡,一起瞭望著神奇的星空。
只見那星空顯示著星象、雲圖,同時變換著種種神奇的結構。有時候象寶塔,有時候象金字塔,有時候象鑽石,有時候象光柱,後來整個星空象八卦圖一般地旋轉,同時又好象風一樣流動著……
“如白如白……”
似乎有人在叫自己的名字,好像還有人喊著什麼皇上皇上的。
男孩猛然睜開眼睛,好像自己躺在月夜的原野上。
當他起身望向村頭,但見一隊官家人馬、鄉親們簇擁而來。
一位帶著面具的姑娘策馬當頭。
真耶?幻耶?
晚上的長風嘩嘩地吹過了原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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