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間故事——花圈之謎

清風鎮上有一家花圈店,店主王老頭沒有什麼嗜好,只是平日愛喝幾口"綠豆燒".

一天夜晚,天下著雨,王老頭擺上一盤花生米,剛舉酒杯眯了一口,忽然聽見門口響起"篤、篤"兩記敲門聲。因為夜靜,聲音十分清晰。王老頭放下酒杯,上前開門。

王老頭打開門一看,只見門外站著一個六十開外的女人。她身穿黑色的老式旗袍,手拎一隻黑色尼龍包,臉色蒼白,精神憂鬱,兩眼無神,呆怔怔地有點兒心不在焉。

王老頭乾咳一聲:"咳、大嫂這麼晚了,你來做啥?"

他這一聲,似乎把那女人從夢中驚醒,慌忙說道:"師傅,我,我想買花圈。"

王老頭一聽是來買花圈的,頓時來了精神。他忙介紹說:"噢,大嫂要買花圈,不知家中啥人故世?如果是長輩,就買白色的;如果是小輩,就買黃色的;如果是同輩,就買……"

王老頭還要滔滔不絕地介紹,那女人卻打斷了他的話,慘然一笑道:"我各買一隻。"

一聽這話,王老頭心中又添了幾分高興,心想:今天能多掙幾塊錢了,於是笑著說:"好,好,請大嫂自己挑選。"

那女人左挑右揀,挑好五隻付了錢,又請求王老頭代題輓聯。說到寫輓聯,王老頭那一手毛筆字可是遠近聞名。他毫不推託,拿出紙,磨好墨,提起毛筆飽蘸墨汁問道:"大嫂,寫啥呀?"

"是呀,寫啥呢?"那女人一雙眼直楞楞地盯著王老頭,自言自語地問道。

"什麼,你也不曉得寫啥?"王老頭放下筆,從上到下打量了一下這個女顧客,心想怪了,今天難道遇上了神經病了?哪有寫輓聯題什麼詞自己竟會不曉得呢!

那女人見王老頭直打量自己,沉吟了半晌才說:"師傅請你在輓聯上分別寫上:‘母親大人千古’,‘岳母大人千古’,‘祖母大人千古’,‘外祖母大人千古’,‘妻秀蘭安息’。"

王老頭聽了微微點頭,心想:剛才差一點錯怪了人家,於是又拿起了筆,蘸飽了墨汁,妙筆生花,一行字寫得雄健挺拔。王老頭一邊寫,一邊和那女人說:"過世的老人真是有福氣。"這時,王老頭又抬起頭問那女人:"老人的女兒、女婿尊姓大名?"不料王老頭連問了三次,那女人一點反應也沒有。

王老頭以為自己說的"尊姓大名"太雅了,那女人聽不懂,就換個名詞說:"我說老人的女兒、女婿叫什麼名字?"這時那女人才像聽明白了似的。

"啊,啥名字呢?"那女人又自言自語起來,隨後她望著王老頭說:"哎,師傅。你識字多,麻煩你幫我隨便起幾個名字吧。"

"啥?你講啥?"王老頭吃了一驚,差一點把毛筆抖落在地上。自己代人寫輓聯幾十年,從來沒有聽說要幫忙代起死者家屬姓名的稀奇事。

"大嫂,死者家屬的姓名怎麼可以隨便起呢?你不要尋我老頭子開心。"

那女人苦笑一聲:"是啊,是啊,家屬姓名是不可以隨便起的,我真是老糊塗了,我拿回去自己寫吧。"說罷她不聲不響地拿起沒有落款姓名的花圈,掛在推來的小車上,走了。

女顧客一走,王老頭又端起酒杯喝了起來,喝著喝著,不自不覺地又想到了剛才那個女人身上,蒼白的臉色,憂鬱的神情,總是浮現在他的眼前。

他轉而一想:嘿,管這麼多閒事幹啥?想到這裡他又端起酒杯,想借酒力趕走腦海裡那個女人的影子。二兩土燒下肚,頭有點暈乎平的。這時他發現花圈叢中有一團黑乎乎的東西。他忙放下酒杯,走過去一看,原來是一隻黑色尼龍包,看來是剛才那個女人遺忘的。王老頭打開尼龍包一看,裡面有一張病歷卡,還有幾帖中藥。病歷卡上寫著姓名地址:李秀蘭,花園街古月弄七號。王老頭想:啥人丟了東西都很急,年紀大一些的女人更是急上加急,還好這兒離花園街並不很遠,我替她送去吧。

