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在法蘭克福的生活


在伊思臣羅過了幾個月,海倫和孩子們想念自己家的自由和舒適了。

“媽媽,我們回家吧,好嘛好嘛!”孩子們乞求著。“我們想見表哥表姐,還有我們的朋友們。上帝可以在那裡也保守我們,像在這裡一樣!”最後,海倫同意了。他們很快把東西都打包好了,把它們堆放在他們的三輛小車子上:一輛破舊的黑色自行車,嬰兒車,還有一輛幼兒車。

他們一早就起程。這次他們無法再坐火車了,因為大部分的鐵路都被炸燬了;他們要步行40英里。

“你們要去哪裡?”路上人們問道。

“法蘭克福。”

“你們到不了的,”人們說。“所有的路都被坦克堵著。”

海倫禮貌地點點頭,但她心裡想,即使有1000輛坦克堵在路上,我也要帶孩子們回家。主若與我們同在,就什麼事都不會發生。

他們穩步走了幾英里,上山又下山。兩個男孩子輪流騎那滿載的自行車,洛蒂推著幼兒車,海倫跟在後面推著嬰兒車。天越來越熱,他們也越走越累。最後,他們開始上一個坡很長的山,洛蒂沒力氣了。海倫叫著兒子,傑德跑過來了。

“來,”當他看到姐姐的狀況時說,“把那個給我。”他雙手抓著小車的扶手,用力繼續把它推上了坡,洛蒂就緊緊靠著海倫推著的嬰兒車。他們在山頂上休息。

海倫指著山下。“看,”她說,“我看見那下面有座房子。如果我們可以走到那裡,就可以吃點喝點東西,感覺就會好多了。”

孩子們受了鼓舞,繼續前進。當他們到達那房子時,有個女人探出窗外,靜靜地看著他們走近。

海倫向她打招呼。“我們正要去法蘭克福。我有4個孩子。您可以給我們一些吃喝的嗎?我們非常感謝您。”

當他們在一棵蘋果樹陰下休息時,那個女人回來了,只拿著一大壺的水。“喝吧,”她說,“然後走吧。我不希望有流浪者在我家附近閒蕩!”

海倫快要哭了。他們喝了很久——甚至小寶寶蘇茜也喝了水。然後他們繼續走下了塵土飛揚的路。當夜幕降臨時,他們爬進一個空草房睡在那裡。

第二天早上,他們又餓又累地繼續前進了。他們很快就筋疲力盡了。太陽從天空中烤著大地,熱汗像水流一樣從他們身上流下來。海倫的心臟跳得好象要破裂了,她不得不竭力呼吸。洛蒂的臉漲得發青。海倫怕她中暑了,就讓她在路邊一個麥田的陰涼處躺下,輕輕和她說著話,用一把涼草擦她的臉。

“別難過,”她說,“我們再往前走點,就可以找到另一座房子。我們就能在那裡的陰涼處休息了。洛蒂,勇敢一點。上帝會照顧我們的。我們繼續往前走一點吧。”他們站起來,繼續忍受著酷暑,走那看不到盡頭的路。

最後,洛蒂叫起來。“媽媽,媽媽,我看到一座房子了!”

他們走近時,一個女人出來了。她看了看他們——海倫的心縮了一下,等著又一次的拒絕。但這個女人則不同。

“你們跟我來,進到門裡面,”她說,拉過嬰兒車。“在陰涼處休息一會兒,我去給你們拿點吃的來。”很快她帶著胡椒薄荷涼茶回來了,然後是一份豐盛的素湯,還有幾大片的農場面包,這些東西連蘇茜都可以吃。很快這一小家人就感覺恢復體力了,繼續向前走。

那天晚上,他們在遠處望見離他們家不遠的一座水塔。海倫知道那兒從8:00起宵禁,8:00以後就沒有人可以外出到大街上。我們趕不及了,海倫想著。但是他們繼續往前走,武裝衛兵看到他們疲憊邋遢的樣子,揮手讓他們過去了。

他們轉到他們的街道里,看到了房子。它還在那兒呢,海倫驚奇極了,真是奇蹟,它還立在那裡呢。窗戶又都震破了,但沒關係。他們回到家了——回家了。

“媽媽,”孩子們祈求著,“讓我們都呆在這裡,永遠不要再離開了好不好?”

