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許倩怎麼也沒想到,李志軍結過婚;不僅結過婚,他還有一個十歲的兒子。
聽到這消息的她,半天沒說話。
李志軍今年才二十八歲,身高一八三,長得一表人才,風流倜儻,實在不像是一個十歲孩子的父親。許倩當時就是被李志軍這好看的皮囊吸引,管都沒管他的靈魂,便接受了李志軍的追求。
如今一年過去了,兩人即將走入婚姻的殿堂。可就在這個節骨眼上,許倩卻得知李志軍結過婚,還有一個兒子。
你說這氣不氣人!許倩一個二十幾歲的大姑娘,憑什麼找一個二婚的有孩子的男人!
她憋不住火,當時就跑去質問李志軍這是怎麼回事。
李志軍說,當時年少不懂事,聽從家裡的安排結了婚。可誰知那婆娘是個悍婦,日子過得雞飛狗跳的。過不下去就離了,兒子也跟了她。
說完,李志軍掀起劉海,露出額頭:“以前你總問我這傷疤是怎麼來的,其實這是那婆娘打的。”
這傷疤許倩是知道的。第一次和李志軍接吻時,她就看見了。那時她也追問過李志軍這疤痕是怎麼來的,記得李志軍說是車禍留下的。
許倩頓時心疼不已。想不到李志軍一個一米八幾的大小夥,竟然被一個女人打成這樣。為什麼不和她說實話?許倩想,這樣的事兒,放在哪個男人身上,都是跌面子的,所以他才沒說吧。
結過婚就結過婚吧,反正兩人已經離了,孩子也跟了女方,應該不會有什麼牽扯。許倩思忖。
不是她不在乎,只是當時許倩發現自己已有三個月的身孕,這下說分開也不好分了。況且李志軍是許倩的初戀,少女情懷,總是希望和初戀白頭到老的——即使這初戀是個二婚男人。
許倩沒有再說什麼,婚禮如期舉行。
但許倩到底放心不下。這老婆可以說離就離,可兒子到底流著他李志軍的血,姓著他李志軍的姓。兒子跟了前妻,他和他前妻真的可以沒有任何牽扯嗎?
一顆懷疑的種子埋下了,便會不斷滋生,遇到一點風吹草動,便會隨風飄揚。
再加上孕激素的作用,許倩的疑心病越來越重,整天問李志軍關於他和他前妻的事情,也總是有意無意地查看李志軍的手機。
“老婆,你既然選擇我,就該對我信任。”李志軍無奈。
“誰叫你一開始對我隱瞞,你叫我怎麼信任你?”
李志軍被噎得啞口無言。
女人的疑心,就像決堤的江水,越堵越猛。李志軍對於許倩的疑心便不管不顧,任由她問著查著。
沒過多久,許倩提出要回李志軍老家一趟,說是回去看看爸媽。李志軍明白,許倩她是想去看看他的前妻。
李志軍想了想,許倩老是這麼疑神疑鬼也不是辦法,帶她回去看看也不是什麼壞事。
02.
