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珅臨死前,寫詩預示自己還會回來的

乾隆晚年,英國國王派出了馬戛爾尼使團出訪中國。在這次出訪中,英國使團成員對於負責接待他們的中國外交方面最高主管大臣和珅都做出了很高的評價。正使馬戛爾尼認為:“和珅相貌白皙而英俊,舉止瀟灑,談笑風生,樽俎之間,交接從容自若,事無鉅細,一言而辦,真具有大國宰相風度。”副使斯當東的評價是:“和中堂的態度和藹可親,對問題的認識尖銳深刻,不愧是一位成熟的政治家。”

和珅臨死前,寫詩預示自己還會回來的 | 張宏傑

和珅畫像

正如同英國人的評價所體現出的,和珅是一個有能力的政治家。自從26歲偶然闖入晚年乾隆的視線後,和珅就開始了火箭式的竄升,這絕非乾隆的個人感情因素決定的。被乾隆發現一年之後,乾隆四十一年正月,二十七歲的和珅就從一個“科員”晉升為戶部右侍郎即財政部副部長,一下子進入二品大員行列。三月,又成為軍機大臣,進入最高決策層。支持著火箭速度的,不止是鑽營,更是實打實的政治才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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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畫像有點帥

和珅年輕時代曾就讀於以招生條件嚴格和教育質量聞名的鹹安宮學。他因此精通滿、漢、蒙古、藏四種語言,培養出了出眾的文字功夫,武功騎射基礎也相當好。史稱和珅“性機敏,過目輒能記誦”。他辦事非常幹練,連他的政敵嘉慶也不得不承認他“精明敏捷”,他特別擅長處理突發事件。每遇到比較繁難的事務,和珅經常成為“滅火隊長”,並屢屢立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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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和珅怎麼少得了王剛老師

和珅在軍事上也有貢獻。在乾隆五十三年,鎮壓林爽文起義過程中,和珅作為機要秘書,出謀劃策,起了巨大作用。後來乾隆特意賜詩和珅,翻譯所白話的意思是:

和珅做為軍務秘書,精通多種語言,處理軍務情報文書,明智善於決斷。在平定薩拉爾時,還曾經親自督戰。因此,賜以爵位,以激勵忠誠!

乾隆五十六年,平定廓爾喀戰爭之後,乾隆皇帝又說:“去年用兵的時候,我所下旨意,有時是滿文,有時是漢文,頒給達賴喇嘛及傳諭廓爾喀的敕書,兼用蒙古、西番字,除了和珅,沒有人能從容處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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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鐵齒銅牙紀曉嵐》裡和珅經常講大道理

因此我們能夠明白,和珅為什麼能那麼快地從男爵升到公爵,從侍郎升到尚書、大學士、太子太保。此人拔擢之快,任事之繁,總攬之巨,確為有清一代所絕無僅有。

事實上,如果比較全面地評價和珅,應該稱之為政治家、經濟官僚、詩人、學者、藝術鑑賞家。他主持處理了乾隆晚年的大部分重要政務,此外還主編了《四庫全書》《三通》《大清一統志》等大型從書;因為精通多種語言,所以和珅實際上充任了當時的外交部長,因此多次負責接待朝鮮、英國等國的使臣。

除了這些之外,和珅身上還有一項普通人沒有的才能,那就是理財能力。傳統官僚和士大夫往往拙於處理數字,有了錢就喜歡買地,認為這樣最保險。這其實是最不動腦子的做法。和珅卻善於處理動態的數字,有著天生的商業頭腦。他一生曾經廣泛投資於各種工商業,範圍涵蓋了金融、地產、礦山、物流、醫藥、商業等。他經營印鋪、帳局、瓷器鋪、藥鋪、古玩鋪、弓箭鋪、櫃箱鋪、鞍氈鋪、糧食店、酒店、槓房、石灰窯等。此外,他還從事運輸業,家裡專門栓了80輛大馬車。這些行業的收益率遠遠高於地租。採礦業風險大,管理複雜,投資多,見效慢,一般人不敢嘗試,和珅卻看中了煤礦業是朝陽產業,投巨資在門頭溝和香山兩地開了煤礦。可以說,凡是效益快的行業,都可以看見和珅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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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是因為這樣出色的理財能力,乾隆四十一年,他被任命為內務府大臣,管理皇帝的私人財務。在此之前,這個機構經常是入不敷出。他上任不久,內務府的財務賬單就面貌一新,不但彌補了赤字,還出現了盈餘。因此乾隆四十三年,乾隆又在他身上加了一個新職務,派崇文門稅務監督,本來這個稅關經營也很差,結果在和珅的管理下,收入一下子越居全國三十多個稅關的前幾位。因此,以後幾乎所有與財政有關的部門,都漸漸被乾隆皇帝劃歸和珅,他成為帝國的財務總管。這也是他能夠成為史上最大貪官的重要背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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繼任皇帝嘉慶和乾隆寵臣和珅之間的矛盾,不是像很多史書分析的,僅僅是因為嘉慶痛恨和珅的貪汙,嫉妒他家中的朝珠比皇帝的還多。和珅死前是內閣首輔大臣,相當於宰相,事實上,在中國歷史上,和珅這一級別的高級官員是不會真正栽在貪汙上的,這類案子背景的根本動機,都是政治的。經濟罪名只是補在政治屍體上的一槍,而決不會是其致命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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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珅之所以倒臺,原因很簡單,就是他高權重久了,在權力的侵蝕下喪失了理智,喪失了政治判斷力,因此侵害了新皇帝的政治利益。在乾隆退位成為太上皇后,和珅和嘉慶實際上同時成為太上皇駕下的臣子。和珅利用太上皇的信任,總攬大權,飛揚跋扈,過多地侵略了新皇帝的權威。他低估了外表柔弱善於裝傻的嘉慶皇帝,甚至幻想在太上皇撒手人寰以後,還可以繼續玩弄嘉慶帝於股掌之上。和珅這樣的聰明人居然能犯這樣的錯誤,證明了一個顛撲不破的定律:權力不但是春藥,也是毒品,會讓大腦變質,過久地處於高位,會使任何聰明人變得愚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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翻個白眼

