粟裕黃橋佈下“驚天險陣”:力克三萬國軍

導讀: 以7,000兵力與韓軍26個團,3萬餘人作戰,這對任何指揮者都是勉為其難的。同時,又像高懸在摩天大樹上的一顆澄黃的果子,十分誘人。當然,對於陳毅、粟裕,只有前者。這是一場被對手凌弱脅迫不得不刃的大戰,是背水之戰。本來寄予希望的援軍也落了空。新四軍4、5支隊因日軍“掃蕩”無法增援,正在南下的八路軍黃克誠部,又因山東大水阻路只能做戰略配合。

粟裕黃橋佈下“驚天險陣”:力克三萬國軍

劉少奇和粟裕在黃橋戰役前夕

新四軍從姜堰退出,蘇北各界人士感到和平在望。(1940年)9月30日,韓紫石在曲塘召開了第二次和平協商會議。

韓德勤仍不派代表出席,給大會打來電報曰:“新四軍一定要撤出黃橋,開回江南,方可談判,否則無商談餘地。”

眾人大譁。

韓紫石痛斥韓德勤道:“賊子無信,天必殛之!”

德高望重的韓紫石遭此愚弄,心灰意冷,眼看大戰不可避免,致書陳毅:“老朽年老體衰,德薄能鮮,難任調人之責……”

韓德勤所為,令陳毅激憤難持,他給韓紫石回函曰:

毅軍人也,中國人也,以當事之身,重大讓步之餘,自視無他,轉為韓方惋惜!更為人民代表抱屈!想先生閱之,同此感慨,嘆知人之不易!信人之不易也。興化戰報韓之喉舌,早有評論,謂奔走對內戰和平者,不為失意政客軍人,即為漢奸敵探。嗚呼,何言之過也!推其意主張內戰者乃為真愛國真愛地方,司馬昭之心,路人皆知,夫復何言。先生鄉居,情況難明,毅不能不以實情相告也。此後毅集軍南部,靜待對方處置。獨夫有悔禍之心,則人民多來蘇之慶。新四軍求仁得仁,除抗敵救民而外絕無苛求,萬一對方誤解新四軍立場,及人民旨意,再次冒險輕進,必招致嚴重後果。世有董狐,將知破壞抗敵責任誰屬,可斷言矣。

韓紫石等25人的三封聯名通電,令蔣介石大為光火。新四軍流竄蘇北黃橋為時不過月餘,而蠱惑之伎竟有一呼百應之力,如不滅洪禍於眼下,必至覆沒之頂。於是急令韓德勤“以必勝之心速攻之,堅決打到底”!又電令李品仙“查蘇北局勢嚴重,韓迭電請求增兵,希迅速派隊進出津浦沿線,以為聲援”。

一個無風無月的夜晚,溱潼河的蘆葦蕩裡,停泊著一條小船。船艙內,昏暗的馬燈照亮了兩個人的臉,李明揚和管文蔚在密談。

李明揚將韓德勤近日下達的作戰命令交予管文蔚:

一、堰之匪,確已向黃橋撤退,由此足證我戰略上已獲先制之利。

二、現匪膽已寒,必求與我決戰,我務集中力量,力求主動,切勿為匪阻止,致成對峙狀態。

三、欲求全勝,舍攻擊而外,無他法門。攻擊之時,必求匪之一翼或二翼包圍而殲滅之。

四、此次決戰關係蘇北及我團體整個政治軍事問題至大,事已此,應不惜犧牲達到最後目的。希將此意通達各級將領,各自努力,切勿企圖苟免為要。

10月1日,韓軍30,000餘人,向黃橋進發。

毛澤東向國民黨宣佈:“韓不攻陳,黃(克誠)不攻韓,韓若攻陳,黃必攻韓。”

一場大戰在即。

雨愈下愈疾,粟裕腦神經的張力愈來愈大。

黃橋中學內作為指揮部的那間大教室裡,四壁掛滿了地圖。五萬分之一的、三萬分之一的、二萬五千分之一的……除去牆上掛的,30平方米的地面上也依次鋪展著各種地圖。全國的、江蘇的、江南的、蘇北的……

