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那是不好的一天,我也希望Ta看到我的畫就振奮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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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算那是不好的一天,我也希望Ta看到我的画就振奋起来

Simona Florea, Solitude, 丙烯,85x112cm,2010

作品圖由藝術家本人提供

編者按:通常情況下,我們好像很少轉載,也很少接受投稿,但忘了是哪一天(一定是很久之前的事情),後臺有讀者問,是否可以給我們寫稿。我們猶豫了一下,問:沒有稿費也願意嗎?結果就有了這篇稿子。

感謝身在瑞典的自由撰稿人涵宇,為我們講述了一個不算太出名,但肯定會引起部分讀者共鳴的年輕藝術家。不知道為什麼,這篇文章有一種讓我在看電視專題片的感覺,有點家常,有點親切。

如果把瑞典的地圖看成是一條繃著足弓的修長美腿,馬爾默——這個瑞典第三大城市,就恰好處於腳尖的位置。

曾經它隸屬於丹麥,在古丹麥語中,Malmö的原稱Malmhaug本是“沙漠”的意思;結果恰恰相反——它其實以碼頭立城,波羅的海海口的那一頭,就是著名的哥本哈根。

就算那是不好的一天,我也希望Ta看到我的画就振奋起来

瑞典地圖,左下角的腳尖位置,就是馬爾默

作為一個有著700年曆史的城市,馬爾默直到最近幾十年才步入工業/後工業社會。自上世紀90年代以來,它開始實施西港(Västra Hamnen)生態城項目,通過大範圍使用可再生清潔能源、垃圾分類回收和無公害化處理,因而從以造船業和建築業為主的工業重鎮,一舉蝶變為生態城市,引起巨大的國際反響——就連中國,也有數個城市以西港為藍本而學習打造生態城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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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爾默西港和城市內景

城市發展,吸引外來人口大量湧入。截止至去年,馬爾默的人口總數達到33萬(是的,那已經很多了……),人口所屬國籍卻多達170多個,而且,馬爾默人口的三分之一都是在國外出生的——也就是移民或國外外派人員。

移民如何融入馬爾默,始終是這個城市的主題之一。自2015年以來的歐洲難民危機,讓這個話題變得格外沉重。不知從何時起,以多元文化著稱的馬爾默,淪為一座“罪惡之城”。

近年來北歐的犯罪小說及同名電視劇《橋》(Bron)的風靡,使馬爾默的國際形象聲名狼藉。就連地球另一端的美國總統特朗普都坐不住了,聲稱瑞典媒體和政府在掩蓋這座城市的緊張不安;而英國政治家奈傑爾·法拉奇(Nigel Farage)則更直言不諱,索性將馬爾默冠以"歐洲強姦之都"之名。

作為生活在馬爾默20公里之外的隆德(Lund)、同為移民的我,也免不了思考這個問題是否有真正的解決之道。

就是在這樣的背景下,我無意間在本地報紙上讀到了關於藝術家Simona Florea的報道,標題是:治癒的藝術(En läkande Konst)。我暗想:藝術於我,的確法力無邊,但談及治癒,不管是淺層的小挫折,還是掩埋許久的心靈創傷,真要治癒,談何容易?難不成看幾幅畫,讀幾首詩就能讓我從此無傷無痛,且百毒不侵?

如此想著,就接著看下去,文字還沒入腦,兩幅色彩斑斕、線條誇張、有著強烈女性身體線條和若隱若現的大眼睛的畫作完全把我吸引住了。

有趣,這是我的第一想法。

應該找這位藝術家聊聊,我想。也因此,有了一個簡短的採訪,和這篇小小的文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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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地報紙Skånska Dagbladet關於藝術家的報道,2018

第一次見面,我們約在了Simona Florea工作室附近的一家咖啡廳。

“我Google你來著,可出來的全都是一個日本滑冰選手的資料,我多怕是個陌生男子!所以就想約在咖啡廳好了。”一見面她就這樣有點不好意思卻相當直言不諱地說道。

我笑了起來,她說的是羽生結弦,沒錯,用英語在Google裡搜索我的名字的確就是那樣的效果。

Simona出生於羅馬尼亞,8歲時隨母親一同移民馬爾默與父親相聚。與很多來自東歐的移民一樣,這個國家和這座城市雖然給予她更穩定、富足的生活,但來自心底不確定的歸屬感卻也時常困擾著她。

