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佬種地,意不在耕





撰文 / 芙蓉王




01

1989年,一位河南人告訴去北京談生意的牟其中,即將走向解體的蘇聯準備賣飛機換糧食,但苦於找不到買主。牟其中敏銳地嗅到商機,他打聽到川航在尋購大飛機,開始輾轉騰挪,靠著500車日用消費品從蘇聯手中換了4架大飛機,一分錢沒花空手套了1個億。這是90年代最經典的倒爺故事。

1995年,另一位叫林正志的河南人被抓了,他也是個販賣菸草的倒爺,因為勾結三門峽菸草分公司,通過行賄獲取紅塔山捲菸的指標,被判了投機倒把罪。這件事牽連了另一位叱吒風雲的人物,即將退休的紅塔集團褚時健被人舉報貪汙受賄。

也是在同一年,即將要退休的紅塔集團的褚時健被人舉報貪汙受賄。當時的紅塔集團已經從西南邊陲的破敗小廠,成長為一家年利稅200多億元的巨無霸,排在全國第二納稅大戶的位置上。有人給“紅塔山”當時的品牌價值算了一筆賬,得到的結果是386億元,據說這個數字用百元大鈔摞起來,相當於9座珠穆朗瑪峰。但紅塔集團是國企,“9座珠穆朗瑪峰”之父的褚時健儘管貢獻很大,但拿的是死工資,一年收入也不過三四萬塊錢。價格雙軌制給權力留下了巨大的變現空間,一張批條獲利幾萬甚至幾十萬的事情層出不窮。

鉅額的公司財富與個人收入之間的不對等讓他動了私心。褚時健在權力交出去的前一年找到廠裡的總會計師,決定和“弟兄們”私分300多萬美元,想著這輩子都吃不完了。但很快被舉報,再加上還有一些錢說不清來源,被判了無期,後來多次減刑,又加上嚴重的糖尿病,被保外就醫。

褚時健是個閒不住也很要強的人,他不想窮困潦倒地度過晚年,也想再證明一次自己。“心裡不平衡,現在的國企老總一年收入幾百萬、上千萬元,我也不想晚年過得太窮困。另外,我70多歲出監獄,總得找點事做,讓生活充實點。”他研究過賣米線和開礦場,最終在哀牢山承包了2400畝山坡種當地的冰糖橙。

大佬種地,意不在耕


褚做事認真,不管是之前種煙還是現在種橙,他喜歡親力親為,跟土地直接打交道。之前在紅塔集團,只要不在辦公區,他一般都在田間地頭,關注土地的氮磷鉀成分,也關注農民的種煙技術,菸葉的質量就是這樣出來的。現在種橙子,種植密度、什麼時候施肥、如何剪枝、怎麼灌溉,果農都需要聽他的,沒有商量的餘地。通過看書、請教和記錄數據自己琢磨,一個七八十歲的老人從菸草專家硬生生變成了柑橘專家。

即便是這樣,這場仗並不好打。農業是個標準化太難、見效慢、效率低下的行當。褚時健也不得不計劃用20年的時間去幹。他引入了規模化和工業化的體系,把當年在菸廠敢大手筆投入的勁頭也用上了,用向老部屬和朋友借的錢投入肥料廠、冷庫、灌溉和運輸建設,用數據指導種植。

但最初幾年,褚時健的橙子產量不高,口味偏酸,並沒有太大銷路。好在褚廠長之前人脈甚廣,人緣很好,甚至還有很多人當年受惠於他。所以在他落難之際都伸出援手,他種的那點橙子壓根不夠賣,菸草公司的弟子找過來,你幾十噸,我幾百噸的買,作為福利發給員工。

這些菸草企業都是不差錢的主兒,別人買東西都要討價還價。這些人也還價,只是喜歡往高處還價。褚時健說橙子5塊錢一斤,他們嫌便宜,非10元一斤不買;另一個菸草公司的領導也來了,說10元一斤也太便宜了,非要20元一斤。所以,褚時健種的橙子早期都是通過菸草系統的人以及身邊朋友消化。

好在褚時健看得透徹,意識到這種做法終非長久之計,他希望通過自己的努力走出一條市場化的路子,以品質獲得消費者的認可。

褚橙知名度不溫不火的情況一直延續到了2012年,這一年,褚時健已經在荒山裡下地幹了10年,並剛在兩年前第一次收穫了果子開始銷售。北京有一家叫本來生活的生鮮電商網站活得很痛苦,創辦者喻華峰之前是《南方都市報》總經理,他的遭遇和褚時健很像,都在人生鼎盛時期入獄,爭議蠻大。生鮮電商需要考慮的因素和投入的資金太多,本來生活的運營做得很糟糕,在網站上線的第三個月,每天只有二三十個訂單,但當時光人員成本每個月就要燒掉80萬元。