“嗯,我保證。”海倫嘆了口氣。為自己的緣故,也為孩子們的緣故,她絕望地希望可以信守這個承諾。

但是秋天來臨,爾後是冬天,她開始考慮是不是可以守住這個承諾了。食物比以往時候更少了。現在,報紙除了登載死亡的士兵外,也登載了因飢餓而死之人的名單。旅行也被禁止了。他們想見住在法蘭克福市中心的安妮姑媽和她的兩個孩子,還要去警察局申請批准,但常常被拒批。但他們發現納粹黨員都可以自由走動。

當然,最重要還是食物。每天深夜,海倫都叫醒庫特。他睡得很沉,跌跌撞撞地爬出了床,用藍紫色的僵硬的手指套上幾件衣服,最後穿上他那腳趾開了口的鞋子。和其他孩子一樣,他已經長大穿不下了——要等到春天才可以得到另一雙——所以海倫把腳趾頭部分剪開,好讓繼續長長的腳可以放進來。

他喝下一杯熱騰騰的用烤穀物做成的代咖啡,走出臨時的地下臥室,在黑夜裡出門了。他立起衣領,把手深深插在大衣口袋裡,低著頭向刺骨的風挺進,走過幾條街站在等麵包的隊伍裡排隊。其他幾個單獨的身影,黑而孤獨,也從鎮上的其他地方過來了。最後他們到了目的地——麵包店門口的隊伍中,有時候20個人,有時候50人,都又寒冷又安靜地等著他們每天的配給麵包。

兩個小時後,睡意惺忪的傑德來換下哥哥,庫特就回家穿著衣服就爬上床,希望可以暖和些繼續睡覺。洛蒂等下再來換傑德,幸運的時候麵包就在她排隊時等到。如果延遲的話,庫特就再輪一班。通常拿著麵包的孩子到家時,一頭就已經被吃掉了。海倫不忍心責罵飢餓的孩子們。

冰冷的冬天終於過去,又一個春天來臨了。海倫儘快在他們園子的地裡一個保護著的陽光充足的地方種下菠菜。菠菜很快就發芽了。孩子們知道這是給小寶寶留著的,她非常需要營養。

一天早上洛蒂從等麵包的輪班中哭著回家了。她坐在廚房的餐桌旁,仍穿著那磨損的舊大衣。她的手腕因寒冷而擦痛,袖子已經太短遮不到那裡了。

“怎麼了?”

“一些大孩子把我推出了隊伍中,”她抽泣著。“我就又得排到最後面。當最終到麵包店時,麵包都沒了。我好餓呀!”

“我們還有一點點米,”海倫安慰著說。“我們沒事的,明天吧。”

一會兒,她去園子裡摘些菠菜給蘇茜吃,但發現那一小塊地已經被摘得乾乾淨淨了。她沮喪地回來,要孩子們解釋。庫特承認把菠菜吃了。海倫能做什麼呢?他們都在捱餓著。

一天他們家來了意外的客人。爸爸的姐姐,安妮姑媽和她的丈夫,費利茲(Fritz)姑丈站在門外。費利茲姑丈回來休假。他應徵去了佈雷斯勞(Breslau,注:今日的波蘭的洛克勞)當高射炮兵,他告訴家人那裡的戰爭太可怕了。

“我不知道還行不行。”他最終說。

他們在一起禱告,幾天以後他又回崗了。那是他們最後一次見到他。佈雷斯勞(Breslau,注:今日的波蘭的洛克勞)的德國兵力完全被掃清,沒有生還者。費利茲姑丈被列在戰爭失蹤者中。

又過了不久,安妮姑媽和表哥表姐安妮麗斯和赫伯特又站在門口。前一天晚上當他們躲在地堡的時候,他們在法蘭克福市中心的房子被完全炸燬了。他們和哈瑟一家一起住了幾天,然後就被疏散到萊茵河上的一個小鎮子去。恐懼將不會結束了嗎?

一個14歲的女孩子被選派到海倫那裡幫她做家務。希特勒下令小學畢業後,所有的女孩子都要免費工作一年,作為對戰爭的一種效力。塞克萊(Thekla)是個不被家庭接納的私生女,她很高興和海倫呆在一起,海倫待她非常好。但是,塞克萊不知道要怎麼照顧小寶寶,還有料理家務。海倫就耐心地教了她一些必要的東西。塞克萊非常依戀著這家人,戰後還常常來看望他們。

和往常一樣,孩子們在安息日去教堂,而沒有去學校,這讓所有的老師都不喜歡。傑德的數學老師紐曼先生(Herr Neumann)特別不喜歡他的這個小學生。

“哈瑟,”他嚴厲地說,“你在蔑視我。你拒絕用萬歲,希特勒(Heil Hitler)的問候禮,還有你在星期六沒來上學。但我知道怎麼做對你最好!”