“我從未真正感覺屬於這裡,”她說。

成年後的Simona選擇常年在國外工作,去過日內瓦,也去過墨爾本,漂流了一大圈之後,終於在2008年,又重新踏上瑞典的土地。

我問她,這意味著要定居下來了嗎?她聳聳肩,給了我一個“誰知道呢”似的大大的微笑。

Simona的畫作多用丙烯顏料創作,線條和色彩交錯,也多以女性身體為表現主體,但這一切卻不是從一開始就安排就緒。

她並非科班出身,談及最初的創作,她說:“開始的一些畫作並不是真正的創作,說是一種心情的排解可能更準確,就像寫日記一樣。有一些甚至就是我的夢,我睡覺,我做夢,我醒來,我把它們記錄下來。包括用什麼媒介創作也是,我嘗試過很多不同的東西。最終,才有了一點點雛型,我想畫什麼,和用什麼來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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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imona Florea,創作手稿,多種媒介及不同尺寸,2007

與其說這是一種謀生手段,倒不如說Simona是在尋找另一種語言的表達,而畫畫,就是她選擇與外界溝通的方式。

她說:“如果可以的話,我真希望我的畫才是我的臉和我的嘴,可以代替我本人與人交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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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imona Florea, Blueberry Pancake & Maple Syrup,丙烯,100x150cm,2013

Simona對色彩的迷戀,來自於家庭的耳濡目染。“我父親一直想成為畫家,但很可惜,當時的生活條件並不允許他這麼做。在我成長的過程中,色彩一直是很重要的一部分,不管身在何處,我總是在塗塗畫畫。而我心裡也清楚地知道,總有一天,當我決定在某處安定下來,我要畫更多,我要一直畫。”

可能是性格使然,Simona畫作的內容大多來自她的日常觀察;好玩的是,似乎任何事物都能激起她的好奇心和創作慾望:一次旅行,聽到的一首歌,為家人做的一次早餐,兒子Alex的第一件雨衣…… 除此之外,再無他師。

嘗試和失敗自是不勝枚舉,但最終,她找到了自己意圖表達的內容與形式。說到這裡,她面露慚愧,“我真的覺得我們每個人都需要一個導師,但很可惜,我並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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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網絡上看到的一幅圖片(上圖),最終變成了一副全身畫像(中、下):From dirt and dust to passion and lust——The Phenix,丙烯,85x112cm,2010。從畫作的題目看,頗有一種鳳凰浴火重生的意思

Simona的畫有幾個特點讓人難以忽視,其一則是將女性軀體作為故事講述的承載者。

“對我而言,這是重新找回身為女性的存在感、力量與感性的一種方式。”

想不到,坐在我面前笑臉盈盈的Simona,竟然是兩次車禍的倖存者。這兩次事故為她的身體帶來了永久的傷害和長期的疼痛,除了在頸椎中埋入鋼釘,長年累月無法長時間站立和劇烈運動等折磨曾一度讓樂觀的Simona喪失生活的勇氣。

事故後的很長一段時間,Simona都在傷心和彷徨中度過,最終,即使每天只能站立很短的一段時間,她仍堅持作畫,希望以這種方式,重新找回熟悉的自己。

有一天,她聽到了David Guetta的歌曲Titanium,為歌曲中傳達的力量和勇氣大為感動,所以決定以金屬鈦的特性——抗腐蝕性和高強度——為靈感,創作一幅畫作。

於是就有了這幅Titaness,以紀念經歷的苦難、病痛,以及迷失又重新找回自己的這段時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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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imona Florea, Titaness,丙烯,100x100,2011

她畫作中的第二個特徵則是眼睛——那些明亮的,緊盯著作為觀畫者的你不放的大大的眼睛。

“是的,眼睛對我來說很重要,它們好像是畫的靈魂。”

“在我看來,我們每個人無時無刻不在觀察與揣測,或明目張膽地,或不動聲色地。我相信,當我們誠實地用心聆聽自己的眼睛所接收到的訊息時,我們是歸於自己和本真的,不是人群,更不是熙攘的外在。”