焦頭爛額的喻華峰也算幸運。他們從《三聯生活週刊》上發現了一篇關於褚時健種橙子的報道,一位叱吒風雲的老總、曾因貪腐入獄、74歲上山創業,這些關鍵詞都讓記者出身的團隊興奮不已。

喻華峰和搭檔胡海卿策劃了一場“褚橙進京”的營銷事件。喻華峰一開始每天提心吊膽,擔心20噸的橙子砸在自己手裡,但在開售三天後,20噸橙子就賣完了,甚至服務器因為訪問太大出現宕機,一時間褚橙成了勵志的圖騰。當時最經典的一個宣傳語是“人生總有起落,精神終可傳承”,迴避了過去的功過對錯,突出了一位老人堅持不懈東山再起的故事,更具有普世意義。

褚橙能火有本來生活的功勞,更有王石的功勞。

本來生活在策劃“褚橙進京”的項目後,笨笨的王石迎來人生第二春,做著紅燒肉,沉浸在與田小姐的甜蜜愛情裡。作為房地產龍頭股,萬科擁有著良好的美譽度和外界形象,而其創辦者王石因為正直敢言的性格和萬科的業績支撐,也讓他有很強的號召力。

他通過微博自發為褚橙和褚時健宣傳,迅速獲得了巨大的關注。褚橙進京的文章在24小時內被轉發了7000多條,光王石的評價就轉發了4000多次。以前褚時健的夫人馬奶奶還要帶著橙子到處去參展,切開來給大家品嚐,求別人買一點,現在王石動動手指就帶來了更大的銷量。

王石第一次去哀牢山拜訪褚時健是在2003年,沒有前呼後擁,他對這位倔強的老人有同情和敬佩。

除了田樸珺,褚時健應該是王石最關心的人。年年王石都要帶著幾十個人的團去哀牢山拜訪褚時健,有他亞布力論壇的朋友,有光華管理學院的同學,也有他在深圳企業家攝影協會的朋友,當然還有王石帶去的媒體。王石對萬科也沒有這麼上心過,他的每一次對外演講,舉例部分肯定會講到褚橙和褚時健。

在王石的提醒和資助下,那個寫《海底撈你學不會》的黃鐵鷹,依葫蘆畫瓢,跑到哀牢山,寫了一本《褚橙你也學不會》的商業案例,專門在序言感謝了王石。

田樸珺也幾次跟隨王石去雲南拜訪褚時健,而且都會客串一下記者,採訪褚時健,回來後必定會寫一篇文章,給自己的專欄投稿。有的時候是對話褚時健,有的時候是哀牢山一日遊,但文章的主旨始終圍繞著一句話——褚老很偉大,我感動得哭了。

田樸珺幾乎是去一回哭一回。褚時健是個喜怒不形於色的直男,倒是旁邊的馬奶奶不知道這個小姑娘怎麼回事,開始安慰她,但田樸珺說,“她越是這樣安慰我,我心裡越是不知哪兒來的酸楚。”

但她的文章裡看不到任何王石的身影。畢竟作為獨立女性,出現王石多少有點沖淡主旨的味道。所以在她去拜訪褚時健的兩次行程裡,外界都以為田樸珺獨自造訪,但用褚時健的話來說,“要給王石面子”。

褚橙的故事激勵了很多人,也催生一堆金句。王石最喜歡引用的是美國巴頓將軍的一句雞湯:衡量一個人的成功標誌,不是看他登到頂峰的高度,而是看他跌到低谷的反彈力。王石驚喜地發現,褚時健的經歷簡直就是這句話的參照標。

褚橙火了之後,哀牢山成了人們的朝聖地。再加上王石、柳傳志、馮侖、劉強東、田樸珺等一大幫名人造訪,吸引了很多找不到人生方向的年輕人。經常有三十幾歲的大老爺們撲通一下,跪倒在他面前,熱淚盈眶,說是褚時健如此高齡還在拼搏,自己無論如何也不應該選擇自殺。還有一位北京姑娘,拖著大箱子出現在褚橙莊園,說自己的日子過得“像個死人”,要學習褚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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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些突如其來的造訪讓褚時健煩不勝煩,他發現這些年輕人總是不能準確地表達自己的訴求,幾乎所有人都會問到同一個問題,為什麼我的事情總是做不成而褚時健每次都能成功,“我往往都會告訴他們,你不要把我看成神。”

