樑冬|仁義禮智信在莊子眼中並不是真正的人性

且夫駢於拇者,決之則泣;枝於手者,齕之則啼。二者,或有餘於數,或不足於數,其於憂一也。今世之仁人,蒿目而憂世之患;不仁之人,決性命之情而饕貴富。故意仁義其非人情乎?自三代以下者,天下何其囂囂也?

梁冬|仁義禮智信在莊子眼中並不是真正的人性

仁義不是人性固有的

大致來說,《駢拇》就是通過一個人多長了一個奇怪的腳趾頭這件事,來講多餘的發心、多餘的願望,一切多餘的事情,只能帶來多餘的煩惱、不自在。

莊子,或者是他的學生在寫這篇文章的時候,充滿了某種悲哀。

有些人的腳趾並生在一起不能分開,你非要切開它,人就會悲泣;有的人手上長了六根手指,你“啪”的一下斬斷一根,人就會啼哭。

這兩種情況,有的是手指多於常人的數目,有的是腳趾沒有長夠常人的數目。不管是哪種情況,破壞它們本來的形態,都會讓人憂愁。

莊子說:“在當今世上,那些號稱有仁德的人,總是一副高瞻遠矚的樣子,憂慮世人的禍福,他們實則是不仁的人,違背了人的自然本性。所以,仁義不是人性所固有的。不然,從夏商周以來,天下人何以會為它而一直喧鬧不休呢?”

這句話的原文是:“故意仁義其非人情乎?自三代以下者,天下何其囂囂也?”一對照你就會發現,嗯,還是古文有韻味。

所以當《人間世》出版的時候,我們配備了《四庫全書》的抄寫版本,就是希望大家每天可以抄一段。雖然書中的每句話你未必都能理解,但是抄原文的過程本身就會讓你享受到文字裡的況味(詩意)。就像英文中任何不能被翻譯成漢語的東西,是英文的詩意一樣,任何古文中不能被翻譯出來的東西,就是古文的詩意。

又比如“仁義其非人情乎?自三代以下者,天下何其囂囂也”這段話,讀起來有一種跳跳糖在嘴裡“啪啪啪”的酸爽感,會讓你有一種情不自禁要搖頭晃腦的感覺。

甚至你會感覺這段文字不應該橫著排,而應該豎排(手裡應該拿著一卷書以點頭的方式看)。現代人在表示讚歎時,常常搖著頭說:“哦,great,哦,amazing!”這都是讀橫版的書讀久了產生的結果。實際上,我們應該常常點頭,因為點頭對脊椎有很大的幫助。

總之,這一段就是講“仁”這種已被概念化的同情之心,是可仁的“仁”,什麼是“可仁”?就是“可以仁”的意思,但是未必真要仁,所以叫“可仁”。就像不少人,人很可愛,但不值得我們去愛,可愛僅僅只是可愛罷了。

反正,莊子對於所謂的“仁義禮智信”抱有一種深深的憂慮。而最大的憂慮就是有些人相信仁,有些人不相信仁。這造成了“降維”打擊——高維的人打擊低維的人不費吹灰之力。

梁冬|仁義禮智信在莊子眼中並不是真正的人性

沒有仁義的人在攻擊能量是多維的

一個在心裡沒有仁義禮智信的人,他的對外攻擊能量是多維的,因為他不選擇同一個平面。當他的攻擊能量集中在一個平面,就會如入無人之境一樣(看過《三體》的朋友都知道,降維打擊很厲害)。有了仁義禮智信之後,你就到了一個被束縛的空間、時空裡的層面。

所以心裡沒有仁義禮智信的人,做任何事情不會有底線和原則,這對於有仁義禮智信的人當然很不公平。就像《羞羞的鐵拳》裡,兩個人打拳的時候,打到對方的某些部位才能算積分,不能上去咬人、踢襠部;不能把人家踹倒,用手掰住人家的腿後“啪”地咬住,然後用身體壓住……

莊子認為,那些沒有仁義禮智信的人在攻擊能量層面上是比較多維的,對於那些緊守著仁義禮智信的人來說,這是多維對單一維度的侵害,打擊太大。最可怕的是,仁義禮智信在莊子眼中並不是真正的人性——因為人在最關鍵的時刻未必會堅守,所以才需要努力地進行教化。

人是需要教化的這一觀點,從來都是道家和儒家的一個重要分野。儒家是有情懷的,他不僅僅有近處的苟且,還有遠方仁義禮智信的田野,所以他總是想走到遠方的仁義禮智信中去。但這個遠方的“田野”可能是海市蜃樓,你走過去的時候會發現並沒有想象的那麼美麗。

梁冬|仁義禮智信在莊子眼中並不是真正的人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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