粟裕:毛澤東在閩西養病期間的警衛連長

1929年7月上旬,毛澤東離開紅四軍領導崗位,到閩西指導地方工作,同時養病。

由誰來保衛毛澤東?面對四周強敵環伺,確實是一個令朱德不得不認真考慮的問題,他站在一個小山坡上,眺望遠方。突然,一個人騎馬闖入了他的視線,他眼睛一亮,雜亂無章的思緒馬上定格成一個名字:粟裕!

在長期艱苦頻繁的作戰中,粟裕經受住了嚴峻的考驗。正因為如此,朱德親自命令粟裕率領一個連負責保衛毛澤東。

為了確保毛澤東的安全,粟裕在永定金豐大山天子崬附近設了不少暗哨,又佈置了不少疑陣,真真假假,使人無法搞清底細。也正因為如此,永定附近有敵軍陳維遠一個旅,幾度想“進剿”天子崬一帶,但在粟裕的監視下,摸不清底細,始終不敢貿然進山。

毛澤東說是養病實際上經常工作到深夜,有時竟通宵達旦。幹部戰士常常看到他屋裡的燈光晝夜不滅。有一次,粟裕半夜查哨歸來,看見毛澤東屋內燈光還亮著,便走了過去,在門口站了一會兒,最後還是鼓起勇氣敲了幾下門。經毛澤東允許後,粟裕進了屋。

“粟連長,有什麼事吧?”

“毛委員,您老是這樣熬夜會把身體累壞的。”

“啊,不要緊,我已經習慣了。”

粟裕覺得,作為警衛連長,提醒了首長注意保重身體,早點休息也就可以了。正欲告辭,卻被毛澤東叫住了,因為毛澤東看到粟裕隨身總揹著一個書包,一有空就拿出幾本書來看,有時還寫寫弄弄,記點什麼,引起了毛澤東的興趣。

“粟連長,你最近看些什麼書?”

“部隊流動性大,很難搞到什麼好書。最近又把《湖南農民運動考察報告》讀了幾遍,覺得道理講得透徹,讀完後,心裡感到格外痛快。”

“軍事方面不讀點什麼嗎?”

“最近由於空餘時間多一點,所以我在考慮剛上井岡山時您給我們講的十六字訣。”

“怎麼?敵進我退,敵駐我擾,敵疲我打,敵退我追,不好嗎?”毛澤東突然提高嗓門,表現出異乎尋常的興致。

“怎麼不好?!好!記得住,用得上,當然好嘍。不過要用得很好就不容易了。比如,前一階段,為了對付湘贛軍閥的聯合‘會剿’,我們離開了根據地,轉向贛南、閩西,一路上,一連二十多天,一直被敵人追著打,被動極了;在進大柏地前,我們打了個反衝擊,後來又在大柏地打了個大勝仗,才取得了主動權。說明敵進我退,一定要處理好打與走的關係,既要儘量避免不利和不必要的戰鬥,又要選擇時機給敵人以打擊,才能掌握主動。”

“講得好,請繼續講下去。”

於是粟裕講述了他以十六字訣為原則,總結過去自己所經歷的戰鬥,特別是到井岡山以後的各次戰鬥。有的符合十六字訣精神,打好了;有的不怎麼符合,沒打好;有的違背了十六字訣原則,結果吃了敗仗。

一般地說,毛澤東在公共場合,或與一些相當職務同事在一起的時候,比較嚴肅,保持著某種威嚴;而對戰士,對基層幹部和連排級軍官,則比較隨便,顯得親熱得多。他解開了風紀扣,斜靠在椅子上,饒有興趣地聽粟裕講話。他沒想到,這麼個文質彬彬的基層指揮員,居然能用十六字訣總結自己的經驗和體會,使之成為理論性的東西,以指導以後的戰鬥,不容易啊!難怪朱老總要親自點他擔任自己的警衛,難怪不久前的一次生產勞動中,陳毅對朱德說:“朱老總休息休息吧,這樣拼下去,會垮掉的。”朱德回答說:“沒關係,幹革命就像接力跑,一棒一棒傳下去,我老了,有粟裕。”今日看來,這個粟裕,確實非同一般。

粟裕講的一些大小戰鬥,毛澤東都非常熟悉,所以經常插話。

最後,毛澤東猛地站了起來,走到粟裕跟前,高興地說:“粟裕同志,你講得太好了,戰爭與其他事物一樣,有它自己的內在規律,促進它的發展或轉化來贏得勝利!”

啊,戰爭有它的內在規律,指揮員只能順其規律,促進其發展或轉化來贏得勝利。這真是放之四海而皆準的真理。這兩個多小時的談心,使粟裕終身受益。

這時,毛澤東打了個呵欠,似乎有些累了。粟裕立即感覺自己在這裡呆得太久了,打擾了首長的休息而深感內疚,但一種從未有過的滿足感,充滿了他的心懷。覺得與毛委員的談心,以及毛委員富有哲理的談話,給自己的收穫比上軍校還要大,內心深處,更加敬佩毛澤東了。

粟裕走後,毛澤東也沒有馬上就睡。紅軍在他的指揮下,取得了接二連三的大勝利,使他聲威大振。但是,與此同時也引來了一些不滿,有人攻擊他的流動游擊戰術是“不顧根據地老百姓死活的逃跑主義”,甚至還說什麼“農民領袖”不能領導無產階級。毛澤東對這些流言蜚語,一向是不屑一顧的。然而,說這些話的人,儘管為數極少,卻是來自上面,來自喝過洋墨水的“百分之百的布爾什維克”,作為一個有偉大志向的無產階級革命家,毛澤東的直覺告訴他不能等閒視之。他要借這次養病的機會,豐富自己,武裝自己,深入地研究馬列主義。今夜與粟裕的談話,使他得到了許多證明自己理論正確的實例,感到很高興。

也正因為如此,打這以後,毛澤東經常找粟裕去談話。有一次,毛澤東聽說警衛連因發展一個戰士入黨而發生了分歧,便找粟裕來問是怎麼回事?

粟裕回答說:“這個戰士打仗一直十分勇敢,就是好賭博,屢教不改,怎麼罰他都不行。後來他賭博時又給我抓住了。這次我沒罰他,而是耐心地和他談心,用一些具體例子啟發他的覺悟,整整談了兩個多小時,他被說服了,流著淚發誓不再賭博了。結果,他真的改了,發現別人賭博就來告訴我,幫助做工作。這件事我深有感觸,對自己的同志,舌頭比拳頭更靈得多!”

毛澤東聽了哈哈大笑地說:“好個粟裕同志,這就是思想政治工作嘛,這就是改造舊思想、改造舊習氣的有力武器嘛。”

粟裕也笑了,他感到與毛委員的每一次談話,都有新的體會和提高。然而很可惜,沒有多久,毛澤東的病還沒養好,粟裕就被調走了。

負責毛澤東警衛工作的兩個多月裡,粟裕猶如撥開雲霧見曙光,進一步領會了毛澤東、朱德靈活機動的戰略戰術,後來成為一位戰功卓著的常勝將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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