王老頭找到古月弄已是深夜11點了。古月弄沒有一盞路燈,弄堂裡昏昏暗暗,帶著些酒意的王老頭一腳高、一腳低摸到了七號門口。這時他見屋裡點著一盞三瓦的熒光燈,門虛掩著。王老頭扯著嗓門叫著:"大嫂,大嫂。"屋子裡卻沒有一點動靜。他推門進去,屋裡靜悄悄,只有上面閣樓上隱隱的約傳來輕微的"呼嚕呼嚕"的打鼾聲。心想,一定是死了親人,她哭累了睡著了。王老頭朝著閣樓又叫了幾聲,還是沒有回聲,王老頭辦事認真,他想:既然人家把東西留在我的家裡,那麼我一定要把東西親自送回到人家的手上。想到這裡,王老頭登上了閣樓。閣樓上漆黑一團,王老頭朝打呼嚕聲方向看去,剛要招呼,只見一對綠眼睛正盯牢自己。王老頭急忙問道:"大嫂,大嫂,我是來送你的東西……"沒等王老頭把話說完,一個白影"呼"地一下直朝王老頭撲過來。王老頭嚇得一縮脖子慌忙往旁邊一躲。

綠眼睛撲空,"咪嗚"一聲竄下閣樓。原來是隻白貓。王老頭氣得對貓屁股"呸"地吐了一口唾沫,真是鬼迷張天師,被只白貓嚇得靈魂出竅,給人家曉得不笑斷褲腰帶才怪呢。

骨灰盒上方掛著一張用黑紗圍著的遺像,遺像上不是別人,正是剛才來買花圈的女人,這時王老頭手裡的火柴熄了。王老頭覺得很納悶,剛才明明還是個大活人,眼睛一眨變成了骨灰盒中的死人,就是立刻死,馬上火化,也沒有這麼快呀!莫非自己是在做夢?想到這裡王老頭朝自己臉上狠狠地打了兩記耳光,臉上頓時感到火辣辣的痛。不是在做夢。於是他壯著膽又劃根火柴,揉揉眼睛,湊近骨灰盒一看,一點不錯,確實是那個買花圈的女人。

奇怪呀,那女人到底是人還是鬼?

王老頭正撅著屁股在看骨灰盒上的照片,突然樓梯上響起緩慢而又沉重的腳步聲,一步一步向樓上走來。王老頭嚇得心裡一陣發怵,渾身汗毛根根豎起,他再也顧不得想什麼,轉身就想奪門而逃,不料和上樓梯的人撞了個滿懷。王老頭抬頭一看,正是那個女人:蒼白的面孔,渾濁的眼睛。

王老頭驚慌得大叫一聲:"救命",可是喉嚨裡像被堵上了棉花叫不出聲來了,只聽見"咕嚕"兩聲,王老頭腳一軟,骨碌碌從樓梯上直滾下來,跌跌撞撞奔回家。他一進家門。一眼就瞧見桌子上的半斤"綠豆燒",一昂頭,"咕咚咕咚"地全部灌進了肚子裡。不一會兒就覺得天昏地暗,像一灘泥似的睡去了。

第二天一大早,王老頭就醒了。他想起昨夜的事情,覺得很奇怪,說那女人是鬼吧,誰見過鬼?說不是鬼怪吧,這骨灰盒上的照片又怎麼解釋?

他想去報告公安局,轉而一想,不行,還是自己再去調查一次,反正是大白天的,真是鬼也不敢出來。不過他擔心閣樓上會是暗的,又隨身帶上能裝五節一號電池的大手電筒。

王老頭第二次來到花園街古月弄七號。他上前敲了敲門,見沒人回答,便輕輕推開門,打開那隻大電筒向閣樓走去。走到閣樓門口,一股異香飄來,他忙用大手電簡直射進去。只見那個穿黑色旗袍的女人跪在骨灰盒面前,這次王老頭看得真切:是個活生生的人,便一步跨上閣樓,嘴裡叫著"大嫂,大嫂".

王老頭想,這怎麼回答呢?總不能說是來看看你究竟是人是鬼,便支支吾吾地說:"我來問你花圈還要不要買。"

"要買花圈時我會再來買的。"女人的聲音依然是冷冰冰的。

王老頭想,這樣兜圈子也不是辦法,便試探性地問道:"大嫂,這遺像上的人是——"

不料想那女人十分爽快地說:"遺像上的人就是我。"

"真是你!?"王老頭雖說思想上有所準備,但一聽這女人說遺像的照片就是她時,心裡還是有些驚慌,他結結巴巴地說"這、這骨灰盒?"

"也是我的。"

"啊!你,你究竟是人是鬼?"王老頭此時再也顧不得忌諱了。

女人苦笑一聲說:"我是活死人。"

"你這話是什麼意思?"王老頭腦子又糊塗起來了。那女人聽王老頭問起,眼圈一紅,傷心地哭了起來。

原來她叫李秀蘭,是個孤獨老人,最近她身體不適,到醫院一檢查,說是得了腫瘤。本來心情就憂鬱,得病後更加沉悶了,自己也越發感覺病情加重。她想想自己生前無親無眷,死後冷冷清清,連一隻親人送的花圈也沒有,更談不上有人為她超度亡靈,於是她想到了一個辦法:不如趁自己還活著,先買好花圈骨灰盒,自己為自己超度亡靈,尋求安慰。

王老頭聽她這一番話,恍然大悟:原來她是自己給自己開追悼會啊!

民間故事——花圈之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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