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長在:敢在自己家人面前說的活,才能在臺上說

小時候

進園子

花2分錢

聽10分鐘的

楊長在:敢在自己家人面前說的活,才能在臺上說

現在

說相聲

逗得全場

哈哈笑

楊長在:敢在自己家人面前說的活,才能在臺上說

楊長在,1952年出生

小時候去園子裡聽相聲

長大了在園子裡說相聲

師從楊志光,師爺是白全福

按天津相聲界來說

他是“白家門”的一員

六十多年,最大的愛好就是——

相聲


在園子裡,2分錢只能聽一段

五六十年代聽相聲,楊長在要麼在家用電匣子,要麼跑園子。

那時候很多人進園子聽相聲的不像現在能聽得起整場的,2分錢也就能聽一段,十分鐘左右。楊長在那會兒有零花錢不敢隨便花,攢一陣兒就往園子裡跑,聽個2分錢的都覺得過癮。

楊長在:敢在自己家人面前說的活,才能在臺上說


21歲那年,楊長在從“聽相聲”開始去“學相聲”了。

1973年,天津群眾藝術館組織個相聲培訓班,資深的曲藝理論家陳笑暇先生授課。楊長在聽到這個消息趕緊去報名,這是他第一次有機會正式接觸相聲這門藝術的理論和架構知識。

陳笑暇先生平時經常接觸老一輩的曲藝表演藝術家,對曲藝的表演理論和風格有深入的研究,講起課來談笑風生,楊長在聽了課,讓他獲益良多。

“之前我是觀眾,聽相聲只是覺得有意思,第一次跟著相聲名家學相聲才知道原來這裡頭還有那麼多的講究。”時隔40多年,楊長在對陳笑暇先生在課上講的內容仍然記憶猶新,比如怎麼創作、題材的涉獵、怎麼才能把相聲裡的人物立起來、人物的性格要怎樣塑造段子才有韻味……當時接觸到這些知識,讓楊長在對相聲這門藝術的博大精深心存敬畏。

培訓班之後,楊長在對相聲的認知有了不同層面,同時對相聲有了多維度的賞析。

馬三立、常寶霆、魏文亮出席擺知儀式

楊長在年輕時在高校後勤工作,開車是他的長項。除了完成日常的工作,相聲成為他最大的興趣愛好。閒暇之餘,楊長在也跟著演出隊來段相聲說說。


楊長在:敢在自己家人面前說的活,才能在臺上說

楊志光先生


相聲要想說得好,得有師父教。尤其在相聲這一門裡,師承關係是馬虎不得的。有一天,一個朋友跟楊長在說:“你這麼喜歡相聲,要不我幫你引薦楊志光先生當你師父吧。”楊長在一聽心裡美,“我之前看過楊志光先生表演的相聲,他們在表演風格和人物處理上都有非常紮實的功底,相聲說得特別好,要是能拜在楊志光先生門下那就太好了!”

70年代,在朋友的引薦下,楊長在開始跟楊志光先生學藝,直到1985年,正式拜楊志光先生為師,成為門下大弟子。

楊長在:敢在自己家人面前說的活,才能在臺上說


1985年,楊長在拜楊志光先生為師,儀式在天津師範大學“外賓廳”舉辦,“海底”是尹笑聲先生書寫,上面有各位相聲名家親筆簽名

很多人都知道,在相聲門裡拜師要有擺知儀式的。楊長在的擺知儀式請的人不多,但“引保代”三師的傳統一個都不少,擺知儀式上每個輩分的老先生只請來幾位:“壽”字輩的請來馬三立;“寶”字輩請的是常寶霆、於寶林、白全福;“文”字輩請的是魏文亮先生,擺知儀式也是魏文亮先生主持的。


楊長在:敢在自己家人面前說的活,才能在臺上說


楊長在拜師的“海底”收藏在謙祥益的天津相聲博物館裡

擺知儀式上,楊長在後來的搭檔陳樹桐也一併拜師,不過是拜各自的師父。從年輕時兩人的擺知儀式是同一天同一場合舉辦的,幾十年後,兩個人還一起搭檔說相聲,他們對相聲的執著促成了這段長久的情誼。


