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兒在哪裡工作?”

“你儿子/女儿在哪里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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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決定只籤半年的租房合同,然後她說要回上海了。“回”這個詞,不知道用得對不對,本意應該是一種歸屬的意思,但R在上海也就生活過一年多的時間,回去後,除了幾個朋友,一切還是從零開始。除了這個城市的名字,地圖上並沒有哪個座標,是她具體能回到的點。鑑於我們一起在南方的小城裡長大,鑑於她在其他大城市待過更長的時間,這次我覺得應該說,她又要去上海了。

工作後,我們的高中同學有一大半沒在老家發展,離家近的也到了省城。父母們聊天,總是問:“你兒子(女兒)在哪裡工作?”聽到是某個省外的城市,便頗知內情地回應道,“哦,那個城市很大的”,或者“那個城市很美的”,接而輔以對對方子女的讚美——“你家小孩很厲害啊!”“有本事啊,以後接你去大城市養老囉!”其實,別人的孩子具體做什麼工作,對方家長說完後,往往在轉述中就模糊起來,電子、電腦、文檔、文案……誰記得清那些個現代化的新名目呢?倒是那個城市,就算沒去過,電視裡也看過幾眼,高樓大廈、車水馬龍,北方城市冷,南方城市發達,工資比家裡高,房子貴得咋舌……但是城市就是好哇。

我在家鄉讀了本科,是很多外省人搞不清是省會的城市,本身不太留意——總覺得似乎沒什麼城市規劃可言,再加上中文系女學生整天窩在宿舍吃零食看小說寫日記,以至於4年後我對這個城市劃分為哪幾個區一無所知。考研時出了省,這一次,城市生活撲面而來,抱著筆記本到圖書館做功課,教授著作等身、各具魅力,信息欄總是有校內校外的課餘活動……就連發呆的地點都有這麼多選擇:湖邊,海邊,咖啡館。實習時進了一家房地產公司,第一次看到大開大合、幾乎整合了全中國所有優質宣傳資源的策劃案,頓時萌生一種“坐地日行八萬裡”的人生豪情;第一次聽城市規劃師們開會,覺得所有城市的特質都被打磨得閃閃發亮;輪到我開筆寫案子時,也是恨不得從歐洲到亞洲把所有城市的美貌集於一文。城市是舒適的,是生長了種種可能性的,是配上音樂就能當MV看的。

畢業後我毫無懸念地留下了。家鄉的朋友問:“你要多少工資才會回來?”No,這不是工資的問題,這是城市的問題。這裡比家鄉發達,就算要回去,我的計劃也是先工作一兩年,攢攢先進的經驗,到時再回去肯定能找更好的工作。結果幾年內,換了工作,卻沒有回去。現在的工作不再渲染城市和居住的種種詩情畫意或者高貴血統,然而同樣和“城市”相關,每天的工作都會無數次地提到這個城市,什麼海西啦,什麼特區啦,什麼經濟的地理的優勢啦,好像說了很多,卻又什麼都沒有說,這些字眼飄在那裡,自成意義。所以,我覺得許多公司、單位前邊的城市名稱,其實不是一個地理的指向,而是一種屬性,離了這個屬性,離了城市,這個主體就什麼都不是。

回家鄉的可能性越來越小——我在各方面都穩定下來了,結了婚、買了房。到其他城市工作的機會偶爾在我和老公的生活中閃現,開始我們還會半認真地討論一下,城市印象、薪資、生活成本,後來基本上都不會去想了。選擇某個城市去生活,可能出於工作機會、一段戀情、家庭關係……最後種種因素纏成一團,城市的氣質就是人的氣息,合適的人會留下,不投合的人遲早會離開。

“你儿子/女儿在哪里工作?”

圖 | 陳曦

當然也有“被迫”留下的。比如我媽來照顧懷孕的我。我知道她介意城市裡人們可以聚在一起跳舞、打太極的活動場所少,介意城市裡的蔬果又貴又不夠新鮮,介意城市裡沒有可以串門的熟人……可是每次和老家的親戚視頻聊天時,她總是說這裡有多好,連我們買的二手房,廚房的裝修都那麼好。直到上次聊天,小姨說起最近家裡的頭疼事:“你不在這裡啊,我們都沒主心骨了,有個什麼事情都不知道找誰商量。”整天忙於廳堂灶臺的媽媽整個人放出退休前的風采,意猶未盡地跟我和老公說:“她們都說我不在,沒有拿主意的人了。”然後那天晚上便進入了若有所思的狀態。

我也有話不能說。我媽現在不可能回去,而今後,等我的孩子出生了,她也走不開,再下去,她年歲漸長,我又捨不得她回去自己生活。明明是我選擇的城市,卻把媽媽系在了這裡,不知道她什麼時候才能回老家了。

與此同時,我想通了R的境地。如果每個城市都各有美好,而小小的人對城市來說都一樣的“多一個不多,少一個不少”,那就選擇有一群把你看得很重的人所在的城市,人的價值不在於城市,在於你和其他人的關係,尤其是你所在乎的人們的關係(當然,與新結識的人的關係也是可以去建立和發展的,只是不容易成為交心的朋友)。

R問我:“你說我是不是一個特不安分的人?”我說,不是,你只是對自己沒有安全感;身邊朋友多點會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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