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秦唯唯失魂落魄地在客廳裡拖著地。
“老婆，這地方你都拖了好幾遍了，咋了你？”老公劉一然正在刷碗，探出頭來，疑惑地問她。
“啊？哦，沒事沒事，你快去上班吧，一會我刷。”秦唯唯走進廚房，把劉一然推了出來。
秦唯唯心裡現在亂七八糟，完全不知道如何面對劉一然。因為劉一然出去晨跑的時候，她接到了前夫林浩的電話，不對，不能算前夫，因為他們根本也沒領過證。
那是八年前的事了。
那一年秦唯唯沒考上高中，爸媽催她快些掙錢，她只能出去打工。她工作的家紡廠，大部分都是年輕女工，適婚年齡的又很多，所以家紡廠的男人就成了稀有物種。像林浩那樣長得帥氣的，更是珍品。
可林浩挑來揀去，偏偏看中了其貌不揚的秦唯唯。用林浩的話說就是：秦唯唯有氣質！林浩對她好，給她買衣服買鞋，請她看電影，這讓秦唯唯成了全廠女人的眼中釘。
十八九歲的女孩子不明白，虛榮心是個讓人害怕的東西。何況秦唯唯打小在家裡不受重視，林浩對她的好，像一束陽光，照得她心裡暖洋洋的。這種甜蜜又高人一等的感覺，真好！
林浩對著秦唯唯發誓，一定娶她做老婆！秦唯唯感動得稀裡糊塗，揹著父母，她跟著林浩回了南方老家。
可到那以後，她才發現一切都不那麼簡單……
02.
林浩家沒有他說的二層小樓，只有三間瓦房。林浩父母也沒有他說的那樣慈眉善目，但好在對她的到來還算歡迎。
秦唯唯心裡發慌，害怕自己跟錯了人，可林浩對她一如既往地好，還說是害怕她嫌棄才撒了謊，乞求她原諒。
秦唯唯想，也許自己多慮了，雖然日子可能清苦點，但她本來也不看中這些。一想到她可以不用回到處處嫌棄她的父母身邊，而擁有一個屬於自己的家，她打心眼裡覺得知足。
兩個人就這樣在一起了，舉辦了簡單的儀式，卻沒有領證，因為不到法定婚齡。婚後秦唯唯生下一個女兒，取名小樂。
秦唯唯本以為孩子出世，會讓家庭更加和諧美滿，卻沒想到，她的噩夢開始了。
原因很明顯：秦唯唯生的不是兒子！
林浩對秦唯唯甩臉子，公婆連月子也沒伺候完就撒手不管了，做飯看孩子洗衣服全是她自己幹。她心力交瘁，每每覺得熬不下去，就使勁親親懷裡的女兒，那是她唯一堅持下去的理由。
在女兒六個月的時候，林浩突然又對秦唯唯好起來了，林浩父母亦然，秦唯唯很納悶。她以為，他們良心發現了。
可她想錯了，是林浩要秦唯唯再生，一直生，生到有兒子為止！
秦唯唯一拒絕，林浩就沒頭沒臉地打她，公婆熟視無睹，反而在一旁看熱鬧。有一次，她被打得狠了，衣不蔽體地跑到了門外……鄰居戲謔的目光，秦唯唯一輩子也忘不掉。
她當然也想逃跑，可她捨不得小樂。
直到有一天，林浩喝醉了，他把孩子抱到公婆那屋，回來就騎在了秦唯唯身上。秦唯唯拼命掙扎，林浩就一手呼她的腮幫子，一手捂住她的嘴。呼吸困難的秦唯唯情急之下用力咬住了林浩的手，林浩疼得齜牙咧嘴，順手抄起桌上的酒瓶砸向秦唯唯的頭。
鮮血順著她蓬亂的頭髮流下來，林浩嚇得跑了出去。秦唯唯終於狠下心來，趁這個空當兒，拿了床底下偷偷攢了很久的錢，跑掉了。
秦唯唯從林浩家跑回了老家，爸媽又氣又恨，趕緊找個人把她嫁了出去，這個人就是劉一然。
劉一然在汽修廠上班，是個老實人。工資不高，家庭條件也不好，所以一直沒能找上媳婦。秦唯唯雖不算漂亮，但眉目清秀，又能操持家務，劉一然很知足。兩人婚後又添了一兒子，生活幸福美滿。
03.
可是，林浩竟然給她打電話，想都不用想，肯定是他找到了父母，要了她的電話號碼。她那父母，給點錢啥都能說。秦唯唯這樣想著，氣得跺腳。
正在這時，電話又響了，又是那個號。想來林浩也知道了她的住址了，躲得過初一躲不過十五，秦唯唯摁了接聽鍵。
“唯唯，你別掛，你聽我說，我，我得了癌症……”林浩在那邊哽咽著，秦唯唯有些驚訝，但也僅僅是驚訝。
林浩接著說：“父母年紀大了，身體又不好，沒有辦法撫養孩子，我……活不長了，我想把女兒給你送過去……你看行不行啊？”
“不行！我已經結婚了，我老公不知道這些事，你這樣不是逼死我嗎？”秦唯唯大吼。但她立刻就覺得自己過分了，她想念小樂，做夢都想！
“我知道你是怨我，以前是我不對，但我都要死了，小樂可是你親閨女，你就這麼狠心嗎？”林浩這次帶了哭腔。
“我……我想想。”秦唯唯掛掉了電話。
放下電話，秦唯唯有點不知所措。她已經拋棄女兒一次，讓她再一次撇下女兒不管，秦唯唯於心不忍。天知道那種血脈至親的思念之痛，曾把她折磨得體無完膚。
可是，如何跟老實巴交的劉一然開口呢？秦唯唯決定好好計劃一下，她害怕毀了這眼下的幸福。
一整天秦唯唯都在“思考”，可到了傍晚還是亂哄哄的，亂得她都忘了從公婆家接兒子回來。
兒子是劉一然接回來的，一進門，劉一然就開口了：“老婆，你怎麼忘了接兒子呢？是不是不舒服啊？今天早晨就怪怪的。”劉一然問著，拿手摸了摸秦唯唯的額頭。
“我今天頭有點暈，不過沒發燒。”秦唯唯有點愧疚地拿開了劉一然的手。
“那我來做飯，你去歇歇，陪兒子玩會吧。”劉一然轉身進了廚房。
秦唯唯鼻頭一酸，別過臉去，眼淚撲簌簌地掉了下來。劉一然就是這樣，不捨得她受一點委屈，不像林浩……林浩！秦唯唯的心又提起來了，怎麼辦呢？
04.
