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爸生病,我遭遇了第一個中年危機”

“爸爸生病,我遭遇了第一個中年危機”

1

老同學忽然聯繫我,沒有寒暄直奔主題:“能不能推薦一些流食做法?”

我列舉了一兩樣常規做法,他又發過來一句話:“我爸做了個大手術,以後都只能吃流食。如果還有,再多告訴我幾個食譜。”

“哪裡不舒服呀?”我打出六個字,內心忽然飄過一絲不詳預感。餘生只能吃流食?感覺不太妙。

果然,我得到了一個震驚的答案。

“胰腺癌,十二指腸切除了。”

說實話,我不瞭解這是個什麼病。但一個“癌”字,已讓人談虎色變,本能地生出恐慌來。病人和家屬的痛苦,也多少猜出一些了。

對話框裡的句子簡明扼要,情緒和修飾都被抹得一乾二淨。隔著屏幕,我沒辦法看到他的表情,也聽不出他的語氣。

但這一切,並不難想象。

三十歲上下的年紀,結婚還不太久,工作剛剛穩下來,房貸車貸都在還,說不定還有小兒嗷嗷待哺……

生活進入一個高速緊繃的狀態,它把人逼成旋轉的陀螺,一分也不敢鬆懈。而此時,父母也正在一天天衰老。

他們也許會在某個時刻猝不及防地倒下,需要你去跟醫護人員溝通、顫抖著雙手簽字、強打起精神守夜照料;

可能還得四處籌錢,找各路同學人脈,求聯絡醫院、介紹名醫,天南地北四處奔波。

一夜之間,你就長成了頂樑柱。

2

頂樑柱是什麼?

去年8月,我感受過一回。

那段時間,股骨頭壞死的公公住到了我們家,每天都要去一家醫館做理療。

壓力不算特別大,也就是交交費用做做飯,得空便帶他出去溜溜彎,兩個人倒也應付得過來。

但月底的一天,我爸忽然腎結石絞痛、弟弟也闌尾炎發作,父子倆同時進了醫院。我媽急得像哭天抹淚,擔子全部壓到了我和高先生頭上。

記得那天,我們兵分兩路,他帶著弟弟去辦理入院手續做術前準備,我和媽媽在急診守著爸爸打點滴。

爸爸痛得直冒冷汗,整個人都蜷縮成一團,還不時發出呻吟聲,憔悴極了、也可憐極了。這一番折磨下來,他的蒼老也隱約露出了痕跡。

我看著他,一顆心揪得生疼。

爸爸在我心中,一直是頂天立地的存在。

他似乎無所不能,能穩穩地為我撐著一片天。可是一轉眼,他就雙鬢斑白,需要我來照顧他了。

那種感覺怎麼說呢?就是心痛中帶著惶恐,惶恐裡還透著些哀傷。

因為庇護了你二十多年的人不能再庇護你了,光陰奪走了他的力量。而你不得不接過擔子,以最快的速度長成山巒。

從此後,你就是他們的依靠了。

那段日子,我和高先生過得兵荒馬亂。

一大早起床做早餐,匆忙吃完後,他帶公公去做理療,我趕去醫院送飯。然後各自忙碌,兢兢業業地賺錢,路過菜市場,還得順手把菜給買好。

醫藥費、房貸、生活費一齊壓下來,無憂無慮的少年時光一去不復返。

3

張愛玲有句話,講得一針見血。

“中年以後的男人,時常會覺得孤獨,因為他一睜開眼睛,周圍都是要依靠他的人,卻沒有他可以依靠的人。”

但會產生這種孤獨感的,又豈止是中年男人?只要肩頭有擔子身上有責任,誰不是那個孤獨的中年人?

