滿族留給北京土話中的滿語

北京話裡有大量滿語詞,有些進入北京話仍保其在滿語中的原形的原義,有的或取部分音節,或加其它方式的改制。有些詞義則受到引申和擴展。總之,它們皆與原在滿語中大體相同。滿人自順治初年入關,歷百餘年期間是操滿語的,同時滿、漢兩族人密切交往,互習語言,大量滿語詞進入北京話絕非奇事。滿語在北京通行了一百多年,北京話裡有很多滿語詞又何足為奇呢。

滿族留給北京土話中的滿語

語言的影響是雙方互相的。前已談過,遼、金時代幽燕語對女真語影響很大,金代女真文所寫的女真語裡含有大量漢語藉詞。女真語的後斷者滿語裡,也有大量漢語藉詞,並不只是漢語北京話裡有滿語藉詞。漢語自古就不斷吸收外族語詞,例如漢代,漢語裡吸收了不少西域語詞,後來佛教傳入,又給漢語增添了大量語詞,幽燕語中有不少契丹、女真、蒙古語詞,都是明顯確實的例證。女真語及其後繼者滿語中有許多漢語詞,皆有文獻可徵,易為人所知曉,並已對此做了大量研究。但是清代滿語對漢語,特別是對漢語北京話的影響,北京話裡有如此眾多的滿語詞,則因為它只存在於人們口頭,而無文字可考,所以鮮為人知。況且近數十年來滿語幾乎不被使用,所以北京話裡的滿語詞更難引起人們注意了。

滿人自清初入關,大量居住北京。滿族人學習漢語,漢族人也學習滿語,這樣就將許多滿語詞帶入北京話中。人們日常談話中使用這些詞,習以為常,反而不察其源。況滿語不被使用至今已數十年,現通滿語者鮮,所以這些詞的的來源更不易為人發現。這類詞很多,有的進入北京話中仍以原詞原義使用,有的採取原詞的部分音節加以改制;其詞義大體仍保原義,有些詞義則得到引申。舉例詞如下。

(1)滿語詞ten,義為“很”、“甚”、“極”、“非常”,為副詞。《新華字典》“挺”字有個釋義為“很”。不但北京話謂“很”為“挺”,東北、西北和華北都有“挺”。這個“挺”,實來源於滿語的ten至於n發nɡ音,其中有個緣故。原來滿語書面語(規範語)是依建州女真語音書寫單詞,而建州女真語的n,在滿語眾多方言中,除盛京南滿方言也發n音外,在其他諸方言中大多發nɡ音。北京滿語方言就將建州音的n發nɡ音。因此,ten,發tenɡ音,由此而轉成北京話的“挺”。北京人謂“很好”為“挺好”,“很高興”為“挺高興”;仍作副詞使用,與ten原在滿語中為副詞是完全相同的。

(2)滿語詞kuwɑriyɑnɡ,義為“美麗”、“漂亮”。這是純口語詞,清代編寫的滿語詞典如《清文匯書》等中未收此詞,但當年滿語口語中常用。現在新疆察布爾錫伯語是滿語的繼續,仍有此詞,釋義亦同(李樹蘭等《錫伯口語研究》P.183頁,民族出版社)。北京話謂“美麗”、“漂亮”為“牌兒亮”。例如:“你看那位姑娘是誰?牌兒亮啊!”這個詞現仍在北京話裡頻頻使用,老少皆知,其實它來源於滿語的kuwɑriyɑnɡ,只是將kuɑr轉音為“牌兒”而已。

(3)滿語音lɑlɑ,義為“末尾”。北京話謂“事物的末尾”momolɑlɑ,例如:“事情一直辦得挺順當,沒想到到了momolɑlɑ,反而辦不通了。

《注》momolɑlɑ,用漢字表示寫作“末末拉拉”,此話最後那個‘拉’字現多用‘了’字——“末末拉了liǎo。

(4)滿語詞lɑhū,義為“打牲無能”,即“打獵沒有本領”。北京話謂“行事不力”、“抓不緊”、“辦事出漏洞”、“不用心”等為“拉(lɑ上聲,重讀hū輕讀)”,例如:“他太lǎhū,什麼事兒也辦不成。”、工作上可別lǎhū,一lǎhū準得出錯兒。

