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防洩漏風聲,當晚深夜,賴布衣等五人便潛回客店。這時天色已然微亮,眾入想著方才議決的驚天大計,心潮起伏,均再難人睡。
楊振興盤坐床上,運功一週,已然精神奕奕。他問賴布衣道:“賴伯伯,我們該如何行動?"
賴布衣道:“大計已決,當先探秦檜的祖墓,欲除秦檜,必先敗其根基,秦檜之能雄霸朝政屹立不倒,皆因其祖宗已得風水絕佳龍穴!”
楊振興道:“既然如此,我們便前去把秦墓鬧個天翻地覆!”
賴布衣沉吟不語,臉上竟露極為難之神色。
楊振興驚道:“賴伯伯,莫非此事不可為麼?哪怕是秦墓是龍潭虎穴,小侄亦不畏懼。”
賴布衣搖頭苦笑道:“賢侄有所不知,此事說來慚愧,尋根究底,秦檜之所以能肆虐天下,與我賴家也有緊密淵源!”
眾人一聽,均心頭一震,忙圍了上來,問道:“怎麼了?這話好不教人驚疑!”
賴布衣嘆口氣道:“秦檜祖墓,乃先父賴澄山所點!當年秦檜之祖臨危,秦檜之父秦槐頗工於心計,有意求先父替其祖點穴,但亦知先父對秦家素沒好感,明裡開口只怕被拒,便使好計,先誘先父人老千賭局,先父一時不慎,墮其圈套,欠了秦槐賭債自銀三千兩!先父如何付得起?秦槐先是恐嚇要打要殺,其後才露出本意,堆出笑臉道:“賴兄要還清賭憤,其實乃舉手之勞!只要賴兄鐵筆一點,替在下點出一處真龍寶穴,這三千兩賭債便一筆勾消,更奉上相金三百兩!這可是大大便宜了賴兄!先父無言以對,一來,他欠下這筆賭債,如何付清?二來其時先母有病在身,正急需用錢,先父誤人賭局,亦因求鐵醫妻心切,如今還可再得三百兩相金,試問先父怎會加以拒絕無奈便答應了秦槐所求……
這時楊振興與李二牛二人心意相通,均怒道:“既然秦父如此奸詐,賴公便亂點一氣,點個敗穴給他,好教他秦家從此滅絕!”
虞允文卻微笑道:“兩位大哥之言差矣!這秦槐既能使出這等好計,可知定是心思細密之人,豈會不防著此著?依小弟之見,其後頭必有更厲害之殺著正等著賴公呢！”
賴布衣點頭嘆道:“虞賢侄果然聰慧過人,把好人心態一言便道破!秦槐正是這般的奸詐小人,他先以甜言蜜話,誘先父替其卜穴,先父為人至情至性,他既已答應替秦家卜穴,便盡心盡力,替其擇定一處絕佳風水龍穴。到下葬前一晚,先父才突然獲知自己誤中了秦槐之老千賭局好計,他心中非常憤恨,但龍穴已卜好。秦槐亦派人守護,若想反悔決無可能,便思考欲在下時做手腳,亂其方位,令其空得龍穴而徒勞無功。眨眼便是下葬之期,秦槐待諸事就緒,正欲抬棺人土之時,方露出本來面目,他面露好笑,對先父道:嘿嘿!三千兩賭債欠款字條在此!賴兄只須在此穴前發句話,這欠款字條便立即交還賴兄!其餘三百兩酬金,嘿哪,待諸事完畢,定當奉上!先父便問秦槐要他發何話?秦槐微微冷笑道:“賴兄記住了,便是這句話:皇天在上龍穴在下,賴澄山僅代賴家一脈發誓,此穴乃真龍寶穴,誰葬誰發,若是敗穴,先敗賴家,若是絕穴,先絕賴家,此心稟告天地,立誓不違!便這幾句話,賴兄請說吧!先父一聽,頓時一呆,他絕料不到秦槐這好人竟有如此陰毒的一招,若依此立誓,則秦家安危,便是由賴家一脈首先承受……哎!”