2019年3月5日,91歲的褚時健因病去世。外界對褚時健的評價,除了入獄那一段經歷,爭議比較多的地方是,紅塔集團這種壟斷暴利的國企,換誰做都能做成。言下之意是,紅塔集團的成功不等於褚時健的成功。

褚時健似乎選擇了默默地抗爭。其實當年保外就醫時,就有很多菸草企業找他去當顧問,不用幹什麼事,每年也有幾百萬元的收入。但都被他一一拒絕了。他要向世人證明自己,於是選擇了一個不能快速致富、艱難和複雜的行當。正如褚時健的夫人馬靜芬說,“我們只有做農業呀,做其他東西都太高調了,做農業,撲在土地上,就沒有人說什麼了。都說他為企業家贏得了尊嚴,其實這麼多年,他最缺乏的就是’尊嚴’。”

02


2013年4月,就在“褚橙進京”的第二年,柳傳志提著藍莓帶著弟子陳紹鵬專門去雲南拜會褚時健,除了表達對褚老的敬意,也是去學點東西談點生意,想著怎麼把聯想的農業做起來。就在3年前,手握著幾十個億的聯想,在全國跑了一圈後,決定投農業。產業報國的柳傳志,這次瞄準了農業報國。

名人之間的往來,即使沒有太多交集,也多喜歡追溯淵源。

柳傳志對媒體講,“大約1999年或2000年左右,我在一次表彰大會上就見過褚老,當時他講他是怎樣種出好菸葉的,那時紅塔山的品牌價值總是第一,聯想才排第四五位。”

一看就是柳傳志記錯了時間,1999年褚時健都在監獄了,參加哪門子表彰會。不過兩人第一次見面應該是在1994年,柳傳志和褚時健同時獲得了十大改革風雲人物的稱號,在北京接受表彰。

時隔20年,柳傳志再去拜會褚時健時,兩人的際遇發生了很大變化,褚時健走進了深山,而柳傳志登上了事業高峰。柳傳志曾提議用直升機搭褚時健到北京去,但被後者拒絕了。疾病纏身的褚時健哪也不想去,只想清靜地生活種果樹。

褚時健在哀牢山親力親為,每天在樹下蹲兩三個小時,一點一點研究怎麼去改良土壤,增加肥力,改進冰糖橙的品質,十年時間種出了酸甜比控制在24:1的冰糖橙。這種認真做事的風格,讓比褚時健年輕10多歲的柳傳志非常欽佩。

柳傳志認為在如何做農業這件事上,和褚時健有很多理念非常一致。比如,農業的週期比較長,不能急著掙錢,要一步一步穩著做。不過,相對褚時健給自己定下20年跨度做橙子,柳傳志的想法是投個幾十億,5年之後逐漸進入回報期。

聯想做農業是高舉高打,總不可能給陳紹鵬買幾座山,讓他也去種地吧。2013年秋天,雲南的冰糖橙和四川的獼猴桃同時成熟。柳傳志搭著褚橙的便車,順勢推出了“褚橙柳桃”組合。他們還在羅輯思維廣發英雄帖,為佳沃出品的獼猴桃徵集營銷方案,並點名了雕爺、白鴉、王珂、同道大叔和王興五人。商業教父如此賞臉,年輕人自然不敢懈怠,群策群力,應者雲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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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中四人都積極響應,連夜頭腦風暴,給出了自己的方案。甚至王中磊不請自來,出了個主意,推出“撒嬌版”柳桃,女生下單,向男生撒嬌付款。當你在為他的腦洞叫好時,其實他是在為華誼的新戲《撒嬌女人最好命》打廣告。

當時,雕爺給柳傳志的方案中出了個餿主意,說是要借鑑褚橙的“勵志橙”定位,打造“傳志桃”,寓意薪火相傳。譬如柳傳志可以把獼猴桃送給楊元慶,其他企業家們也可以買來送給自己的接班人。按雕爺這個邏輯,乾脆別搞什麼傳志桃,直接叫欽定桃算了。

