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僧撒過的謊,騙了別人卻沒騙到自己!

此時正是春天,草原上的小草剛剛發了寸許的嫩芽。綠油油的,使人不忍下足踩上去。更何況春天的風是這樣的溫柔,即便是鐵石心腸的人,也會在它的愛撫下,軟下心來。她今天穿得很樸素,白色的裙子,沒有一點鮮豔的色彩,妝也畫得很少,不過,美麗如她,哪還用畫什麼妝呢?她的美麗是上天不公正的鐵證。一個人怎麼可能擁有她那麼完美的身材呢?苗條如弱風拂柳,阿羅多姿,柔和的曲線彷彿從春風中抽出,任何人見了,都必然會怦然心動。有那麼完美的身材也就罷了,上天偏偏還送了她一張如此精巧的臉蛋,一定是一百個天堂的能工巧匠花七七四十九天,精心雕琢而成。送她一張這樣的臉蛋也就算了吧,西王母偏偏又用自己珍愛的蓮池的水鑄就了她的眼睛,而她的鼻樑和嘴唇,更是讓人嫉妒為何造物的精巧,都得通過她的容貌來體現。當這一切的完美合併在一起時,她那無與倫比的美麗讓天上的嫦娥也再不敢下凡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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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公平,真是不公平,不過,這麼美麗的她,如果是出生在一個貧窮的家庭,那又還能給人少許慰籍,可是偏偏,她的出生蓋過了所有你能想象的富貴,因為她是王,女兒國的國王陛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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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這樣一個上天的親女兒,現在她的目光中,正滿含著幽怨,臉頰上正妝點著愁容,她面朝一個人站立著,春風吹拂著她的衣袂,使她的衣服彷彿在跳著溫柔的舞蹈,而她看著的年輕人,卻背對著她,佇立如一塊磐石。

“非得現在就走嗎?”風中飄來了她溫柔的聲音。而他的回答堅硬如金屬的迴響。

“嗯。”

“聖僧,西方佛國距此地尚有多遠?”

“該還有五萬多里路。”

“多遠的路程啊!你有沒有覺得,就好像一個人的一輩子那麼長。”

這一次,他沒有回應她。

她偷瞟了一眼他的面容,在清晨朦朧的柔光中,他的臉上的線條卻分外清晰,雖然因為經歷風霜而顯得黝黑粗糙,但卻遮不住他那與生俱來的俊美:如彎月一樣乾淨鋒利的臉線。他那因為長途跋涉而破舊不堪的僧袍下,是一副強健的充滿青春力感的處子的軀體,裡面包裹的勇氣彷彿無時無刻不在向世界宣佈它的無堅不摧。

如果說,她的美是一種孤獨,那他的出現,就使這種美終於有了陪伴。

她終於又鼓起勇氣說道:“聖僧,你還沒有去過女兒國的鴛鴦湖,那裡是世界上最美的地方。”說完這句話,她突然覺得自己的臉頰上一陣火辣,不由得害羞的低下了頭。但是,她的柔情似乎碰到了鐵壁,他再一次沉默應對。她心裡有些怨恨,女兒國的春風溫柔得能將石頭也吹軟,卻化不了他身上的堅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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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沒有抬頭,如果她抬頭,她會看到,他握著禪杖的手在微微顫抖著,背對著她的面容裡,白一陣,紅一陣,這代表著他心中兩種力量:佛心和愛慾的戰爭。他清楚的聽到,在他的內心深處,有一片心海,那裡無數個聲音在對著他呼喊,跟她回去吧,不要騙自己,你是愛她的,你願意一生陪伴她!一時間,這種聲音似乎佔了上風,馬上就要給予他那落入下風的理智致命一擊。他激動的抬起頭看了看西方,那裡住著他的信仰,每當他遇到什麼不可戰勝的難題時,他總是喜歡求助於那個方向。力量果然來了,一陣強大的佛光在他心中升起,這佛光自小陪伴著他,從來沒有失效過,這一次也不例外,心海的聲音在佛光的照耀下終於漸漸平息。他的臉色也漸漸恢復了平靜。他嘆了一口氣:阿彌陀佛。

