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清名臣張之洞的嫡孫女,現在在做啥?

我身邊的奇女子|晚清名臣張之洞的嫡孫女,現在在做啥?

叩開面前木門,一個優雅的身姿孑孑而立。陽光把她和身後舊影裡的韶華女子疊印在一起,迤邐出滿屋令時光止步的美麗。

這便是張厚粲先生,晚清名臣張之洞的嫡孫女,中國心理學界的不老傳說,一代代學子口中“嬉笑怒罵皆酣暢”的精神導師。

張厚粲先生是我敬仰的一位大學教授。她1927年生於北京。1948年畢業於北平輔仁大學心理學系並留校任教,1952年後在北京師範大學任教。現任北京師範大學心理學系教授、博士生導師,校學術委員會委員,兼任中國心理學協會常務理事,曾任國際心理科學聯合會副主席。張厚粲教授率先將認知心理學引入中國,主編了中國最早的心理與教育統計學教材,最早開設了心理測量的課程,組織修訂日中文標準推理測驗、韋氏智力測驗,編制中國兒童發展量表,使測驗在我國廣泛地應用和發展。她不僅在心理學研究領域取得了巨大的成就,而且還培養了許多優秀的心理學研究後學人才,是我國心理學界公認的開拓者和學術帶頭人,在國際上也有很高的聲望。

下面來看看這位奇女子的事蹟吧。


01

我為什麼選擇了心理學

我想大家都想知道,我為什麼選擇了從前的冷門心理學。

初中三年級即將畢業的時候,我自己做了一個決定,要學心理學。那時是1941年,我在貝滿女中讀書(現北京116中學)。貝滿女中是一所基督教學校,也是當時北京最好的中學。我們幾個要好的同學聚在一起談未來打算,他們有的說要學化學,有的說要學物理,有的說要學醫學,我說學心理學。那個時代流行“學會數理化,走遍天下都不怕”的觀點,“科學救國”的思想很強勢,我說我學心理學,人家都感到很奇怪,但是我心意已決。現在我學了一輩子了,這條路很坎坷,但我仍然認為我當初的選擇是對的。

我念書時是個性格開朗、又比較淘氣的學生,唸書不夠認真,不是考試得百分的那種類型。學數學,我不喜歡做作業;學語文,我不喜歡寫描述性文章,人家寫作文都盡情地描述,寫了3000多字,我只寫了500字的論,也能達到最低要求。我不會唱歌,但我可以憑樂理掙分,現在有些唱歌的人不懂五線譜,我會五線譜。我的體育成績好,滑冰、游泳都會。我還參加過日語演講比賽,各種課外活動都積極參加。我那時精力旺盛,有時間、有餘力,就會找自己喜歡的事情做,甚至有時還會干擾課堂秩序。我上學早,年齡比同班同學小,跟我姐姐同班,但跟誰都能玩到一塊兒去,功課好的同學也能接受我,認為我大體上還算是好學生。那些好的老師也不討厭我,還給我不錯的分數,基本上承認我算是好學生之一吧。那麼我對什麼樣的教育方式不滿意呢?我感到,也有很多老師不瞭解學生,用千人一面的眼光看得學生,這樣的教學方式讓我苦悶。有位數學老師要我寫作業,我說我已經會了,為什麼還要在作業本上寫?我那時還不知道“因材施教”這個概念,但卻有了要對學生因材施教的看法。所以,從那個時候起,我就下決心學心理學。

高中臨畢業的時候,老師又問全班學生以後學什麼?大部分人都選擇了化學和物理,唯獨我還是選擇心理學。那是一位物理老師,清華畢業的,他就在黑板上寫了一個大大的英文單詞PSYCHOLOGY,那是我第一次看到心理學的英文寫法。老師們都對我感到驚奇,也有些遺憾,因為他們認為我應該上數學系,而我卻要學心理學。

我上大學後念心理學系,從此與心理學結下了終生不解之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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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2

