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世驤 “微博”回憶趙榮琛

黄世骧 “微博”回忆赵荣琛

編者

2016年,趙榮琛先生百年誕辰,黃世驤先生在微博上連續發文,回憶與趙先生同在北京青年團時一起工作和演出的情景。

黃先生不僅在京劇方面腹笥寬綽,而且語言幽默,說起往事,娓娓道來,細節豐富,多有令人啞然或捧腹之處。讀後,在知道一些不為普通觀眾所知的後臺趣事之外,更能深入瞭解趙先生的藝術及為人。

黃世驤先生能戲極多,據說音配像工程中配過上百個角色。

儘管頭路、二路都能上,但黃先生大都以二路老生為主,也演過老旦,在回憶趙先生這段文字中,也提到在《朱痕記》中配演過朱母一角。

之前看過他的一個專訪,講述了許多自己演戲及其母親的往事。

黃先生出身名門,母親是鼎鼎大名的雪豔琴,父親是清朝宗室溥侊——溥侊追求雪豔琴是京城民國明星大大的趣話——雪豔琴是王瑤卿弟子,民國坤旦頭牌人物,與新豔秋、章遏雲等被稱為“四大坤旦”。

關於雪當紅的身份,有個場面驚人的故事。就是在慶祝杜家祠堂落成的堂會上,四大名旦均到後臺親自問候雪。這規格出奇的高了,傳出來夠嚇人的,也把雪本人嚇了一跳。

雪豔琴是藝名,不做專業演員之後用本名黃詠霓,期間,再演義務戲還是用本名。

建國後雪豔琴在中國京劇院工作,《白毛女》《打金枝》《蝴蝶杯》中都擔任過重要角色;後來調任中國戲曲學院任教。

黃世驤先生與趙先生同團合作,同臺演出不少,是實有淵源。黃先生的師父是於世文先生,於先生是程硯秋先生後期合作的老生主演。程硯秋故去之後,於世文與趙榮琛先生同臺合作演出,並留有《汾河灣》演出錄像。因此,黃先生與趙先生合作演出,是各自師承的延續。

張火丁剛到戲曲學院演出《鎖麟囊》,請黃先生配演薛良,特別合適,仍是師承延續的佳話。薛良這個角色,在中京的時候是甄建華、顏世琦去的多,後來是李崇善先生,黃世驤先生演薛良,只看過這一次。

仔細看,黃先生和李崇善先生演薛良,有區別。

在音配像中,黃先生與張火丁合作較多,如程先生的《荒山淚》《碧玉簪》,趙先生的《鎖麟囊》等。

黄世骧 “微博”回忆赵荣琛
黄世骧 “微博”回忆赵荣琛

純文字版

▼▼▼

上世紀五十年代初,北京有個大風京劇團,掛頭牌的主演是趙榮琛先生。讀過"大風起兮雲飛揚,安得猛士兮守四方",當時年輕,無論如何也不曉得怎樣把大風歌與大風社聯糸在一起,如今已七五老叟了,還是沒明白。大風劇社存在時間不長,我也沒看過趙先生的演出。

1960年我才和趙先生到了一個團工作。

北京青年京劇團原以武戲為主,在周總理的關懷下,1960年調入了趙榮琛、王吟秋、白登雲、鍾世章等人,變成文武並重、以繼承發揚程派藝術為主的劇團。

因程硯秋先生已過世,故未用程劇團名稱仍沿用青年京劇團。

團長蘇揚,副團長趙榮琛,李元春,王吟秋。演員有原程劇團的於世文、錢元通、羅榮貴、蘇盛貴、孫振泉等。

中國京劇團和北京京劇團都對成立“程劇團”給予了大力支持,從中京院調來白登雲、賈松齡二位,北京京劇團支援了姚玉剛、李盛芳二位,青年京劇團的文戲力量得到了極大加強,保證了演出程派劇目的完整性。

有一次在“清華園”浴池洗澡,遇見了馬連良先生,馬先生不斷地說:“玉剛、李盛芳我們捨不得呀。”

初識趙榮琛先生,覺得他儒雅低調也有冷幽默,說話低沉、動作有力度,除了偶爾的微笑,沒有一絲男旦常有的習慣。有人說他像學者我有同感,但我更感覺他像個大學生:他騎自行車,他和我們一起打乒乓球、打藍球,他身手矯健甚至偶有魯莽。他吸菸、熬夜、晚起、趕場。他是一個受人尊敬被人喜歡的人。

趙榮琛先生在青年京劇團首場演出的打炮戲是《賀后罵殿》。後面是李元春、李韻秋的《三盜芭蕉扇》。一個新組建的程派劇團,一位劇團的首席主演,應有更合適更隆重一點的方式為趙先生按排首場公演。罵殿的演出實際是開場戲,這無論如何也是欠妥的。

趙先生欣然(不一定)接受照辦,顯示了他的大度和團結精神。

趙先生罵殿的趙光義,原應由於世文先生擔任;於先生因正鬧嗓子,便推薦我來演趙光義。趙先生又欣然(可能是無奈)地接受了。我是沒有資格陪趙先生唱罵殿的,感謝趙先生對一個出道不久小演員的提攜,我算是撿了個漏兒。