師父說要想指嘴吃飯,每個字都不能軟

有了師父教,楊長在學相聲更有勁頭兒了。“師父一上來,咱別的都先不談,就練基本功,從《報菜名》《地理圖》《八扇屏》開始。師父說了,以後要想指著嘴吃飯,嘴裡出來的每個字都不能軟,要擲地有聲。”

過去老先生們研究活,是一個字一個字地摳,上臺之後說話的語氣和表情都要研究,這樣出來的東西才“降人”。

給你作品文字,甭管十頁二十頁,全背下來只完成了20%,還有80%都沒動呢。這80%包括什麼?倆人背完詞得對活,重音在哪,高低音怎麼放,都得研究。等倆人都侃明白了上臺實踐,一次不行兩次,經過很多次反覆推敲才能找到最適合觀眾的表演模式。要不說過去老先生們留下來的東西都是珍寶呢。

楊長在說起自己的師父:“他的基本功就特別紮實,對相聲的理解也是現在很多人趕不上的。那時候去師父家裡,師父給說活,一句話的軟硬鬆緊會挨個字拿捏。”師父要求的“軟硬”指的是表演時的語氣和聲調,抑揚頓挫都要琢磨;“鬆緊”是說話的快慢,勻速可不行。

楊長在:敢在自己家人面前說的活,才能在臺上說


光嘴皮子溜還不行,掌控節奏是關鍵

拿《地理圖》舉例,師父講這段相聲裡有一部分內容是考驗表演者嘴皮子功夫的,“地名連報”怎麼說是有講究的。

首先,光快不行,語速一樣也不行,因為後面還得爬坡,所以說的時候要有節奏,有快有慢才對。如果一上來,你就說得特別快,把自己累夠嗆不說,觀眾聽著也起急。所以,這部分一開始不能說太急,得有個輕重緩急的過程,這樣到後面就好辦了,你稍微一使勁就出活了,底下的觀眾聽著也過癮。


楊長在:敢在自己家人面前說的活,才能在臺上說


每個人的表演性格是獨一無二的

老先生各有各的表演特點,像高英培先生的幾塊活,沒人能使得了,而蘇文茂老先生的表演風格,別人也學不來。

相聲表演就是這樣,每個人都有自己的性格,有適合的人物,如果光想模仿別人,很難成功,這就是畫虎畫皮難畫骨的道理。

楊長在回憶往事:70年代,趙津生模仿馬三立先生的相聲,在臺上一言一行,一舉一動,還有聲音上,包括造型都在學,非常像。後來,馬三爺知道後就跟趙津生說:“別學我,學我者死。”

馬三爺把道理給趙津生掰扯明白了,趙津生豁然開朗,把之前模仿的東西從自己身上卸掉,然後再把自己的東西披身上,沒少費功夫。

其實現在看來,馬三爺說得特別對:你想複製我,但你不是我的性格,所以你學不了我的神韻。每個演員不是什麼作品你都能演,悟出來的東西才是自己的,光靠模仿是不行的。

苦練《大保鏢》 獲獎

相聲界有句話,叫“文怕《文章會》,武怕《大保鏢》”,意思是說說這兩個段子最難,特別吃功夫。


楊長在:敢在自己家人面前說的活,才能在臺上說


楊長在學《大保鏢》時跟著師父學身段,“有一點我是比不了師父的,他有武功基礎,出來的一招一式特別漂亮。”楊長在說。有時,師徒倆也開玩笑,師父說:“不行的話,回頭找師爺給你說說去。”師爺白全福先生家裡是唱戲的,他從小就生活在曲藝門裡,功夫自然了得。“師爺身上,京劇的知識都好厲害,有時去師爺家,一進門就看到師爺在院子裡練功,我們不敢打擾他,就在旁邊看著。”


楊長在:敢在自己家人面前說的活,才能在臺上說

常寶霆、白全福


後來,到了八十年代末,憑藉表演的傳統相聲《大保鏢》,楊長在和陳樹桐搭檔在天津市第二屆相聲大賽中獲得二等獎。

楊長在:敢在自己家人面前說的活,才能在臺上說


天津相聲好聽,關鍵在演員

楊長在和陳樹桐在謙祥益的舞臺上經常說一句話:很多全國的觀眾都特別愛聽天津相聲。雖然是段子裡的一句,但楊長在沒少琢磨這句話背後的理兒。

為什麼天津的相聲能把全國的觀眾逗樂了?楊長在認為原因在演員,尤其是天津老一代的相聲工作者在研究活時特別走腦子,一塊活拿來,要怎麼說,都要反覆琢磨。一個包袱要怎麼使出來,才能把觀眾逗樂,都是要經過苦思冥想的,有時一塊活少說琢磨幾個月,多則幾年才能練就成流傳的經典。