我曾接到過一個讀者傾訴,是凌晨2點發過來的。她說:

“婉兮,我實在睡不著,也不知道可以找誰傾訴,不如在你這裡說說,就當找個樹洞。幾個小時前,我和老公鬧了個矛盾。因為他下班回來,家裡冰鍋冷灶,廚房客廳都一團糟。可我也不忍心責怪他,他面容憔悴,眼睛裡還有血絲,已經熬夜加班好幾天了,想吃口熱飯也沒什麼錯。可這些天,我爸犯高血壓住院了,我下了班才去醫院換我媽,又忙著接送女兒上下晚自習……誰都不容易,誰都沒有錯,可生活就是這樣的一團亂麻,剪不斷理還亂。前些年老人身體好能幫襯一二時,日子倒還過得去。最近他們接二連三病倒,我真覺得苦不堪言,可再苦也得撐著啊!不敢辭職,因為需要用錢;不敢休息,因為事情一大堆;不敢流淚,怕父母擔憂;不敢發火,怕影響孩子……你說,這是不是所謂的中年危機?”

我把那幾行字看了又看,眼前恍惚出現一個燈下獨坐的女人。

她在長夜中輾轉難眠,孤獨得無所適從,卻不忍叫醒熟睡的丈夫,也不好打擾身邊的朋友,只能對著一個微信對話框,把心事說給素未謀面的我聽。

中年人的疲乏與悲哀,不外如是。

當然,也有一層光鮮的外表包裹著。

可父母一病,許多東西似乎就被戳破了,然後你發現,生活並沒有想象中容易。

4

最近,楊紫的“爸爸”高亞麟,講了一句頗具哲學意味的話:

“父母是我們和死神之間的一堵牆,父母在,你看不見死神,父母一沒,你直面死亡。”

“爸爸生病,我遭遇了第一個中年危機”

意思是說,父母在世時,我們不會思考太多關於生死的問題,對人生與生活,都多少抱著些肆意而為的任性。

高亞麟講這些話,是為了解答焦俊豔的疑惑:父母為什麼總是催婚催生。

但這一席話背後的深意,卻不僅僅是“為什麼要結婚”。

那一堵牆在的時候,你彷彿與死亡隔著千山萬水,能夠肆意揮霍無所顧忌。可當父母遠去,你就不得不正視一個事實:自己也在變老的道路上遠行,離死亡越來越近。

而父母生病住院,便意味著那堵牆開始裂縫、晃動,在風中搖搖欲墜。

我們再也沒有任性的資本。

就像某個扎心段子說的那樣:

  • “不要大聲責罵年輕人,他們會立刻辭職的,但是你可以往死裡罵那些中年人,尤其是有房有車有娃的那些”。

能讓人變慫的,其實就是切切實實的責任與壓力。

二十歲時,壓力是抽象而宏觀的,它被寫在QQ空間和人人網,用華麗的長句修飾著、感慨著,端的是少年不識愁滋味,為賦新詞強說愁;

三十多歲的壓力卻很現實很具體,它是柴米油鹽雞零狗碎、是房貸車貸醫療教育。我們負重前行,卻只願輕飄飄地道一句“天涼好個秋”。

5

初中語文課本里有篇文章,叫作《散步》。

講的是一對中年夫妻,帶著年邁的母親和幼小的兒子去散步。途中經過路難走的地方,丈夫便蹲下身背起母親,妻子也蹲下來,把兒子背在身上。

文章的最後一句說:

  • “但我和妻子都是慢慢地,穩穩地,走得很仔細,好像我背上的同她背上的加起來,就是整個世界。”

記得當時,我的語文老師說:“你們才十幾歲,還不懂這種感覺。到了我這個年紀,上有老下有小,就能品出味道來了。

轉眼間,17年倏忽而逝。當我再看到這篇文章,不由淚眼婆娑,只覺得初讀不識文中意,再讀已是文中人。

我還不到30歲,也尚未成為母親,可人近中年的壓力已經接踵而來。

最明顯的一點是:父母彷彿變小了、變弱了,再也不是那個頂天立地的存在。

他們開始膽怯,很多事情都要先徵求子女意見;不會使用醫院的機器自助掛號繳費;開始把吃藥列為每天的日常任務……

惟願接過重擔的我們,能夠當好那棵頂樑柱,穩穩地為老小撐起一片晴天來。

第一、努力工作,為的不是大富大貴,而是疾病到來時,有底氣和能力與之抗衡;

第二、關愛父母,趁著父母身體尚好,多帶他們出門旅行,把未盡心願一一實現;

第三、購買保險,防患於未然;

第四、看淡生死,不求極樂長生,但求落幕無悔。

加油,為終將到來的中年,更為我們日漸老去的父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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