賴布衣嘆了口氣,又道:”這時秦槐見先父沉吟,便兇相畢露,通道:如賴兄不照此立誓!便是證其意非誠,則前議立廢!立還欠債!先父處此境地,委實無可奈何唯有依言在秦家祖基前立誓,替秦槐之祖點正方位下葬!秦槐使好計得真龍寶穴,不久其妻便夢編幅人肚而有孕,懷胎兩年,便生下秦檜這一代好雄!遺禍朝野!先父為救先母一命,卻累無數忠位良將慘成刀下之鬼而賴家一脈從此更與秦家氣運結下不解之孽緣,這是先父一念之差所鑄成的大錯!”
眾人這才明白這其中的因由。
司馬福見多識廣,忽笑道:“賴兄恐怕說錯了一點。世上均十月懷胎,一朝分娩,秦檜這好賊便躲在孃胎達兩年之久麼?”
賴布衣苦笑道:“此正是秦宗祖基龍氣奇旺之故!秦檜前生已非等閒之輩,一旦降臨人世,碰上這等龍氣奇旺之所。如何不趁機吸足龍氣、養精蓄銳方肯出來?是故亦不秦檜自出孃胎,便青雲直上,一飛沖天,競連前生乃大鵬鳥的嶽元帥亦難櫻其鋒!前因後果,委實令人嗟嘆!”
司馬福沉吟片刻,恍然悟道:“如此說來。若秦檜祖墓被敗,豈非連累賴家一脈亦遭厄運麼？”
賴布衣長嘆點頭道:“正是!正是!前因後果正是這般教人為難!”
眾人均默然不語。楊振興忽振臂而起,叫道:“既是這般左右為難,振興今晚便夜闖禁地先斬秦檜,後殺昏君,好教天下臣民盡開顏!”
眾人聳然動容,虞允文忙道:“大哥切勿輕舉妄動!皇宮、大瓦禁地,禁衛森嚴,單人匹馬獨闖不外自尋死路。雖壯志激烈,亦是匹大之勇,就是賠上大哥之命。依然難以撼動這昏庸朝廷分毫!
楊振興怒道:“什麼後果!文弟!大哥豈是怕死之人?哪怕粉身碎骨也絕不皺眉。”
虞允文情急道:“這並非怕死與否,只是此舉徒然無功。不但白送了生命,更壞了賴伯伯和趙丞相議定之大計!若大哥一意孤行,小弟也無奈。唯有陪大哥一道夜闖禁宮,好教大哥黃泉之下亦有人相伴！”
楊振興苦笑道:“文弟你這又何必?你既明知大哥此行乃白白送死。還跟著相陪作甚?”
虞允文慨然道:“我兄弟立下誓言,同生共死,我豈能目睹大哥孤身犯險!”
楊振興怒道:“你虞家滿門血海深仇未報。豈可輕生?若文弟決意犯險。你我結
義之情便此斷絕!”
允文哈哈大笑道:“若大哥隻身犯險,必死無疑這兄弟之情便就斷絕,但加上小弟,則尚有一線生機,兄弟之情或可尚存!小弟之意已決,大哥若闖禁宮,小弟必定追隨!”
楊振興心知虞允文外冷內熱,凡事不鳴則已,一鳴不但驚人,且言出必行,決不更改。心中既怒又感,長嘆一聲道:“文弟!大哥知你心意,你這是以死相脅,逼大哥變主意!”
虞允文微笑道:“古之忠臣尚能以死諫主,何況你我兄弟情深義重?小弟也不敢以此相逼,但大哥若亡,小弟也決不獨生!”
司馬福、李二牛二人雖非武林中人,但聽這兩人言語之間,真情流露,料決非虛言,均深佩兩人情深義重。賴布衣一直沉吟不語,對兩人之爭執恍似不見不間,這時忽霍然而起,意態決然道:“兩位賢侄不必爭論!賴某今晚便夜探秦墓,以定大計!兩位敢跟我前去麼?”
楊振興一怔,忙道:“秦檜祖墓既事關賴家一脈安危,賴伯們還敢動此主意麼?”