心理學經歷了曲折的發展歷程

中國心理學經歷了一條十分曲折的發展道路,這些我都親身經歷了。中國古代已有心理學的觀點,但現代科學心理學是20世紀初由西方傳入的。20世紀二三十年代,從辛亥革命到抗戰前,第一批出國留學的中國學者回來了,其中就有幾位是學心理學的,如北京大學校長蔡元培先生就是其中的一位。他是在德國跟馮特學的,馮特通過推行實驗測量方法,使心理學脫離了哲學,成為一門獨立的學科,馮特也因此被公認為科學心理學的鼻祖。後來世界各國的學生都來向馮特學習,裡面就有一箇中國學生蔡元培。蔡元培回國後並沒搞心理學,他承擔了更重要的職務,當了北大校長。不過在他的支持下,另一位北大教授陳大齊先生,在北大建立了中國的第一個心理學實驗室。此後,心理學就在中國開始發展,很多心理測驗都出現在那個時候。1915年,美國人最早來中國作測驗,要了解究竟中美兒童誰的智力高?那時盛傳中國兒童的智力高。他們在廣東作了500人的智力測驗,結果是中國兒童的智力稍高一些。看到這個結果,美國人就不往外宣傳了。當然我們需要仔細分析中國兒童強在哪些方面?原來是數學推理能力強。但我國的教育也有不足,就是在兒童時期還不錯,但到了大學階段,到了需要創造能力的時候,中國學生要顯得差一些。總之,20世紀30年代是中國心理學比較興盛的時期。

1937年抗日戰爭爆發,很多人四下逃難,離開了學校。一些心理學的教授去了西南聯大。當時整個中國學術都處於低潮時期,心理學也是一樣。

1945年暑期,我考大學二年級插班進校,入輔仁大學心理學系,開始了正式學習心理學的生涯。當時班裡只有七八個學生,後來不斷有轉學走掉的,也有出國的,到1948年我畢業時,班裡只剩下三個學生了,怎麼考也都是前三名,但我是第一名,就被留校任教了。比我們高一級的學生有多少人呢?四個。我們全系就十幾個人。系主任是個神父,德國心理學博士,屬於馮特的嫡系徒孫的一代,所以我們學了正統的心理學,基礎打得相當牢固。從留在輔仁教心理學起,直到現在,我從未改變專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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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3

為中國心理學事業工作一生

大家瞭解了中國心理學的坎坷,就能瞭解我個人在事業經歷上的坎坷。

1960年,在北師大教育系,將心理學教研室改為心理學專業。開始時,只開一門“普通心理學”,後來又加了“兒童心理學”。由於新中國成立後就取消了心理學系,在現任教師中,除我一個人出身心理學系外,其餘都是教育系出身,只學過普通心理學,所以領導就問我心理學專業的學生該上什麼專業課?我說應該上“實驗心理學”,“好,你上!”我說應該上“統計測量”,“好,你上!”,就這樣,在心理學恢復之後,從“普通心理學”開始,幾門專業基礎課都由我來教。一年級我教,二年級我教,三年級我教。三年級下學期和四年級開始,再加一些聯繫實際的應用性課程,如教育心理學等,也是我來指導,這樣就構成心理學專業的教學規劃了。這時心理學在多年停頓後重新開始,我不能拿過時的教材上課,一切都需要重新準備。我的小女兒在1960年暑假出生,開學後需要上幾門新課,我實在沒時間帶孩子,產假滿56天,我就把她送到託兒所去全託。那段時間繁重的工作壓力幾乎把我累死。但我總相信一個人的生活主要靠自己,人只要自信、自強,就能克服暫時的困難。我那個在託兒所長大的女兒日後不是也成長得挺好的嗎?1978年,她考上了北京大學數學系。我們從1960-1965年的心理學恢復時期,還確實培養了一批人才,像林崇德、鄭日昌、孟慶茂和程正方等,都是那幾年畢業的學生。我這個人從來就認定心理學會好起來的。心理學恢復了我的勁頭就很足,只要讓我上課我就高興。我一定要盡我的努力培養出一批好學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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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78年北師大心理學恢復招生。1985年全國有了5個心理學系。改革開放至今,中國心理學變成了熱門學科,現在國內院校已有近300個心理學院、系或心理學專業。我個人經歷了心理學最困難年代,也迎來了心理學發展良好的時期,我與心理學真是有糾結又難分的關係。近幾十年來,我們這些心理學的熱心人士為了推動心理學的全面恢復和發展,主要做了以下幾件事情。

1.