粟裕的縝密由此可見一斑。

而這麼一個剖毫析芒的粟裕,在這個秋雨拋灑的靜夜,卻謀劃出一個破常格,悖兵法,令世人震驚,讓後人幾十年仍為之揮毫著論的“險陣”。

當這個謀局的雛形出現時,粟裕試圖否定它,卻是越否定越趨於完整,越否定越不可置疑地佔領了他的整個思維空間。

以7,000兵力與韓軍26個團,3萬餘人作戰,這對任何指揮者都是勉為其難的。同時,又像高懸在摩天大樹上的一顆澄黃的果子,十分誘人。當然,對於陳毅、粟裕,只有前者。這是一場被對手凌弱脅迫不得不刃的大戰,是背水之戰。本來寄予希望的援軍也落了空。新四軍4、5支隊因日軍“掃蕩”無法增援,正在南下的八路軍黃克誠部,又因山東大水阻路只能做戰略配合。

“粟裕同志,我們是道道地地的哀兵嘍!”陳毅在接到華中局劉少奇的電報後,對自身的形勢做了這樣的評價。

哀兵必勝,是政治和軍事的辯證,並非必然。陳毅、粟裕明白,但他們要的只是這個必然。

他們面臨的作戰選擇有兩個:放棄黃橋或者堅守黃橋。

黃橋之北是通揚河,南面是長江,西面是運河,放棄黃橋,就失去了在這個地區作戰的迴旋餘地,且不利民心和士氣。

堅守黃橋又不具備兵力和物力,且最多是擊潰敵軍,而不能殲滅其主力。

處於哀兵地位的陳毅,棋盤上的勝局不是僅僅丟卒保車的小勝,這確實有點拽著自己的頭髮欲登天的味道。但陳、粟謀局的出發點,就定在這個高度。

他們的思維越過第一次的選擇,縱橫馳騁,不拘一格,最後定為攻守相間,即以黃橋為軸心,誘敵深入,各個擊破的方針。總方針一定,作戰格局的具體謀劃陳毅就“丟”給了粟裕。陳毅為帥的這種瀟灑決不輕鬆,而且非一般人能做到。

粟裕自1927年即為陳毅部下,深知陳毅。在他的“領域”裡,每個人都有足夠的空間發揮、展示自己的才能與創造力。

正是基於這種寬鬆與信任,粟裕的腦細胞在高強度的張弛中迸發出超人、超常的思維。他的理論是:每個戰鬥、戰役中都有一個敏感點,這個敏感點又常常是戰役的轉折點。抓住這一點即觸摸到敵陣之主神經,擊潰這一點即打亂了敵軍的陣腳,於是左右戰局的主動便出現了。

黃橋之戰的敏感點在哪裡呢?

根據情報,韓德勤的陣局是:以李守維89軍、翁達6旅為進攻主力,組成中路軍,進攻黃橋東、北兩面;以第1、5、6、9、10保安旅為左路軍,掩護中路主力,進攻黃橋東南地區;以魯蘇皖遊擊軍“兩李”部、蘇北遊擊第8軍(由稅警團等部編成)陳泰運部為右路軍,掩護中路主力,同時進攻黃橋以西地區。

粟裕把一個粗粗的箭頭畫向了翁達的獨立6旅。這便是他尋找的黃橋決戰的敏感點,戰役的轉折點。

根據有三。“兩李”與陳泰運雖然表示中立,但中間派的特點是搖擺。如果首先殲滅了翁旅,對於拉開“兩李”、陳泰運同韓德勤的距離,穩定他們的立場將起重要作用。此為其一。

翁旅是韓德勤中路右翼,把他消滅了,即把韓德勤的中路軍打開了缺口,為新四軍對韓軍主力的包圍與迂迴準備了機會。此為其二。

翁旅為韓德勤嫡系主力,首戰殲滅即對韓軍的士氣是一個毀滅性的打擊,對雜牌軍則將起到滯動之威,韓軍的整個陣局將會因之而大亂。此為其三。

然而,翁旅在韓軍的戰鬥序列中為最強的部隊。該旅3,000餘人,連以上都是軍校生,享受獨特的優厚待遇,武器裝備是由第三戰區長官部直接補給,軍政費由重慶國民黨航空署派專機投送,有“皇家旅”之稱。又因為那些烏黑髮亮的“中正式”、“捷克式”、“馬克辛”漂亮氣派,號稱“梅蘭芳式部隊”。