虞允文卻微笑不語,似乎他已預知賴布衣心意。
賴布衣慨然道:“秦檜祖宗龍氣非同小可,等閒之輩決難櫻其鋒。兩位苦然妄動不過以卵擊石罷了!秦檜對此亦心知肚明。他之所以必欲置賴某於死地正為保其祖宗龍氣長存!既然如此,是福自來。是禍難躲,且此舉關乎大宋國運,社稷安危,百姓運命,賴某豈可以賴家一脈平安而累蒼生塗炭?天下災劫,便由賴某一人承當!我的心意已決,你們不必多言,早做準備。今晚便夜闖秦墓!”
眾人感動,均爭著相伴前去。賴布衣苦笑道:“你們以為這秦基是甚好去處?人多反而誤事,這次夜闖,賴某亦不敢自信能全身而退！”
楊振興道:“這秦墓位於何處?難道比禁宮更厲害,是龍潭虎穴刀山火海之地麼？”
賴布衣道:“這秦墓距臨安不遠,西湖西南面瀕臨錢塘江畔的五雲山。五雲山本是任人遊覽,但自秦檜發跡後,視其祖宗墓地為命脈根基,派出精兵近萬,已把山上山下設營守護,百姓誤闖格殺勿論。真的是五步一崗。十步一哨,再加上山勢險峻,秦墓位於山頂,雖非龍潭虎穴,卻是蛇窟蠍洞。兇險萬分!”
這時虞允文忽笑道:“五雲山小弟不敢亂越,便由楊大哥陪伴賴伯伯夜闖吧!”
楊振興一愕道:“為什麼?文弟?”他稍稍誤會了虞允文之意,以為他瞧不起此行之艱險。”
虞允文微笑道:”若論山上競鬥,天下間還有誰比大哥的活寶貝虎兒更可勝任。司馬叔、二牛哥且在此地等候趙丞相的訊息,小弟要夜闖秦檜相府!”
楊振興怒道:“方才你苦勸我切勿輕舉妄動,現在你卻自己去犯險?你把大哥視作儒夫麼?”
允文微微一笑,從容鎮定道:“大哥放心,小弟只用游擊戰術。當可保全身而退。”
楊振興尚欲說什麼,賴布衣微一擺手道:“楊賢侄不必擔憂,虞賢侄意在聲東擊西,擾亂秦府,分其心神,令其不能分身兼顧五雲山秦墓!”
楊振興一聽,恍然大悟,喜道:“賢弟此汁絕妙!如此,大哥便安心了!我們左右夾擊,管教秦檜這好賊從此永無寧日!”
當天人黑時分,賴布衣等人便分頭行動。
賴布衣與楊振興一路,先自出發趕路,直闖五雲山秦檜祖墓。虞允文稍後亦勁裝而出,他從不喜用兵器,迎戰對敵只憑一雙肉掌,他的功力有多深,武功到了何種境界,便連他的大師兄楊振興亦難測料,靈隱大師有一次曾對楊振興道:“你於他日堪稱萬人敵,單論武功江湖罕有對手;但允文卻精幹韜略,三分武功在他身上足當十分使用,他的武功若可與你相比,則放眼天下,百萬雄兵將帥,唯此一人!”由此足見靈隱大師對虞允文的器重。
虞允文臨出門時,對司馬福、李二牛二人輕輕一笑,道:“若見秦府火神降臨,那便是小弟成功之時!”說罷縱身一躍,越窗而出,再一個起落,已然消失在對面樓頂夜色之中。
司馬福、李二牛兩人面面相覷,半晌沒說話。好一會兒,司馬福才長嘆道:“人道江湖上藏龍伏虎,人才濟濟猶如瀚海之無極,我之前尚不敢苟同,今日目睹靈騖峰上師徒三位奇人,委實教人傾心折服。”
李二牛笑道:“司馬叔所言甚是,但你還說漏了一位奇人中之奇人!賴先生在靈騖峰古林那一套葫蘆神功,驚天地位鬼神,若真個施展起來,天下誰敢櫻鋒!
司馬福由衷道:“是極!是極!再加上賴兄的風水尋龍玄門奇功,雖僅數人,亦足抵千軍萬馬。我敢斷言,此舉旋乾轉坤,必奏奇功!”
李二牛隨即笑道:“司馬叔在此吹噓什麼?待事成之後必可得知!”
司馬福、李二牛跟隨賴布衣這段日子以來,早已見識過龍大俠之精湛風水相學,對於這次毀秦檜之祖墳一事,都有著莫大的信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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