楊長在:敢在自己家人面前說的活,才能在臺上說


“碎溜子”可撐不起一個相聲段子

和老一輩相聲表演藝術家比起來,楊長在的眼中,現在一些年輕相聲演員吃苦認頭的勁頭兒還差得遠。

楊長在說:“一方面自己吃苦認學,另一方面得尊重師父。現在一些小年輕功夫下得不夠,教育也跟不上。會說幾段,人就飄起來了,可問題是,你會的幾段就真的沒毛病了嗎?”

幾十年說相聲的經歷,讓楊長在一眼就能看出臺上演員在底下花沒花時間。“有的演員特別認真,人家是真拿相聲當個職業,拿它當飯吃!這是態度問題,人家吃苦認真,準能出活。”楊長在說。“而有的年輕演員一開始就想得偏,三天想當大腕兒,走捷徑,在段子里加那些亂七八糟的東西,實際上那些東拼西湊的笑料支撐不起來一個相聲段子,沒有人物,根本立不住,我們行話管這叫‘碎溜子’,聽著哪兒都不挨哪兒。”

未曾學藝先學禮

現在,楊長在當了師父,有8個徒弟,在教育徒弟上,楊長在更注重徒弟的為人。相聲門裡有句話:未曾學藝先學禮。講的就是一個人想在藝術造詣上有成就,可以通過努力、吃苦能達到,可如果你人性不好,那就沒人敢用你。

楊長在:敢在自己家人面前說的活,才能在臺上說


當了師父的楊長在經常教育徒弟:咱見了誰都要尊敬人家,人家都是咱老師,如果我哪兒沒教到,你就謙虛向人家請教。做人不能傲,到了臺下,你下功夫,上臺之後也別含糊。楊長在教給徒弟更多的是做人的道理。幾十年的經驗讓楊長在知道,一定要把“一分厚道一分福”的道理教給徒弟們。

想學相聲,想好了再來

現在很多人都覺得相聲有意思,特別哏兒,見到楊長在就說:“我去學相聲吧。”每次聽到這樣的話,楊長在都直搖頭,你要是這麼看相聲,我勸你還是別學,因為相聲這門藝術並不是想象的那麼簡單,學相聲得特別吃苦才能出來東西。一般人不下死功夫,根本下不來。


楊長在:敢在自己家人面前說的活,才能在臺上說


開車和說相聲一個理兒,越久越小心

早時,馬路上還沒有多少車,楊長在就已經是一名不錯的司機了。他現在經常說:說相聲和開車是一個道理,你乾的年頭兒越久,膽兒越小,越謹慎。剛上路的時候開車開得可猛了,超他!要是開車開了30年的老司機,就知道慢點開別出事的道理。

很多表演藝術家也是,即使在表演上達到爐火純青的程度,站在臺上依舊會小心,生怕有什麼閃失。

Q:在八九十年代的天津,一般都在哪裡表演相聲?

A:天津老一輩的相聲表演藝術家在相聲發展這方面貢獻特別大,他們打的底子非常好,那時候在電匣子或電視裡可以看到他們的表演。

我是七十年代開始接觸相聲理論的。相聲在八十年代末、九十年代初才在天津開始有氛圍,那時候二宮、三宮還有北寧公園經常組織消夏晚會,我就跟著搭檔經常去表演。到了九十年代末,天津相聲茶館起來了,相聲在天津就算抬頭了。


楊長在:敢在自己家人面前說的活,才能在臺上說


Q:您接觸的老一輩相聲名家比較多,聊聊他們吧

A:除了師父和師爺,經常會接觸老一輩的相聲表演藝術家。回憶起他們,人家是真下功夫啊,對人物的處理,還有相聲知識的掌握,是現在人比不了的。那時候,我去馬三立先生家,

馬三爺鼓勵我們晚輩:“不下功夫不行啊,不下功夫出不來東西!”而且,老一輩的相聲表演藝術家就是身體力行地實踐這句話,我在馬三爺家裡看到他光是《十點鐘開始》這個段子反覆修改的稿紙就有半米高。

