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永平|老神仙啊,面好了!

迷 糊

郭永平|老神仙啊,面好了!

跨年飯酒醉,告別眾友,獨自遊走在黑夜中。冷風勁吹,露燈光影下突然發現自己髮型成了個乍乍毛,好似個紅纓槍。心裡頭空空落落地。

綠化叢中突然竄出一隻狗,一隻夾著尾巴的狗,狼狗笨狗還是獅子狗?怎麼也看不清,忽聞父親的呵斥聲"你看你個爛勢子,幾十歲的人了就麼個正形,往回走!"

迷迷胡胡,搖搖晃晃,不覺得來到了幾間瓦房的院牆外,三絃聲,板胡聲,梆子的擊打聲在耳邊響起,我心裡嚷道"這老漢都不看幾點了,咋又唱上了迷胡子戲?"

移步前行,抬眼望去,一片黑燈瞎火,掏鑰匙開鎖,走進裡間臥房,摸上開關,"啪"的一聲,燈火亮起,父親正半靠在床上,枕頭墊的老高。

父親用手指了指水杯,"給我倒杯茶,葉子放重些!″我心裡直嘀咕,"這大半夜的還喝釅茶?″連忙拿杯子找茶葉筒,手伸進去抓了些茉莉花茶放進水杯,父親怒斥道"再放些葉子,我最見不得三個指頭一捏放茶葉的人,淡的都不如喝白開水去!″

我狠狠的再抓了一把葉子,倒上開水,端到床前,父親呷了一口,兩個眉毛撮到了一起,嘴角上斜"啊,這茶美,感覺有點餓了,給我再下一碗麵去!″我正轉身要去灶房,卻聽見父親說"掛麵櫃子裡有,醬油放重些!″

唉!這老漢囉嗦地太,光知道吃醬油,我心裡極不高興,又看見父親手捂在耳朵前,聲大得如雷吼"你說啥?沒醬油了,前天我剛買了一大桶醬油啊!″我氣得都不想再說什麼。

轉身去隔壁灶房,案板上只有一把切面刀,牆角連個炒臊子的蔥都沒有,"唉,這老漢一天連菜都不買,咋做,咋做,還想吃個面!″忽然想起,磚牆外誰栽了幾窩蒜苗子,心裡竊喜,連忙抬腿奔去。

郭永平|老神仙啊,面好了!

黑抹咕咚地連泥撥了一把蒜苗,剝皮淘洗,手提起切面刀,連劈帶利,左手摁住,一陣刀光閃過,蒜苗花已均勻撒落案前,架鍋燒油,油滾,倒入蒜苗花,鐵鏟翻動,撒鹽放雞精,正忙活間,身後傳來父親的聲音"這蒜苗要炒過些,炒過點吃起香!″

"我的神啊,你能不能坐房子看電視去,炒個臊子你都嚷鬧!″我不耐煩的回應著,回頭看時,父親已離去,燒水下面,心裡想"要有點綠葉葉菜更好,對了,房子外東邊牆角下誰肯定還種著虎皮大葉菜,鍋滾,添半碗涼水,又把火放小,急忙跑去。

果不然虎皮菜在寒風中顫抖,使上勁瘋狂的撥了幾棵,奔跑返回,水正要溢出鍋,急趕又添上了涼水,快速淘洗虎皮菜,刀切三段下鍋,面好,撈至大瓷碗,倒上蒜苗臊子,倒入紅辣子,淋上香油,狠狠地澆上醬油,一碗香噴噴蒜苗臊子面已成,心裡一陣得意"老漢一吃肯定高興!”

端著麵碗,我邊走邊喊"老神仙啊,面好了!″揭開裡屋廈房門簾,發現連個人影都沒有,床上被子凌亂的在床邊上,幾個枕頭倒在一旁,"這老漢,跑那去了啊?″彎腰擱麵碗時,小茶几上擺放的遺像對著我笑,眉飛色舞,下巴還留了一點鬍鬚。

一時驚嚇,酒意全醒,父親月初已過世了啊,我今黑糊哩糊塗地卻下了一碗熱騰騰的麵條子,氣突然從喉嚨裡出不來了,心裡酸楚難受,珠淚滾滾落下......

怪不得這些日子寧靜,空寂的讓人害怕,是父親再也不會麻煩我了,也不會在電話裡大聲訓斥著我了。

郭永平|老神仙啊,面好了!

掏出香菸,深吸一口,滿牆上的銅匾,錦旗連一個都沒有了,連鐵釘也撥光起淨,這些唱戲人,你可以把華山迷胡協會的集體榮譽錦旗、銅匾拿走,為啥連我父的個人榮譽也一起裝了去,到如今給我連個念想都沒有!

人剛倒頭,幾個唱戲的就哄搶起了樂器,滿屋子到處搜尋,現只剩下一厚摞子手抄迷胡戲經典曲譜,被冷落的扔在了角落。

黑夜漫長,寒氣逼人,單人孤影,關門落鎖,長嘆一聲"爸吔″吔字未出口,卻被我硬生生地嚥到了肚裡去了,對門楊老漢家亮起了燈火,隔著磚牆,聽見楊老漢說"這大半夜的誰在哭?″

楊老漢老婆那尖尖聲響起"那來人啊,是狗在叫喚,這誰一天不拴狗,讓狗胡跑亂叫,睡啊!″

燈滅,一片漆黑......

我蜷著身子,手捂胸囗,淚花似那鐵珠子直直滾下,直砸腳面,自己不就是那隻流浪的狗嘛!

郭永平|老神仙啊,面好了!

郭永平,筆名雲中鶴,又名雲端。陝西華山人,生於戲曲之家,1977年生人,熱愛文學和旅行,沉迷華山文化。有文作散見網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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