紐曼先生安排了他的課程,這樣星期六這天他總是講授新的數學概念。然後每一個星期一早上,他就從包裡拿出紅色的年級點名冊,打開,看著幾排名單,然後叫傑德來黑板前做新題目。頭兩次,傑德又難為情又害怕,無助地站在黑板前看老師把不及格的標記,一個大大的“6”填在紅冊子上,他的同學們就在下面偷偷地笑。

最後他接受了事實,庫特和洛蒂也是這樣過來的。星期天時,這三個孩子就跑到同學們的家裡,問前一天老師教了什麼內容,還有星期一的家庭作業。由於傑德的同學們沒幾個對數學感興趣,他常常會得到3,4個不同的版本。但回家後,他就拿出數學書,自己研究那些問題,直到把概念掌握下來。

這個一點點也不開心的紐曼先生也對另外兩個男孩子很不滿,不失時機地羞辱他們,把他們記在那討厭的紅冊子上。

“我們一起來報復他吧,”他們說。於是這三個孩子一起等待著時機。最後一天,他們有機會了。

“紐曼先生把點名冊留在他講臺上了!”

兩個孩子守著,還有一個就爬進教室,把它拿了出來。

“我們要怎麼辦呢?”

稍微爭論了會兒,他們決定要以破壞行為來慶祝。他們分了工,商量半個小時後在尼塔河(Nidda)河岸碰頭。

在那裡他們開始行動了。他們首先翻了幾頁,重新核對了年級。他們看到自己名字的後面都是長長的“6”,而其他學生的成績都是1或2。

“我受夠了,”一個說,“都準備好了嗎?”

他們把這個冊子放在一個破碗裡,潑上汽油,放到水裡。他們站在後面,劃了一根火柴,把它丟在碗裡。冊子燒著了,一個人用腳輕輕碰了碰碗,他們高興地看著河水把這個討厭的紅冊子衝到下游去了。

同時,多凌先生也重整了他的侵擾行動。海倫很快收到學校的又一封信。即使是在開信前她也知道是為何事。她對新校長解釋了她的情況。

“哈瑟太太,”他回答說,“你和你的家人被指控為化了裝的猶太人。我命令你星期六送孩子們來學校!”

海倫曾經歷過這些,她非常堅定。“我的孩子們不會來的,”她說,“你對此什麼也做不了。上帝會顧念我們。”

他雙手張開,拍著案頭。“我們走著瞧。”他嘶聲說。

海倫回到家,把這個熟悉的消息告訴給了沮喪的孩子們。

“哦,媽媽,”洛蒂哭著說,“孩子們總是在取笑我。他們太壞了。現在是越來越糟糕了。”

“別怕,”海倫安慰著,“上帝有千千萬萬的天使來保守我們平安。祂會施行神蹟的。”

安息日早上,一家人跪著禱告。他們還沒站起身來的時候,空襲警報響了。

“轟炸機來了,”洛蒂說。

庫特的眼睛瞪得大了。“為什麼他們會在白天來呢?我們的高射炮很容易就會把它們打下來的呀。”接著他就興奮地叫著,“媽媽,那意味著不要上學了!空襲時學校就放學呀!”

從那時候起一直到戰爭結束,在法蘭克福夜間不停的空襲中,非常明顯地每一個安息日早上也都有場空襲。

寇勒阿姨(Tante Koehler)是個忠誠的復臨信徒,也是海倫的一個朋友。她唯一的兒子說了反對政府的話被拘留,被驅逐到達豪(Dachau,注:德國第一個納粹集中營)集中營裡去。不同於政策的是,她曾被允准到那裡看望了兒子一次,因此成了少數知道在死亡集中營裡殘暴之事的人之一。

她懂得一點兒英語,晚上的時候她常會偷偷地把她的小收音機放在床頭,聽敵臺廣播的新聞,如果被發現的話她就會被處刑送往死亡集中營的。

德國的新聞自然是充滿鼓吹號召,來儘量保持高昂的士氣。“我們已經又贏得幾場戰爭了!”報紙上呼喊著。“元首向東又前進了!”德國永遠,永遠都是贏的。

但是倫敦的英國廣播公司BBC報道則不同。當寇勒阿姨來探訪他們時,她和海倫總是在關閉的門後低聲說話。事實是,同盟國無情地接連猛打德軍,使他們從所有的戰場往後撤退。

那不會持續太久了,海倫禱告著。親愛的上帝,讓戰爭停了吧,讓戰爭停了吧。

現在,即使沒聽BBC的人也知道局勢轉變了。他們所做的就是抬頭看看天空。每一天,敵方的飛機就像銀色的鳥一樣高高編隊飛在空中,向未知的方向飛去。庫特和傑德有一次只數了一隊就有1,100架飛機。