>>>培養師資<<<

“文化大革命”後恢復心理學時,實驗心理學人才緊缺,杭大的陳立老先生在杭州主持了一個實驗心理學教學培訓班,吸收全國高校心理學專業的教師參加學習。培訓班的師資由北大、北師大和中科院心理所的專家學者組成,我負責講授認知過程部分。北師大教師的講課常常是最受歡迎的。後來這個班的學員成了國內院校實驗心理學的骨幹教師,有的後來當了博導。這個實驗心理學班對中國心理學的教學恢復起了很大作用,從此各地心理學系都能正常開課了。

2.

>>>恢復心理測量<<<

1979年在天津召開了全國心理學大會,大家意氣風發,都想要多做工作。我認為應該重建心理測量的研究分支,就聯合湖北大學的老教師胡德輝貼了一張大字報,呼籲這件事,結果得到了大家的一致認同。我有這個想法,是因為我自幼就相信人與人之間各有不同,要全面恢復心理學,就需要恢復心理測驗這一分支。現在要恢復心理測量,沒有師資怎麼辦,我想還得由我來做吧,我就去動員原輔仁大學的林傳鼎先生,我的心理測驗課就是林先生教的。林先生在輔仁和首都師大都當過教務長。1980年5月,林傳鼎先生、吳天敏老師和我三人,在武漢辦起了一個全國心理統計與測驗培訓班,全國各院校共來了三十多位教師。林先生講智力測驗,吳老師講比內測驗,我講心理統計。那批學員後來也成為全國心理測驗教學的重要骨幹。可以說,正是這兩個班,實際上是把新時期中國心理學的發展給抬起來了。在此基礎上,我們組織全國各地老師合作修訂了國際通用的韋氏智力測驗法(WISC),這樣第一個標準化的心理測驗就在中國普及使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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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提倡和發展應用心理學<<<

20世紀80年代後期,我開始考慮如何將心理學知識推廣到社會應用中去,如何應用心理測量為中國社會文化建設服務?我決定就從中國恢復高考的改革開始。大家知道,1977年,我國恢復高考,考題是決定著每個年輕人的命運的。我從78級上統計課時,就開始帶學生擬做高考試卷分析,但這需要大量的數據。我領著學生做了認真的準備,並與教育部高教司建立了良好的關係,也獲得了高考數據。我們分析了1978年和1979年的高考試題,算出求偶信度和效度都不行,有的效度居然出現負數,尤其政治課的考題,基本上是倒著的。最好的是英語、數學和物理,於是我們就提出高考考題改革的建議。此後我們又幹了幾年,教育部為此成立了數育部考試中心,我們的高考改革研究也獲得了全國教育研究的一等獎。心理學就這樣走向了社會應用。再以後,這種應用研究又拓展到公務員考試、領導幹部選拔考試和其他資格考試中,都取得了很好的社會效益。我的想法就是心理學要走向社會,要讓社會各個方面瞭解心理學、認可心理學。現在社會各界都願意接受心理學專業的畢業生,心理學應用的領域更加廣闊,事實證明我們的工作沒有白做。

4.