一支7,000人的部隊與3萬餘人的部隊作戰,還要找最強的下手,此為兵家之大忌。“水趨下則順,兵擊虛則利”。避強擊弱,向為用兵要旨。

由“避強擊弱”變為“擊強扼弱”,就不得不分出相當的兵力。粟裕決定拿出3/4的兵力出擊,以1/4的兵力守衛黃橋。

兵法曰:“兵散則勢弱,聚則勢強,兵家之常情也。”

此又是一忌。

雨聲一陣緊於一陣,鎮上的雞已經叫過三遍了。

粟裕在地圖的包圍中與自己爭辯、較量。

運籌就是選擇和預見,是指揮者的智慧和意志的體現,是運用其淵博學識、豐富經驗,發揮其預見性和洞察力。這個過程是高度緊張的過程,也可以說是痛苦的過程。

“夫將者,人命之所懸也,成敗之所繫也,禍福之所倚也。”一個將軍是要能“負重”的,而且需要堅強的神經。

粟裕正是在“負重”中脫穎而出的。

劉少奇在抗日戰爭後期讚頌粟裕指揮的新四軍第1師,“在抗戰中建立了最大的功勞。在我全軍中以第1師部隊作戰最多,戰果最大”。

陳毅對粟裕的評價是:“粟裕將軍的戰役指揮,一貫保持其常勝記錄,愈出愈奇,愈打愈妙。”

劉伯承說:“粟裕將軍百戰百勝,是解放軍最優秀的將領之一。”

戰爭是誕生將軍的母體,在粟裕走向大軍事家的戎馬征程中,黃橋戰役是重要的里程碑。

教室的門被推開了,陳毅走進來,一身泥水。

粟裕的思緒從地圖中走出。

陳毅情緒很好:“工事修得不錯,黃橋的群眾全出動了,場面壯觀得很呢!你這裡怎麼樣?”

粟裕把一局險陣全盤託於陳毅。

陳毅開始還不斷地“唔”、“唔”地應著,漸漸沒了聲息,只是一口一口吐著煙霧。

粟裕:“犯了兵忌,破了常格。”

陳毅看著地圖,斟酌著粟裕的作戰方案。這確實是要下大決心的。

突然,陳毅掐滅了菸頭,從地圖上收回目光:“常格不破,奇兵不出。你這是一招奇兵!”

“危險很大。”

“孫子曰:‘十而圍之’,指的是戰略上可以以少勝多,而戰術上必須以多勝少,而我們無論戰略、戰術,都只能是以少勝多,這本來就是一場危險的仗。打這樣的仗,只能以奇制勝,小奇小勝,大奇大勝,我們可以下決心了。”

陳毅決心一定,目光離開地圖,再不看一眼,問道:“具體部署是怎樣安排的?”

“一縱開到嚴徐莊以北待機,殲滅翁旅在行進中。二縱實行運動防禦,誘敵深入。三縱堅守黃橋。”粟裕又補充,“伏擊地形我都看過,條件很好。”

“守黃橋是個苦差事,傷亡多,繳獲少,看陶勇的嘍。”陳毅在地圖的空隙裡踱著步子,“我們只用1/4的兵力守黃橋,這是跟韓德勤演空城計啊。”

粟裕接著道:“‘兩李’和陳泰運如果改變了立場,倒向韓德勤,這個陣勢就要出麻煩。”

“我已經把朱克靖派到李明揚那裡,黃逸峰也去了陳泰運那裡,那兩處你可暫不考慮。還有一個炸彈,就是日軍。我估計在韓軍大舉向我們進攻的時候不會爆炸,可能坐山觀虎鬥。”

粟裕點頭:“韓德勤也不敢公開要求日軍配合他進攻的,只要此戰能速戰速決,日、頑聯合攻我的可能不大。”

“嘩啦”一聲,一面玻璃窗被大風掀掉了,滿牆的地圖飛捲起來。

陳毅望著外面的風雨,嘆道:“天心已厭玄黃血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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