與其他人積極響應不同,有一個人例外,這個人就是美團王興,他成了望京GAI上最特立獨行的仔。

在這些營銷事件的炒作之下,柳桃一夜之間就成了和褚橙並列的水果。想當初褚橙與柳桃合作時,聯想公關部還顧慮聯想產品這麼多,柳總不能光給獼猴桃代言。最終是柳傳志自己拍板,用他自己的話說,“能把自己的名字放在褚時健後面,我很榮幸。”

從結果來看,柳桃的借勢是成功的。在羅輯思維的平臺,柳桃創造了單日一萬盒的銷售記錄。當年羅胖的“真愛特供”月餅,100天也不過賣了4萬盒,還被一頓群嘲,說什麼知識付費成了智商稅。

但即使柳桃成功,也沒有達到柳傳志當初拍板做農業的目標。在他看重的食品安全、可追溯產業鏈上,聯想的聲音似乎還不夠,小而散的“小農經濟”狀態一時半會也不能很理想地規模化、標準化。特別是聯想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變成了招黑體質。在網絡上批評聯想和百度,往往是最安全正確的事情,不管你說得對與否,都會有人給你點贊喝彩。

不過,與褚時健、潘石屹這些農民的兒子比起來,柳傳志根正苗紅,父親柳谷書早年活躍於上海金融界,柳傳志年幼時隨家人從上海搬到北京生活,對土地和農村瞭解不深。

當年柳傳志在珠海白藤島插隊時,別人都想著半夜起床割稻子表現自己,積極接受貧下中農的再教育,爭做社會主義的接班人。柳傳志很痛苦,不僅是幹活累,精神上也痛苦,他不想在貧窮落後的農村待一輩子。

所以,柳傳志和褚時健在做農業的路徑上迥異。與褚時健自己吭哧吭哧種橙子不同,柳傳志擅長的是資本運作,全球各地買買買。從山東買到四川買到雲南,從土澳買到新西蘭買到智利。

柳傳志典型的做事路徑是搭班子、定戰略、帶隊伍,這是他的成功方法論,他把這套邏輯向PC之外的領域複製。他把做農業的重任交給了既有國際視野又有本土操作能力的得意門生陳紹鵬,定下的目標是打造全球化的現代農業品牌,然後帶著隊伍到全球各地考察。

柳傳志從聯想退休後,聯想內部專門成立過“柳傳志保健小組”,除了制定健康養生的起居、飲食計劃之外,給柳傳志體育鍛煉的計劃,每天讓他和老伴一起打高爾夫。他已經順利交接,把PC業務給了楊元慶,把神州數碼給了郭為,自己的重心轉向聯想控股,從實業轉型投資。

和褚橙深耕單品不同,佳沃這幾年在資本運作上風生水起。在接觸褚時健之前,聯想控股旗下的佳沃已經買下了青島最大的藍莓生產基地。短短几年時間,佳沃已經成了國內規模最大的農產品平臺。後來,佳沃與國內最大的水果供應鏈企業鑫榮懋集團合併,在糧食市場與北大荒成立合資公司,在海鮮市場併購澳大利亞Kailis公司,控股生鮮超市九橙食品,在白酒板塊收購了“酒便利”等等,兵馬未動,資本先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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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意思的是,在聯想佳沃集團成立的2012年,就有人邀請褚時健進入資本市場。按照褚橙前幾年的名氣,妥妥十幾個漲停板,說不定還能誕生一支褚時健概念股。但被褚時健一口拒絕,“上了市,我倒是拿了錢,只怕虧了股民。”

這說的是大實話。在全球農產品上市公司中,淨利潤率經常是從千分之幾到百分之幾,這真是個彎腰撿鋼鏰的行業,怎麼能與房地產、菸草、藥品或者科技公司媲美呢。

03


“褚橙柳桃”紅遍大江南北的第二年,甘肅天水的父母官和當地果業龍頭花牛集團董事長賈福昌找到潘石屹。天水的蘋果屬於花牛品種,和清脆爽口的紅富士有很大差別。這種蘋果皮比較厚,吃起來綿綿的,聞起來蘋果味很濃。

當地很窮,農民的收入都指望山上的蘋果,儘管天水還是國家地理標識的蘋果產地,但名氣不大,銷量不行,年產量130萬噸,一半賣不出去,急得當地政府團團轉。而且蘋果這種廣泛種植的大眾水果,往往很難賣上價。

領導找上門來,潘石屹起初有顧慮,倒不是對蘋果味道不放心,畢竟每一口都是童年的記憶。只是北京和天水天各一方,在商業運作上不方便。更何況潘石屹自認為和他父親一樣,雖然是農民,卻不擅長和農活打交道。即便在大佬都去搞搞農業的時候,他也從沒要染指。