證明和珅案的本質是政治案的,是親政後第十天,嘉慶帝所公佈的和珅的二十大罪狀,第一條並不是和珅貪汙了多少錢,而是這樣一條:

在我成為太子的前一天,和珅送了我一隻玉如意,暗示我之所以被冊立,是他操作的結果。

這顯然是政治罪狀。在接下來的十九條罪狀中,有相當一部分其實有生搬硬湊、欲加之罪的嫌疑。在十九條中,有五條是涉及他禮節不謹的。比如,和珅因患有嚴重的關節炎,所以乾隆特批他可以坐著椅轎出入紫禁城。嘉慶還指責他騎馬而不是步行進入圓明園大門,這其實也是乾隆批准的。再如指責乾隆病重時,和珅仍與“外廷人員說笑如常”,這些不值一提的小事都被當成大罪,鄭重其事地羅列出來。至於其他政治上的罪責,最後只能用“把持部務,變更成例”之類詞句一帶而過,浮泛無據,語焉不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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拈茶杯微笑

畢竟,宮廷鬥爭的內幕是不宜過多地形諸筆墨的。因此,和珅的貪汙罪責就顯得尤為重要,值得大書一筆了。何況和珅在這方面有太多小辮子可抓。二十大罪的後七條,均是指責他貪汙、奢侈、逾制。大罪十三說他“所蓋楠木房僭侈逾制”,“不知是何肺腸”,大罪十五說他“家內所藏珍寶,內珍珠手串竟有二百餘串,較大內多至數倍,並有大珠,較御用冠頂尤大”,大罪十七說他“家內銀兩及衣服等數件數逾千萬”……(《清仁宗實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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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珅承認富可敵國

只有數羅到這些罪狀時,嘉慶帝的上諭才顯得理直氣壯。因為這道著名的上諭,和珅貪汙大名遠播海內,在人們津津樂道的傳播中,和珅的貪汙數額一番一番地被誇大,最後竟被誇大到了近百倍之多,達到“八億兩白銀”,“相當於清政府十年的財政收入。”從此,和珅的名字成了一個符號,代表的內容只有兩個字:貪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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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珅下獄

和珅得罪身死前的三天,回顧平生,曾寫下了這樣一首詩:

星辰環冷月,縲紲泣孤臣。

對景傷前世,懷才誤此身。

“懷才誤此身”這五個字並非完全是開脫。他確實當得起“才華橫溢”四個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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牢中作詩

歷代被處死的貪汙犯中,和珅的死是最從容最雅緻的一個。

嘉慶四年正月十八日上午,嘉慶皇帝派人送來一條白練。和珅見到白練之後,索筆題詩一首:

五十年來夢幻真,今朝撒手謝紅塵。

他時水泛含龍日,認取香菸是後身。


和珅臨死前,寫詩預示自己還會回來的 | 張宏傑

臉譜化的解讀,讓我們對和珅的瞭解遠不全面。一個在臨死前能寫出這樣充滿禪意詩句的人,應該是個有一點深度,有一點悟性,有一點定力的人。其實,這和他人品的低劣並不衝突。就是說,一個貪汙犯,一個道德品質低劣的人,並非不可以有一點能力,有一點深度。

和珅臨死前,寫詩預示自己還會回來的 | 張宏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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