晚上的時候總是有同樣的事。首先是偵察機來,高高地飛著,到處尋找夜間的目標,然後丟下燒著的照明彈,把那地方照得像白天一樣亮,然後它們就慢慢地下來。因為那些做標記的是個三角形,德國人給它們取了外號叫“聖誕樹”。然後20隊的轟炸機就隆隆飛過來了,同時丟下致死的炸彈,然後那地方就像鋪上炸彈一樣。

晚上的空襲警報一解除,海倫就跑出去看著夜晚的天空。她常常看到那耀眼的“聖誕樹”監視著她那6層樓的公寓,可能是把那當成了20英里外德國的一個軍隊營地。

然後她常常就開始禱告。

“我們的天父,求你今晚上保守我們。你是剛強而有能力的。我知道你的天使正環繞在這些房子周圍。求你保守我們平安。”

她看著,那些“聖誕樹”就一個一個地熄滅了。轟炸機來的時候,他們的目標都看不到了,就隨機地丟了炸彈。

海倫和孩子們縮在小小的地下室,在那樣的恐怖中無法入睡,累極了。每天晚上他們都聽到炸彈低鳴著,撞在地面嘶嘶作響,然後就是讓大地都震動的爆炸,這樣有幾個小時之久。如果就撞在附近,整座樓都會震動,地板晃得像地震一樣。氣流震破了窗戶,撞開了門。如果有人還沒來得及到地下室,他們就會被猛衝下樓梯。榴霰彈的氣味充滿了空氣中。轟炸沒完沒了。持續的危險,睡眠的缺少,還有寒冷都在刺激著每個人的神經。但整個戰爭下來,沒有一顆炸彈直接打中這個6層樓的房子。

在特別緊密的空襲過後,庫特和傑德就帶著家裡的木推車,推了5英里到市中心。他們要小心地繞過散落在街道上的碎片。常常會見到燒焦的屍體,縮到原來體形的1/3——那是空襲時逃出房子之人的屍體,被磷彈燒成的。

那些樓房在可怕的大火過後仍然冒著煙。兩個男孩子小心地拉出橫樑,門,窗架子,還有其他可以燒的東西。有時候他們會找到還沒爆炸的地雷,就把它們放在一邊繼續走著。他們還沒完全明白這東西的危險性,直到庫特的一個同學握一枚手榴彈時被炸掉了手。當他們的小車子裝滿後就拖回家,讓海倫用來取暖和煮飯。

男孩子們最喜歡的就是在地面上找有形狀的榴霰彈。那些是孩子們中最珍貴的東西了,可以用來換其他的寶貝。

多凌先生繼續行動,要讓海倫垮掉。他策謀了新的手段。庫特差不多14歲了,要參加少年團(Jungvolk),那是希特勒為10 ~14歲的男孩子成立的組織。他們在那裡學習生存技巧,參加社會交往,學唱愛國歌曲,還有勞力的體能練習。

也許那是我兒子在不違背原則前提下可以參加的。海倫想著。聽起來無害且有益處。沒必要的情況下何必去得罪納粹黨呢?

庫特接受了這命令,去了入伍辦。他填完表,就被髮放了少年團的制服:一條棕褐色的褲子,一件褐色的四扣翻領襯衫,有兩個胸袋,一隻褐色的帶帽舌的帽子,一條圍在脖子上的棕色皮環的黑領巾,一條黑皮帶——閃亮的皮帶扣環上印著德國鷹抓著納粹標誌,周圍刻著英勇的字“鮮血和榮譽”(Blood and Honor).

庫特聽著周圍不停的談論,他開始考慮這次入團究竟會有多無害處了。其他的男孩子驕傲地穿著制服,吹噓著將來的大權局勢,吹噓著加入希特勒青年團(Hitler Youth)是如何獲得晉升為希特勒精英部隊黨衛軍的必要途徑。也許對一個青年基督徒而言,那不是一個合宜的組織。

很快庫特就被告之要在安息日當班。他靜靜地選擇了呆在家裡。那裡有那麼多的孩子,也許他們不會發現他沒來。但他錯了。

希特勒青年團的領袖還是個不成熟的17歲的少年,一天早上他來到了哈瑟家。

“哈瑟太太,”海倫開門的時候,他的口氣極無禮,“庫特在星期六無視公民義務。我這次來是命令他這星期六要做報告!”