在表演風格和為人處世上,老一輩相聲表演藝術家,別管是多大的腕兒,人家一上臺就讓觀眾感到特別親切,不是一上來就那幾句直白的開場白:大家好,我今兒來給大夥兒說段相聲啊。

你看,馬三爺一上臺,會跟觀眾招呼幾句:“李大爺來了,呦嚯!二伯您看您也來了,大夥兒這麼給我捧場……”幾句下來就非常輕鬆地把觀眾代入自己要說的相聲裡,娓娓道來地講著故事。

Q:您年輕時跟著演出團體表演,最後留在了謙祥益?

A:年輕時因為白天要工作,只能在晚上或休息的時間去說相聲。後來相聲在天津抬頭了,我們這些愛說相聲的就開始跟著不同的相聲隊表演。

我之前在哈哈笑相聲俱樂部,和謙祥益的史經理很早就認識了,後來我就專門在天津相聲俱樂部,也就是跟著咱謙祥益說相聲了。史經理那人特別愛為別人著想,剛來俱樂部演出時就和我說:要是人家哈哈笑相聲俱樂部有演出,你就先緊著人家那邊啊,別為了在謙祥益演出回頭耽誤人家那邊的演出,他這人特別周到。


楊長在:敢在自己家人面前說的活,才能在臺上說


Q:說說史經理這個人吧,您跟他接觸比較早吧?

A:他對相聲的付出太多了,而且他對相聲演員的要求也相當高。像歸置活的時候,亂七八糟的都禁止說,為什麼呢?道理很簡單,你得講理吧,有些活你在家要是跟誰都能說,那麼你在園子裡就能說,要是一些活你當著自己閨女、姑爺的面說不出來,那憑什麼就把這些活帶進園子裡?你這不就是欺負觀眾嗎?而且這樣下去你自己也會把相聲的道兒走偏了。


Q:謙祥益的演員非常在意觀眾?

A:老一輩的相聲表演者都有個習慣,上臺表演前,都會提前看看臺下坐著的觀眾。咱們謙祥益的演員每次上臺前,也會例行這個慣例。

提前看看觀眾,再決定一會兒上臺講什麼段子?比如看看觀眾的年齡段分佈,男女老幼的比例,這樣在準備演出段子時就會有側重,做到心裡有數。如果,臺下好多年輕人,你選的段子太偏於傳統就不合適。

楊長在:敢在自己家人面前說的活,才能在臺上說

Q:您對徒弟有什麼要求呢?

A:在我這兒,沒有師父追著徒弟去學的道理。我們那時候跟著師父學藝,要是能得到先生的真傳,多不易啊,心裡特別美,回家之後還得反覆想。所以現在我講活的時候,我教給你怎麼著,如果你要是下功夫,我累死都樂意教你。可如果你不下功夫,那我再見到你,都不會再提。

楊長在:敢在自己家人面前說的活,才能在臺上說


Q:謙祥益的兩個徒弟,您還滿意嗎?

A:蔡寶恆和任鵬飛,他們倆是知道要下功夫的。像蔡寶恆家裡的事兒比較多,爺爺奶奶和父親的身體不太好,需要他照顧。

任鵬飛相對輕鬆一些,每天除了日常生活,生活狀態就是圍繞著相聲來。他平時晚上演出以後,沒有吃夜宵的習慣,每天他都會很早就來園子,看看有什麼事,一待就是一天,有時用電腦研究那些傳統的老活,再看看現在有什麼內容可以給自己啟發。只要跟我在一起,就會探討相聲。


楊長在:敢在自己家人面前說的活,才能在臺上說


寫在尾聲

楊老師接觸過天津老一輩的相聲表演名家,也經歷了天津相聲的發展,對現在年輕相聲演員也有自己的視角。

從在園子裡聽相聲,到在園子裡說想相聲,楊老師經歷了60多年。他自己喜歡相聲,孩子四五歲的時候,就已經熟練背下《報菜名》的經典段落,也正是深知這一門的付出與刻苦,他才沒有讓孩子繼續涉獵此門。整個聊天過程,他最常說的一句話就是:學相聲得吃得了苦,不下死功夫不行。


分享到:


相關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