>>>加強中國心理學的國際交流<<<

中國心理學的迅速發展與加強國際交往是分不開的。國家提出要趕上國際水平,這就要從思想上到行動上都走出國門,在學術開放的環境中發展心理學科。改革開放之初,中國科學院派出一個4人代表團去德國參加國際心理學大會,在那個會上提出了要加入國際心理科學聯合會的申請。那個時候中國已經站起來了,人家也討論接受了。1984年中國正式成為會員國,此後每四年一次出席大會執委會。1984年,中國心理學會加入國際心理科學聯合會執委會後,荊其誠當選為執委。1996年我接替他當執委。2000年我當選為國際心理科學聯合會副主席。從1984年到現在,中國心理學會實現了國際化,在國際心理科學聯合會執委會里始終有一位中國人,這是多麼重要的變化。執委會一共才17個人,有13個是選舉產生的,其他4人是任命固定的。我們中國人始終在執委會里沒有出來,並且我們還出了3個副主席,這種待遇在國內其他學會里是沒有的,心理學是第一個。這是與中國心理學者的努力分不開的。

你要講現代中國心理學的歷史,我比誰都清楚,我親身經歷了全過程。中國心理學歷盡坎坷而終於成功,我感到由衷地欣慰。中國心理學的成功也有我一份,我對自己還是挺滿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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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4

中國女性要自立自強

大家讓我談談對女性形象的看法,我就講幾句。

我覺得,女性與男性相比,要做出成績更不容易。我這樣說,不僅是因為女性的生理條件、身體條件不同,在家裡管的事兒多,這些都是限制;而且也因為在社會活動範圍內,女性無論怎樣優秀,都還是被壓抑的。我在國際心理科學聯合會擔任了兩屆副理事長,但沒有擔任理事長,因為我是女人,大家有這樣一個想法,還是男性更合適。但是,不是別人說我們不行我們就真的不行,女性要自己去爭取。

我很得意的是我為爭取女性權利做了一件好事兒。1995年,中國北京準備舉辦世界婦女大會。在這個大會以前,也就是1993年。因為我是三八紅旗手,又是民盟婦委會主任。被邀請參加了中國婦聯組織的一次婦女代表大會。會上說,1995年的世界婦女大會將要到中國來開,這表示中國的婦女運動搞得好,婦女地位提高了,還說這次世界婦女大會的中方主席是李鐵映。聽到這裡,我就站起來發言了,我什麼都敢說。我說,既然到中國來開世界婦女大會,標誌著中國婦女解放運動做得好,婦女有地位,那麼婦女大會怎麼要一個男性當主席啊?咱們這麼多婦女幹部,就選不出來一位主席?後來過了一段時間就改成了彭佩雲。彭佩雲並不漂亮,但是開幕式那天,她身穿一身大紅色的衣服,站在那兒講話,很氣派,足以代表中國婦女的風采與社會地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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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女性得說話,得為自己爭取權益。現在女生的成績都好,女生從小就老實,女生分兒高,重點學校的大多數學生都是女生,三好生也是女生,研究生也是女生越來越多。可是從另一方面看,女的再棒都是“員”,領班員、服務員,這個“員”,那個“員”;男的都是“長”,科長、處長、部長,在現實社會中是不是這樣呢?

現在中國人大和政協中女性比例有所提高,但與中國人口總數相比還相差甚遠,這裡有女性自己努力的問題,也有改變傳統思想觀念的問題。當然,我並不認為女性各方面都要跟男性比,女飛行員、女傘兵、女武警、女高空作業工人等,我覺得在這些社會職業裡,女性少一點沒關係。但是,女性也要知道自己的特點,自己的優點,自己在團隊中的長處。平等就是各有長短,才能夠做到和諧發展。從女性本身來說,還要打扮得好一點兒,漂亮一點兒,這很重要,女生們別怕麻煩。我們要自己站得穩、站得正、自重,通過自己的努力獲得發展的機會。

我是一個不文不理,既自然科學又社會科學的跨學科的人,一個馬馬虎虎、經歷不怎麼順當的人,就這麼一個人來給同學們做報告,我覺得應該讓大家看到,我始終在工作,也始終都很樂觀。經過我們的努力,把中國心理學這樣一個困境重重的學科都做起來了,你們在別的學科能比我們心理學做得更好。

希望大家都來做敢於表達、勇於爭取、自信自強的中國新女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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