說起來,這還是許倩第一次去李志軍老家。
許倩只知道,李志軍來自江西中東部的某個小縣城,因為山高路遠,他一次也沒帶她回去過。
結婚時,許倩倒是見過自己的公公婆婆一面。他們都是面朝黃土背朝天的農民,臉上的皺紋一層一層的,皮膚黝黑黝黑的,看起來蒼老得很,根本不像五十幾歲的人。
婚禮時,他們只是木木地坐在一邊,一點兒笑色也沒有。就連許倩去敬酒的時候,他們也只是咧咧嘴,擠出一絲笑容。許倩叫他們爸媽的時候,他們應付地應了一聲。
許倩問李志軍,你爸媽是不是不喜歡我啊。
“小地方來的人都這樣,羞於表達感情。其實他們是很喜歡你這個兒媳婦的。”李志軍回答。
一句話說得許倩心花怒放,甜甜笑了起來。
李志軍家果然很遠,他們坐了高鐵又坐火車,坐完火車又轉大巴,下了大巴車又打出租,這才到家。
一進家門,許倩就看到院子裡有一個小男孩在玩彈珠。男孩眼睛大大的,鼻樑高高的,看著倒和李志軍有幾分相似。只是他滿臉的汙漬,鼻涕橫流的,衣服上滿是泥巴。
男孩看到許倩和李志軍進門,扭頭看了一眼,表情漠然,什麼也沒說又繼續去玩彈珠了。
李志軍倒是高興,包還沒放下,就叫著“兒子”奔了過去,一點也不嫌棄男孩臉上的鼻涕。他抱起男孩,親暱地親著他的臉蛋。
小男孩一個勁地躲著,也不願叫他爸爸,可見父子感情真不咋樣。
公公婆婆知道他們要回來,提前準備了一大桌子的菜,但態度依然冷冷的。媳婦第一次上門,他們也沒表現出多少高興。許倩結婚時就領教過他們的態度,以為老人就這樣,也沒放在心上。
飯吃到一半的時候,有一個女人上門來了。
那女人寬顴骨,扁額頭,肩膀寬寬的,看著很強壯。她頂著一頭亂糟糟枯黃的頭髮,穿著大花的睡衣和一雙粉紅色塑膠拖鞋就上門來了。
她剛一進門,大嗓門就喊起來:“難怪我到處找不到你這個小兔崽子,原來跑爺爺奶奶家來了。”
許倩的婆婆看到那個女人,頓時喜笑顏開地迎了上去:“英子,來啦,快坐下吃飯。”
等女人坐下,婆婆又繼續說道:“這不是今天大軍回來嘛,我尋思讓他們父子見見面,就把仔仔接過來了。”
許倩看到自己的婆婆對那女人熱情似火,臉都快笑成花了,與先前對她的冷淡真是鮮明的對比,心裡很不是滋味。
不過她心裡更多的是狐疑:這女人都和李志軍離婚了,怎麼公公婆婆還這麼向著她,這兒媳婦再親也親不過兒子啊!況且她都已經不是他們的兒媳了。
那女人笑了笑,說道:“媽,沒事,娃兒沒丟就好。”說完拿起碗筷和他們一起吃飯,一點沒把自己當外人。女人吃飯的時候還一直吧唧嘴,大聲地往桌上吐骨頭,許倩看著都覺得反胃。
飯桌上,公公婆婆不住往那女人碗裡夾菜,嘴裡眼裡是掩飾不住的喜歡,那樣子看著比對親生兒子都要好。
公公婆婆和那女人說說笑笑地吃飯,許倩感覺她和李志軍倒成了外人一樣。
吃完飯,女人就領著兒子回去了。她踢踏著拖鞋,邊走還邊揪著男孩的耳朵罵罵咧咧,責怪他怎麼把衣服弄得這麼髒。
看著他們的背影,許倩忽然覺得自己有點傻。她竟然一直吃這樣一個女人的醋。
李志軍除非眼瞎了心盲了,否則絕不會再和這女人有什麼牽扯。公公婆婆對她好有什麼用,到底是離了婚的。
03.
安心下來的許倩終於安靜地在家養胎了。
幾個月之後,許倩生下了一個白白胖胖的男孩。李志軍高興壞了,孩子滿月的時候,張羅著在全城最好的酒店擺了滿月酒。
滿月酒擺完後不久,李志軍因為工作原因要去西部出差一個月。許倩一個人忙不過來,便搬回了同住在一個城市的父母家。
一日閒暇,母親對正在餵奶的許倩說:“這孩子也滿月了,還沒見過爺爺奶奶。你們是不是該帶孩子回志軍老家一趟,讓他父母也見見寶貝孫子。”
聽母親這麼一說,許倩覺得有道理。公公婆婆對李志軍前妻那麼好,說到底還不是因為那個大孫子?
本來應該等李志軍出差回來再一起回家的,可許倩堵著一口氣,當即決定帶孩子回李志軍老家,讓公公婆婆也看看,男孩,她許倩也是可以生的。
只是,一切並沒有如她所預期的那樣。公公婆婆依然對她冷冷淡淡的,甚至因為李志軍不在,他們對她的態度更差了,只當她是空氣,不存在一般。各做各的事情,連親孫子都不願看一眼。
許倩受不了這樣的羞辱,行李都沒拿就抱著孩子出來了,她準備連夜再趕回城裡去。
誰知許倩剛出家門,就碰到了李志軍的前妻英子。英子看了看,一副瞭然於胸的語氣:“去我家坐坐吧。”
因為路途跋涉,再加上照顧孩子,許倩累極了。她便接受英子的建議,跟著她去了她家。
英子先炒了碗蛋炒飯給許倩,看著她吃飽了,才大著嗓門說:“你也別怪老人家。他們看李志軍和我離婚才不到半年,就和你結了婚,以為你是破壞別人家庭的小 三,才會這樣的。”
什麼!半年!