“我現在也在嘗試一些沒有眼睛的畫作,剛剛開始,還不知道會是什麼樣子。第一次萌生這個念頭時,我多怕自己的作品從此丟掉了靈魂。”Simona大笑著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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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imona Florea, Wet Sand & Foaming Wavas, 丙烯,100x150cm,2012

欣賞畫作是一件仁者見仁,智者見智的事情,有些評論說Simona畫作中的女性曲線過於誇張,我卻全然沒把那些渾圓的乳房和凹凸有致的軀體解讀成為作者想要著力表達的內容,覺得其存在倒是自然、有生氣。比起這些,我更願意欣賞這些色彩斑斕的畫作為我帶來的平和與喜樂,以及在有些畫作前產生的無法言喻的情感共鳴。

儘管馬爾默的現狀讓人困惑和喟嘆,但對於真正成長、生活在此的人而言,對於這個城市的情感卻從不簡單,不是一句好與不好、愛與不愛可以簡單概括。很顯然,Simona就是這其中的一員——“我在這裡有太多記憶和歷史,”她說。

的確,馬爾默是她的第二故鄉,是她成長、成熟,曾經離開,卻又決意歸來的城市。四年前,在懷孕的過程中,Simona創作了第一幅馬爾默畫作,勾勒了這個城市中的標誌性建築,包括聖彼得教堂、太子區、旋轉塔、Hyllie水塔、厄勒大橋……遺憾的是,由於當時肚子太大,很多細節未能細細描繪,而最終,這幅畫作不得不維持在了一個“未完成”的狀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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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imona Florea, Malmö,丙烯,90x120cm,2014

最後,我們聊到了她通過畫作傳達的情感信息:

“我儘量嘗試用我的畫作傳遞正能量,生活總是這樣——好的、不好的事情都會發生,就像我所經歷的。這些經驗也好教訓也罷,總會和我們日後的生活產生某種關聯,但如何關聯是你的選擇。就像你手中有一枚硬幣,應該是你自己來選擇它的正反面,而我,總是選擇正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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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imona Florea,創作手稿,丙烯,85x112cm,2009

創作的結果對Simona而言有兩層意義,第一層是對她自身,是某種程度的告一段落;第二層則是對這幅作品的最終擁有者——作為創作者,Simona希望儘可能多地賦予其更多的能量、愉悅,和心情低落時重拾士氣的勇氣。

“就算那是不好的一天,我也希望他/她抬眼看到我的畫就振奮起來,我想讓人們的心靈和眼睛都愉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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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imona Florea, Mon Petit Mariner,丙烯,100x150cm,2015

那未來呢?作為畫家的Simona有什麼希望達成的目標嗎?

“就像剛剛說的,既然想為更多的觀者創造能量和快樂,我就不得不讓更多的人知道我和我的作品。最大的目標,大概是想讓作品走進更多人的家裡面,做大眾可以買得起的藝術品。”

就算那是不好的一天,我也希望Ta看到我的画就振奋起来

Simona Florea, White Orchid, 丙烯,100x150cm,2013

說了這麼多關於城市、藝術和所謂療愈的話題,我想到Olivia Laing在《孤獨的城市》中說過的:

有很多事情是藝術做不到的。它不能讓死者復生,它不能彌合朋友間的爭吵,或是治癒艾滋病,暫停氣候變化的速度。儘管如此,它確實具備某些了不起的功能,能夠在人與人之間施展一些奇特的、協調的能力,包括讓那些素未謀面的人滲入彼此的生活,讓它變得更加豐富。它確實具有創造親密性的能力,提供了一種療愈傷口的方式,更棒的是,它指明瞭並非所有的創痛都需要治癒,也並非所有的傷口都是醜陋的。

這正是我想說的,也許你也身處在一個讓你感到迷茫又無所適從的城市,時常覺得身心俱疲又找不到出口,那麼誠實點來說,不管任何形式的藝術,恐怕都無法提供給你一個實際的解決方案。

但是,在某些時間、地點和人身上,我們可能會覺得,“哦,這世界其實也沒那麼灰。”就像Simona的畫作之於我。

珍視這些看似微小的瞬間,並嘗試多地將它滲透到你的日常生活裡面。至於那些治癒不了的傷痛,也許根本不必介懷。要做那個大膽擲硬幣的人。

就算那是不好的一天,我也希望Ta看到我的画就振奋起来

喜歡這張手稿,就以它作為結尾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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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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