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賀《雁門太守行》
黑雲壓城城欲摧，甲光向日金鱗開。
角聲滿天秋色裡，塞上燕脂凝夜紫。
半卷紅旗臨易水，霜重鼓寒聲不起。
報君黃金臺上意，提攜玉龍為君死。
一句“報君黃金臺上意，提攜玉龍為君死”，催下多少士大夫的眼淚。然而，李賀雖有捨身報國意，卻終難有進士登第時。縱有“詩鬼”之才，卻也抵不住荒謬理法，抵不住疾病纏身。
古風插圖
李賀，字長吉，想來親人為他取名字時，定是少不了一番卜卦問爻，才取得這一充滿平安、吉祥寓意的名字。然而，天意弄人，天公總喜歡開玩笑，就像蘇軾曾為小兒取名蘇遁般，只盼著能夠“無災無難到公卿”，卻不想未滿週歲便意外夭折。李賀所歷，與此極為相似。可說，苦難伴隨著李賀的一生，英年早逝，未得平安喜樂，更無八方來賀。
一切都要從欲加之罪與無妄之災說起。李賀的父親名為李晉肅，因著“晉”與“進”同音，在進士考試中，與李賀同期的競爭者便橫生指責，說他應該避諱父親的名字，不可考中進士。就因為這樣一個荒謬的理由，讓本已入京備考的李賀再也無緣應試。當然，對於此事，“唐宋八大家”之一的韓愈就曾作《諱辯》一文譴責“父名晉肅，子不得舉進士，若父名仁，子不得為人乎？”然而，面對這那時所謂的正統權威，即使是韓愈也終究於事無補。
《雁門太守行》
正所謂“福無雙至，禍不單行”李賀不僅無緣進士，還被疾病找上了門。在落第後，他被安排了一下寮小官，任奉禮郎一職，然而也只做了三年，李賀便因為病重而不得不辭官返鄉。他曾立志“提攜玉龍為君死”，不想卻落得個病魔纏身、臥榻難行的下場。然而，也正因為這種種抱負難展的不得志，讓他的文風逐漸轉向詭異和哀麗，陰鷙而荒涼，生成了獨樹一幟的“另類”風格。
李賀好寫“鬼”，世稱“太白仙才，長吉鬼才”。無論是“秋墳鬼唱鮑家詩，恨血千年土中碧”的恨，還是“石脈水流泉滴沙，鬼燈如漆點松花”的幽冥陰森，都為他的詩帶來了無以言明的美感。不僅是李賀的詩，李賀的死也充滿了玄幻。在《李賀小傳》中有著這樣的一段記載，說著李賀二十七歲死的那日，有一身駕赤虯、著紅衣、手持上古文卷者從天而降。他對氣若游絲的李賀說，天帝要建白樓，召你前去為此記文述錄。道“你且放心，天上不似人間，沒有苦難，也沒有疾病”。李賀聞言，嚎啕大哭，須臾而去。想來天也憐惜李賀的命運，才氣無雙卻命比紙薄，才派著這仙人來接李賀去吧無苦難的地方去。
古風插圖
詩人的詩風多半是他人生的寫照，李賀也並非生來就是詩鬼。他也曾寫下“我有迷魂招不得，雄雞一唱天下白”的豪情壯志，也有“男兒何不帶吳鉤，收取關山五十州”的龍行虎步，然而悲苦的現世讓他絕望，或許只有“鬼語”才能讓他獲得片刻的寧靜。人言壺中有日月，夢裡生乾坤，他嘔出心肺化成詩，用靈魂餵養著他的詩魂。他雖只活了短短二十七年，卻值得世人用千年去憑弔。就如他的死般，雖是千年軼事無從考證，糾結真假反而顯得冥頑。倒不如看作世人對李賀的一份祝福，零碎敲散其受了一輩子的悽苦，想來，他該有一個羽化而登仙的結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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