《注》lǎhū,用漢字表示寫作“喇忽”。

(5)滿語詞hūsun,義為“力”、“力氣”。北京話謂人“強壯有力”、“雄壯”為“hǔshi(hǔ上聲,重讀。shi(輕聲)” 。例如:“你看那小夥子多hǔshi”。“這個小小子兒長得真hǔshi”。

《注》hǔsh,用漢字表示寫作 “虎勢”。

(6)滿語詞cɑnɡkɑi義為“只管”、“任意”、“隨便”、“不限”。北京話謂“隨意”、“任意”、“儘量”為chǎnɡkɑi,(chǎnɡ上聲。kɑi陰平,無輕聲),常加兒化韻,說成chǎnɡkāir。例如:“這兒有的是點心,你chǎnɡkāir吃。”“不怕你能喝,酒量兒大,我這兒酒多得很,你chǎnɡkāir喝,不醉不算完。”

《注》chǎnɡkāir,用漢字表示寫作“敝開兒”。

(7)滿語詞sɑcimɑ,是一種野果加糖製成的點心,稱為“狗奶子糖緾。”後來北京的糕點鋪參考其製法,製成一種點心,稱為“薩其瑪”。據說北京以外還有些地區有此點心名稱。

(8)滿語詞sɑbumbi,義為“看見”,這是個動詞。北京話謂用眼一看為“一sǎ(上聲)”。北京話“一sǎ”的“sǎ”,實來源於滿的sɑbumbi。在滿語口語中,動詞詞尾的——mbi的b不發音;i音極輕,近於國際音標的(i);b常發f或w音。因此——bumbi發音為wumbi,在口語中非重音,甚含混,只清楚地聽見sɑ音,sɑ是這個詞的重音音節。因此產生了北京話的sǎ。例如:“用不著細瞧,我拿眼睛一sǎ,就瞧清楚了”。“他是老行家,拿眼一sǎ,就瞧出真假來”。

《注》sǎ用漢字表示寫作“”,sǎ音現在已演變為sǎo音,用漢字表示寫作“掃”。

(9)滿語詞bɑicɑmbi,義為“察看”、“查看”。北京話謂“翻看”、“檢查”、“搜查”、“查看”等為bāi(陰平,重讀)chɑ(輕聲)。例如:“你瞎bāichɑ了半天,什麼也沒看出來。”“這還用得著那麼費勁bāichɑ,明白人用眼一sǎ就瞧出來了。”滿語動詞司尾——mbi在語法變化時脫落,改接諸詞綴,但詞幹不變。bɑicɑmbi一詞,bɑicɑ是詞幹。漢語北京話用其詞幹,是合理的。

《注》bāichɑ,用漢字表示寫作“掰查”。

(10)滿語詞mocuo,義為“拙鈍”;moco,義為“遲鈍”。皆“不敏”、“拖拉”、“不輕捷”的意思。北京話裡有mocuo(mó陽平,重讀,cuo輕聲)、意思也是“不敏”、“遲鈍”、“拖延”之意。漢語北京話的mócuo,來自滿語的moco。例如:“你別太mócuo,要照這麼,,恐怕趕不上火車了。”

《注》mócuo,用漢字表示寫作“磨蹉”。

(11)滿語詞cɑhū,義為“潑婦”。北京話謂“不禮貌”、“無修養”、“不文明”、“大呼小叫”為扎zhāhū(zhā音平,重讀。hū輕聲)。例如:“人家都在屋裡休息,你一個人zhāhū個沒完,真不講公德。”“那個人在公共場所一個勁的zhāhū,一點教養都沒有”。

《注》zhāhū,用漢字表示寫作“喳呼”,zhāhū一詞也可讀作 “詐呼”。

(12)滿語詞yɑdɑhūn,義為“貧窮”、“貧困”。北京話謂“無業遊民”、“窮漢”為xiɑdɑhun(r)(hun重讀,去聲,加兒化韻)。滿語的yɑ,到漢語北京話裡說成xiɑ,只是一音之轉。滿語詞入北京話後加了兒化韻,也是常見的,例如前述(6)北京話的chɑnɡkɑir(敝開兒)來自滿語詞cɑnɡkɑi,入北京話後加以兒化,關於xiɑdɑhunr,例如;“那小子是個xiɑdɑhunr,沒正經行當兒,到處鑽營。”

《注》xiādǎhùnr,用漢字表示寫作“瞎打混兒”。《北京方言詞典》288頁釋;胡混。

愛新覺羅嬴生 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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