他轉過身來,面對著她,將淡然如水的目光投在了她的身上。這目光曾無數次讓她感到欣喜,又曾無數次讓她感到心痛。

他是一個充滿熱情的男人,她注意到,當他看著除了她以外的一切時,哪怕是面對螞蟻,小草和石頭,目光中總是充滿了無限柔情,可是一旦這目光落到她身上來,那無時無刻不存在的柔情,就好像突然遇到冰雪而熄滅了一樣,留下的只是空無一物的淡然。一開始,這讓她感到開心,因為她覺得這至少證明自己在他心裡是一個特殊存在。可是後來,她漸漸發現,他眼中的那份淡然是真的淡然,那份淡然裡一無所有。

她看到了他的臉,但是她覺得,他還不如繼續背對著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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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陛下,請你回去吧,天下的美景有無數處,但貧僧的路只有一條。”

他曾多次用這套說詞拒絕她。她沒有接下他的回話,將目光投向了那匹不遠處的白馬。白馬正在親吻著春天的嫩草,但似乎有靈性似的,她的目光一落到它身上,馬兒馬上就抬起頭來,對著她一聲喜悅的嘶鳴,抬著蹄兒用一陣小碎步歡快的跑到了她的身邊。她微笑著仰著頭舉著那雙纖細的手,撫摸著那高大神俊的馬兒的頭和臉。

“聖僧,前方的一段路是什麼路?”

和尚禮貌的彎腰回答:“陛下,前方是八百里大漠:莫賀延磧。”

“八百里大漠,沙塵漫漫,這可憐的馬兒能走得過去嗎?”

“不知道。”

“你不可憐自己,也可憐可憐它吧。”她不等和尚說話,又接著說道:“白馬,你是願意留下來,還是到西天去?”馬兒調皮的嘶鳴一聲,向著東方抬了抬前蹄。

“馬兒都能聽懂人話,哎,有些人卻連馬兒也不如。。”

陛下說完,向和尚偷偷瞟了一眼,她以為這句嚴厲而溫柔的諷刺,定會讓那個禮貌文雅的人羞愧難當,誰知道他的臉上,依然像石雕一樣,沒有任何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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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陣疲倦的感覺襲上了她的心頭,她長嘆了一口氣,仰頭看著蒼天,那是她的慈父,自打有記憶以來,她從來都沒有遇到過這樣的不如意,她迷惘的看著天,想看到他的指示。為何一直順著她心意的蒼天,突然要在她最喜歡的人身上折磨她。

她的失落和絕望被他看在眼裡,在那一瞬間化做一根長針,順著他的眼睛穿透了他憑藉理智和信仰建立起來的佛牆,扎進了他的心裡,刺痛順著神經傳到了他的臉上,化做了一陣肌肉的跳動表現了出來。但是愛慾的最後一次奮力掙扎僅僅活躍了一瞬間,就又被強大的理智鎮壓了下去。

“陛下,苦海無涯,回去吧。”

女王那美麗的臉頰閃出了幾滴眼光,突然眉目間露出一股倔強的表情,答道:“不,聖僧,我要目送你離開,直到看不見你為止。”

和尚絕然轉身,用背影對著女王,向草原天際的地平線走去。白馬極不情願的將嘴唇拉離了它心愛的嫩草,向著和尚追去。

當和尚轉身那一瞬間,兩個人都彷彿聽到了腳下大地傳來了一陣痛苦的震顫,彷彿是被什麼力量撕裂了產生的巨痛。

但是女王並不期望和尚回頭,她終於知道,和尚就像日落時離開大地的太陽,沒有什麼力量能將他帶回來。

和尚也沒有回頭,但是他的心裡卻得不到平靜,甚至可以說混亂不堪,他邊走邊無限迷惘的看著西方,心裡湧出了一句話:世上安得兩全法?不負如來不負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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