這天秦唯唯出去買菜，剛出小區門口，後背就被人拍了一下。秦唯唯嚇了一跳，回頭一看，她差點沒認出來，那是林浩。
才不過八年的工夫，他已經不是帥氣小夥子了，鬍子拉碴，頭髮也沒洗，瘦得不成人樣。
可秦唯唯一眼就認出了小樂！她也那麼瘦，像一根火柴棍子一樣頂著個大頭，滿身髒兮兮的，還紮了個亂七八糟的馬尾！秦唯唯看到女兒這副模樣，眼淚吧嗒吧嗒掉下來。
她吸了一下鼻子，擦了擦眼淚，跟林浩說：“跟我來。”他們走到一個極偏僻處，秦唯唯才敢蹲下來，一把抱住女兒：“我是媽媽，小樂，我是媽媽！”
小樂似乎還記得她，小臉上掛滿了淚珠：“媽媽，我想你！你別不要我！”秦唯唯的心都要碎了，她愧疚難當，作孽啊，年輕的自己，就那樣狠心扔下孩子。
過了好大一會，秦唯唯才平靜下來。林浩也擦了眼淚：“唯唯，當年是我不對，孩子是無辜的，我……已經沒法照顧她了，能不能就讓她跟你？”
秦唯唯這次，怎麼也捨不得再離開女兒了。她應下來，說讓林浩再等等，她想辦法把女兒留下來。
劉一然的汽修廠最近生意很好，經理要給他漲工資，劉一然把這個好消息告訴秦唯唯時，她還在愣神。
“哦，挺好的，這樣我們就能好過一點了。那個，老公，我想出去賺錢，你看兒子也上幼兒園了，我可以找個工作時間靈活的，耽誤不了接送。”秦唯唯想，總得先掙點錢，有能力撫養孩子，這樣也好開口，不能乾巴巴領進來一張吃飯的嘴。
“不用，老婆，我現在能養活你們倆，你身體不好，不用出去了。”劉一然拍了拍胸脯。
“可是……我……”秦唯唯想全盤托出，可話到嘴邊又咽回去了，她還是開不了口。
05.
已經過去了十天，秦唯唯還是沒有想出辦法。林浩怕她反悔，已經打了好幾次電話，還來過小區兩次。秦唯唯怕鄰居們看到，就對林浩承諾再給她十天，到時候她會安排好的。
可是，該怎麼辦她卻依然沒想好。
這天劉一然突然給兒子換了張兩層的床，他說這樣節省空間，上邊可以放很多東西。秦唯唯顧不上那麼多，就由著他。
劉一然把兒子不玩的玩具都拿到小區賤賣了，他說免得佔地方。孩子大了要培養個讀書的愛好，他用賣玩具換的錢，買了一些書回來。
承諾的10天又快到了，秦唯唯決定和劉一然坦白，她不想隱瞞了。她想，如果劉一然和她離婚，那就離吧，總之她不能扔下女兒不管。
今天晚飯後，就和他談。秦唯唯暗暗下了決心。
吃過晚飯，秦唯唯還在收拾碗盤，劉一然從背後環住她的腰，輕輕貼在她耳邊對她說：“老婆，我做好準備了，你把孩子接過來吧！”
哐當！盤子落在了水池子裡。她慌亂地扭過身來，對著劉一然：“你，你，怎麼知道？”
劉一然把秦唯唯溼噠噠的手放在手心裡，牽著她坐在了餐桌旁。
原來他們結婚前劉一然就知道秦唯唯的事。當時他在秦唯唯家要去廁所，可廁所裡有人，是秦唯唯的二姨和三姨，她們在說這件事。
劉一然一開始也是一驚，但他並不是看不起秦唯唯，而是覺得她受盡了屈辱。何況他知道秦唯唯人品不壞，只是被人騙了，離開孩子她心裡肯定難過，所以他更要好好疼愛她。
前段時間秦唯唯不對勁，劉一然有天提前回家，恰巧又看到林浩來找，一開始他也不確定，但看到秦唯唯看那小女孩的神情，他立刻明白了。
他也糾結過，是不是能夠接受孩子。可最後，他還是決定把兒子的床換成上下鋪，並給秦唯唯的女兒買了書。
秦唯唯的眼淚嘩啦啦地淌下來，她撲倒在劉一然的懷裡痛哭，對他說了句自己都覺得肉麻的話：“老公，我愛你！”
劉一然突然樂了，他捧起秦唯唯的臉：“老婆，你還從沒說過這樣的話呢，你再說一次我聽聽，哈哈。”
秦唯唯從沒想過，自己能擁有這麼好的老公，也許他們一輩子都不會大富大貴，但那又怎樣？老公對她的愛和包容，對她女兒的接納，足夠溫暖她一輩子。
- END -
作者：後花園姑娘紅豆半顆，八九年教書匠一枚，願執一支筆，走天涯路，如若路上有你，足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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