演了幾場以後,我提出後半出換我熟悉的琴師和漲調門兒,趙先生也高興地答應了。

一九六一年紀念程硯秋先生逝世三週年,榮琛先生演出了《玉堂春》。

他經常上演的劇目有《荒山淚》、《鎖麟囊》、《竇娥寃》、《柳迎春》等,還恢復了程派少見的《風流棒》,新排了《火焰駒》、《苖青娘》。

梅尚荀青(程)四團聯合為市京劇團,他與李宗義、梅葆玖、童葆玲還合作排演了《生死牌》。

一九六四年開始,趙先生便下崗了。文革,他的厄運也就來了。

朋友叫我介紹一些趙榮琛先生的藝術特點和成就,這還是由專家學者或他的徒弟來做吧,我頂多講講故事。例如劇團有位武戲演員,對文戲可說一竅不通。他在《鎖麟囊》中來個打旗兒的執事,坐在臺上唱戲,日久天長竟迷上了程派,對趙先生崇拜的五體投地,每日曲不離口,成了程迷。這就是趙先生的藝術魅力,石點頭哇。

趙榮琛先生每逄演出,下後臺早,化妝早,但趕場卻是必須的。他能來不及穿彩褲,只穿大褲衩子繫上腰包就上去。他能像三級跳一樣,從後臺樓上化妝間連躥帶跳地跑到臺上來。某次演出,劇務見他實在上不去了,叫丫環先上去唱兩句,想不到丫環剛要張嘴,他從後面趕上來自己張嘴唱上了,差點兒來了個雙簧。

一九六二年在武漢演出,因孫振泉兄突發急病,《朱痕記》少了一位老旦。我臨時受命救場,心裡特高興。一是可以與榮琛先生同場演出,二是我來別的什麼都比老生高興。我誇張地畫了一臉鼻涕眼淚,沒上去就捱了批。一句月兒彎彎照九州也卯足了勁,做戲就不用提了。下來後趙先生說:唔,真好。我知道沒下回了。

文革十年,我和趙榮琛先生一直同在一個單位,文革初期趙先生未受太大沖擊,中後期因清理階級隊伍,趙先生才成了重點。被揪鬥、捱打等情況全是有的。我和他同在黑屋被專政,同在幹校勞動,同住一個宿舍……我有不少對趙先生的回憶。

出於各種考慮我不準備寫這方面的事,“八年了,別提它了”。

文革結束後,1979年趙榮琛先生首場演出《荒山淚》是在民族宮禮堂。那是一場內部晚會,前面是張曼玲、肖潤德的《陳三兩爬堂》。觀看演出的有李先念、薄一波、姚依林、王震、黃鎮、程夫人等。參加演出的有琴師鍾世璋、鼓師粟振珊,演員有黃世驤、郭韻和、耿世華、繩世先、趙月明、李樹明等。音配像就是用的這個部份錄音和同期灌的唱片。

後來對外的正式首演是在西單劇場,演出十分成功,臺下反應強烈。因大頭梳的不合適,謝幕後先生馬上就掭了頭。這時記者擁到後臺一定要拍照,先生臉上疲倦大頭已掭,只好勉強應允拍了幾張。効果實在太差,我一直不願拿出來,實在是有損先生形象。今為紀念先生百年誕辰,請大家包涵吧。

1980年趙榮琛先生調入中國戲曲學院,從此我失去一位好師長。如果他還留在北京京劇院,我還會有幸多陪他演幾齣戲,得到更多教益。更遺憾地是我與先生再無緣見面,直到他永遠離開了我們。今逢先生百年誕辰,心中百感交集,胡亂寫了幾句,難表緬懷先生之情於萬一。

祈禱先生天堂安好,有戲時別再趕場了!

發帖後,黃先生還做了兩個補充更正。我也記得當時看這些帖子的時候,最不熟悉的名字就是這位鼓師,但也沒查到什麼有用的資料,後來還是從黃先生的補充中獲知。

黄世骧 “微博”回忆赵荣琛

更多演唱:

張火丁 | 上炕一張碟(1)——《白蛇傳》

張火丁 | 上炕一張碟(2)——《梁祝 行途路遇》

張火丁 | 上炕一張碟(3)——《江姐》

張火丁 | 上炕一張碟(4)——《鴛鴦冢》

張火丁 | 上炕一張碟(5)——《秋江》

張火丁 | 上炕一張碟(6)——《絕路問蒼天》

張火丁 | 上炕一張碟(7)——《坐宮》

張火丁 | 上炕一張碟(8)——《嫦娥》

張火丁 | 上炕一張碟(9)——《龍鳳呈祥》

張火丁 | 上炕一張碟(10)——《北國紅菇娘》

張火丁 | 上炕一張碟(11)——《京歌1》

張火丁 | 上炕一張碟(12)——《京歌2》

張火丁 | 上炕一張碟(13)——黃天霸

張火丁 | 上炕一張碟(14)——《文姬歸漢》

張火丁 | 上炕一張碟(15)——《玉堂春》

張火丁 | 上炕一張碟(16)——《2007演唱會》

張火丁 | 上炕一張碟(17)——《梁祝新曲》

張火丁 | 上炕一張碟(18)——《鎖麟囊》

張火丁 | 上炕一張碟(19)——《梁祝 被書催》

-END-

黄世骧 “微博”回忆赵荣琛

圖片來源 | @黃世驤

收住人生的華麗,也割斷人生的悲涼

我與張火丁的合作是無可替代的

聊聊給張火丁編腔的那些事兒

末世的兩支哀歌

少年人的豪氣是放著光的

這個殺手心太軟

世間最讓人痛心疾首的是好人得了惡報

休戀逝水 早悟蘭因

“眾生相”最精彩不過“奴下奴”

讀她百年前的模樣,如聞鏗鏘的回聲

如果不願當其為一種品質,算作技能也好

最容易被傷害,也最容易被原諒


分享到:


相關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