但天水好不容易出了這麼一位地產大亨,怎麼能因為這點困難就止步不前。於是天水市政府提議派兩個公務員,到北京成立一個正科級機構,專門跟潘石屹對接。這個想法把潘石屹嚇得頭皮發麻。

潘石屹是村裡飛出的金鳳凰,成了全村的希望。之前他每年回到條件艱苦的出生地,給村民送點錢,可謂榮歸故里,但發現效果很差。鬥米恩、升米仇,送得越多,村民越不滿意。老潘說自己講求“救急不救窮”,不會家家戶戶都送,所以每次回去都有人找他抱怨,你跟我家是親戚你沒給我送,卻給別家送了;我小時候抱過你,你都沒有給我送。

後來,潘石屹就不送錢了,乾脆在村子裡建學校,修水泥路。他打電話給策劃了“褚橙柳桃”的胡海卿,後者建議他,乾脆來個“水果連連看”,就叫“潘蘋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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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用自己的名氣給當地支柱產業做點事,潘石屹也沒再推辭,“扶蘋”也是扶貧,潘石屹和蘋果掛鉤,既有當時褚橙柳桃走紅之後的契機,也有響應國家扶貧號召,為家鄉父老做點好事的初衷。他專門在銀河SOHO開設潘蘋果實體店,現場不賣,專門展示和品嚐,提高品牌價值。

無論如何,能把名字與褚時健、柳傳志這些老一輩受人尊敬的企業家放在一起,潘石屹也不虧。畢竟,是家鄉蘋果給了他與大佬們同臺競技的機會。

與褚橙的勵志故事、柳桃的資本運作相比,潘蘋果的內涵沒有那麼豐富,純粹是為了宣傳家鄉農產品,生造的一個品牌,潘石屹的出發點是公益和回報家鄉的熱忱。

所以潘石屹走的是輕模式,發個微博,吆喝幾句,不參與蘋果的生產和銷售,當然也不分成。他對自己的定位倒很清晰,“我除了蓋房子,其他都不會,因此我沒有進軍農業的想法,自己的任務就是代言、捧場、站臺。”

現在除了蓋房子,潘石屹也學會了攝影,整天扛著相機給各行各業的朋友大佬拍肖像照。但客觀公正地說,相比於他拍的照片,大家應該會更喜歡他蓋的房子。

儘管現在流言四起,說望京SOHO的風水不好,鎮不住妖風肆虐,入駐的很多互聯網公司都倒閉了。但不可否認,SOHO因為前衛的設計,已經是每個城市辨識度很高的建築。

其實潘石屹心裡苦,這種玄學百口莫辯,但他確實是個保守但很有眼光的地產商。當年蓋長安街東邊的SOHO現代城時,對面老王的萬達廣場還不知所蹤,國貿二期也才剛開始動工。這裡原本是一個臭氣熏天的酒廠,張欣想象不到這樣的地方蓋樓有什麼價值。但潘石屹的判斷是,北京將向東擴展,再加上幾條交通線路的開通,這裡的價值被遠遠低估。後來的情況證明了潘石屹的眼光。

潘石屹對蘋果的代言在當時很管用,他是微博大V,和基友任志強收穫了數以千萬計的粉絲,動動手指就把老家村子裡的蘋果銷售一空,而且蘋果身價瞬間翻番。

當時還出現一個插曲,潘蘋果在市場打響後的第二年,潘石屹的三叔就跟一幫人成立潘蘋果合作社,搞了個潘蘋果2.0,還給潘石屹的父親潘詩麟冠了總顧問的title。三叔也不把自己當外人,在外部力量的幫助下,渠道、品牌包裝都一一安排妥當,甚至興師動眾跑到北京搞了一場發佈會。

潘石屹得知後非常生氣,當年天水市政府和花牛集團賈富昌找他代言蘋果時,雙方就談好,潘蘋果的品牌只由花牛集團供貨並使用,不能因為品牌打響了都來橫插一槓。雖然潘石屹沒有入股潘蘋果,但關係到他的名聲。他立刻進行了勸阻。

這幾年,比起褚橙穩步增長的銷量和規模,潘蘋果明顯後勁不足,潘石屹身邊的朋友都快吃蘋果吃吐了,潘蘋果的銷售額依然止步在一個億左右,還不如潘石屹在北京賣幾套房。其中價格太貴是一個重要原因,普通一個蘋果也就幾塊錢,但潘蘋果最初的價格賣到10塊錢一個,只有那些車釐子自由的人,才能實現潘蘋果自由。