許倩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和李志軍是交往了一年之後才結婚領證的。如果他和他前妻才離婚半年就和她結婚的話,那就意味著他在還未離婚的情況下就和她在一起了。
許倩驚呆了,她一直以為她和李志軍之間的愛情是聖潔的,如今看來一切沒有那麼簡單。
現在的李志軍,是一家建築公司的部門經理,是一個旁人眼中的成功人士,一個積極向上的有為青年,是一個愛老婆愛家庭愛工作的好男人。
但是從英子的口中,許倩瞭解到一個完全不一樣的李志軍。
04.
李志軍從初中開始就是個盲流子。
初二的時候,他用半米長的水果刀砍斷了一個同學的手筋,致使其殘廢。他父母東借西借賠了人家錢,給他換了學校,以為他會吸取教訓,誰知他依然不改本性。好不容易上了高中,卻跟著社會上的混混一起玩。
英子是高二那年和他在一起的,她說,十七八歲的年紀,什麼也不懂,看他長的好看,就喜歡上了。年輕氣盛,正是衝動的時候,英子很快就懷孕了,兩人也從學校輟學了。
十九歲那年,英子生下了一個男孩。過了幾年,兩人法定年齡到了,便扯了個結婚證。
本以為,他成了家有了孩子會安定下來了,誰知李志軍還是跟著那些人混。結果在一次打架鬥毆中,他們中一個失手打死了人,李志軍作為從犯判了三年。
說到這裡,英子深深地嘆了口氣。
許倩感覺有一塊石頭壓在心上。她突然想起李志軍額頭上的那塊疤痕:“那他頭上那塊疤痕,就是那次打架造成的嗎?”
許倩覺得自己挺傻的,這個時候,為什麼還會糾結這樣的問題。但她就是想知道,李志軍是不是在這件事上,也騙了她。
英子笑了笑,說道:“哦,你說那道疤啊,那是我打的。”
她說得雲淡風輕,許倩卻聽得膽戰心驚。
“他出獄之後,心情一直不好,工作也找不到。有一次吃飯,他爸多說了兩句,他喝多了酒,竟然對老人動手。我拉不住,用啤酒瓶子砸了他,碎玻璃紮了進去,他頭上就留了這疤。”
聽到這兒,許倩沒說話。她不知道說什麼好。
當天,因為實在太晚,許倩便在英子家住下了,第二天一早才趕回家去。
許倩是暈暈乎乎地回了父母家,赤裸裸的真相,像是凌空一塊巨石砸到了她的頭上。
到現在,她才想明白。難怪公公婆婆對她態度不好,對李志軍也不怎麼樣。對一個可以說是外人的前兒媳婦卻那麼好,大抵是因為,李志軍在牢裡的那幾年,都是英子在勉強支撐這個家。在李志軍對他們暴力相向的時候,是英子在拼了命地保護他們,雖不是親人,卻等同親人了。
至於英子,她對李志軍是恨的吧,所以才會告訴許倩這些真相。她就是要破壞他現在看似幸福的生活。
英子對李志軍的父母,是實心實意的好。英子說,她是個孤兒,和他們相依為命了那幾年,在她心裡,他們就是她父母了。
許倩想,英子是個好女人。
回家當天晚上,許倩就想明白了。她開始著手辦理離婚事宜。
不管李志軍現在變成什麼樣,一個對父母動手、對糟糠之妻無情的人,不值得託付終身。
當然,李志軍沒有讓人“失望”——在許倩抱著孩子回他老家的時候,他正和一個女人在酒店裡顛鸞倒鳳,卻不想被埋伏已久的掃.黃大隊抓了正著。
- END -
作者:後花園姑娘月下白,最喜愛寫故事的財務工作者,左手報表右手文,如此便可度餘生。首發沐兒的後花園(ID:muaihh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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