潘石屹的蘋果終究不是喬布斯的蘋果。最近,潘蘋果官方微博搞了一個轉發抽獎活動,抽5個粉絲,結果轉發的人5個都不到。不知道這個鍋該微博總經理來總背還是潘總背。微博水軍千千萬,連這麼好的羊毛居然都沒有人薅。

潘石屹也很著急。為了老家的蘋果事業,連他家的祖墳也被人扒了,建了一個蘋果揀選廠和紙箱廠。這件事是潘石屹在參加亞布力中國企業家論壇上說的,看得出來他滿肚子的委屈。

今年,潘石屹在微博上提到做潘蘋果這件事時稱自己很沮喪,還情真意切地給潘蘋果提了四個建議,其中一條是“品牌不是包裝,品牌是質量是服務”,這個啟示可能來自褚時健做褚橙;還有一條是“薄利多銷”,潘蘋果僅靠著潘石屹這個招牌,售價明顯要高於市場,潛在的消費人群是潘石屹和他的朋友們。讓更多人吃得起才是正道,早日讓老百姓實現潘蘋果自由。

小學同班的同學裡,只有潘石屹走出了大山,其他人要麼在老家縣城謀生,要麼在村子裡種蘋果。潘石屹曾經感慨,“恍惚之間,我覺得我們的角色互換了,只有萬分之一的可能沒有把我留在大山裡種蘋果”。

潘石屹之前也是窮怕了,潘石屹的爺爺是國民黨軍官,黃埔軍校畢業。到了潘石屹這一輩,家道中落,家庭成分劃到了地主,你很難想象,這個日後的地產大亨,小時候最羨慕的是貧下中農。

當年他放棄廊坊一家石油系統的國企鐵飯碗,跑到海南淘金,其中一個原始驅動力是希望多賺點錢。

潘石屹是看《平凡的世界》長大的人,孫少平的悲慘但勵志的命運彷彿就是潘石屹的人生寫照。這個發生在陝北農村的故事,對於同樣是黃土高坡上長大的甘肅漢子而言,有著感同身受的體會。經常潘石屹躺在床上,看著電視劇裡熟悉的劇情,忍不住老淚縱橫,旁邊的張欣一臉懵逼。

扭腰客給潘石屹和張欣寫過一個雜誌封面,把他們形容為土鱉和海龜,搞得潘石屹心裡特別彆扭,至今耿耿於懷。潘石屹的婚姻改變了他的命運,但也不得不接受這份幸運給他的鞭撻。

張欣也很納悶,潘石屹在農村生活了14年,而跟著她在繁華的現代都市生活了20多年,但潘石屹的老農民習慣卻一點都沒有改。

對農村的情愫很少商業大佬有潘石屹這麼深刻。他曾專門邀請同學來北京,親自帶著他們去參觀天安門、長城以及他打造的房地產宏圖偉業。沒有人去討論他的生意,但所有人都能感受到差距和階層帶來的鴻溝。

劉強東是另一個典型。作為宿遷人民的希望,東哥不但撐起了宿豫區的大半財政收入,也曾回老家包地種有機大米,在駱馬湖畔養跑步雞。那段時間,京東的營銷和公益做得風生水起。可惜現在東哥麻煩事纏身,在京東平臺上早已難覓這些產品的蹤跡。而那位當年替京東種植有機大米的小學同學,也因為各種原因被撤去了當地村支書的職務。

東哥已無暇顧及於此,昔日的有機稻田早已荒廢。潘蘋果能堅持到現在,除了沒啥正事幹,公益心態和桑梓情結也算是有目共睹。自從夫妻兩人對SOHO中國的發展路線愈發分歧以來,潘石屹越來越少插手公司事務,乾脆扛著攝像機,走上了人像攝影和賣蘋果的道路。

大佬種地,關乎尊嚴、資本和榮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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儘管褚橙、柳桃和潘蘋果都在2013年前後打響品牌,但這些品牌背後的商業大佬,對土地的出發點卻並不相同。同樣在做農業,晚年入獄的褚時健在為尊嚴而奮鬥,柳傳志期待用資本打造一個農業帝國,而潘石屹這種玩票的做法更多是為了公益和名聲。

但無論如何,大佬們都給這個古老的行業帶來了轟動效應,雖然不可能一時間撬動傳統農業的思維和格局,但有人來破局,終歸不是一件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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