海倫平靜地看著他。“你不能要求我做什麼,”她說道。“你不過比庫特只大一點點而已。我是他的母親,我來決定他要去哪裡,而不是你。”

那個年輕人顯然過去一直在觀察他的上級們怎麼做的,因為他所做的就和他們一樣。他僵硬起來。

“我要讓你看看這裡是誰在負責,”他大叫著。“我要向政黨指控你。我們看看誰是老大!”

“你要做就做吧。”海倫向他關了門。

他第二次見到庫特時就嘶聲叫著,“我想狠狠踢你一腳讓你不能走路。你覺得你很了不起,很偉大是嗎?我要收拾你!”

政黨的反應非常迅速。庫特接到一封親手送到的信。他被應徵入伍,馬上要去前線。他被告之當天下午4:00要來報到。

當海倫讀完那通告,她感覺有人在拍她的肩膀。當她轉過頭的時卻沒有人。她覺得她是聽到了有個聲音在低聲說,“快啊,快啊!你還在猶豫什麼呢?”那個聲音越來越急促了。

海倫馬上知道要怎麼做了。

“庫特,”她說。“去拿自行車騎到伊思臣羅。這兒有一點麵包。把它放在口袋裡。”

“我可以在後面的口袋裡多帶一些食物嗎?”

海倫搖搖頭。“你不能隨身帶東西。不然鄰居們會發現你是在逃走的。”

庫特深深吸了一口氣,對這些迅速的決定他有些糊塗了,他搖搖頭。“你們怎麼辦呢?他們會來找你們的。”

“我會和孩子們跟後面走的。傑德?”

“我在,媽媽。”

“傑德,出去外面看看有沒人在偷看。”

都準備好了,庫特出了門,很快就不見了。

海倫匆匆檢查了房子,收拾了一些最重要的東西,把它們小心地墊在嬰兒車下面。她無法再多帶了。看起來要像他們正照例帶著小寶寶下午去散步的樣子。她把蘇茜放在車子裡,把傑德和洛蒂聚在身邊。

“就在這裡呆一分鐘。”她說,然後穿過樓梯到一家信得過的鄰居門口。她輕輕地敲了敲門。

門開了一個小口子,然後開大了,那個女人把她拉了進來。

“我來又要和你說再見了,”海倫說。“我們要去鄉下。我沒辦法告訴你是哪兒。”

那女人眨眨眼使了個眼神,“我理解。你們平安地去吧。如果有人問起我,我什麼也不知道。我會留意一下你的丈夫的。”

海倫感激地握握她的手。然後她和孩子們出去了。沒人看見他們離開。

第十三章 在法蘭克福的生活

圖注:1944年,14歲的庫特開始感到加入希特勒青年團(Hitler Youth)的壓力。在那時青年團要參與社會服務和轟炸清除的工作,因此海倫同意庫特參加,心想也許這是條配合政府的合法之路。庫特剛習慣了他的新制服,在安息日工作又成為了一個問題,他被迫逃離到鄉下去了。

以後海倫從鄰居那裡得知那天下午發生的事。5:00時,希特勒青年團的領袖跟著多凌先生還有另一個政黨官員來到了他們家。他們只找到一個關著的門。他們按了門鈴,敲門又踢門。他們從窗戶往裡看,看見那裡沒有人。

“你等著!”他們憤怒地叫著。“我們會找到你的。我們會回來把你從床上拉起來,你這個逃兵!最終你會得到應有的報應的!”

他們按了鄰居家的門鈴。

“哈瑟太太在家嗎?”

“很抱歉,”她說實話,“我不知道她在哪裡。你們有沒按了她家的門鈴?”

“我們今天晚上會回來抓庫特——如果必要的話,我們就強行開門。”

那女人聳聳肩,又進去了。

他們半夜又來了。他們用力砸了一會兒哈瑟家的門,然後又按那鄰居的門鈴。她在等他們呢。

“我受夠了!”她尖聲叫著說。“現在是半夜。出去,讓我安靜一會兒!”她使勁關了門,上了雙重鎖。那些人又敲了其他家的門,但沒人開。最後他們發怒地離開了。

海倫和孩子們一直在長途跋涉走著那熟悉的路。路沒有盡頭地延伸著。蘇聯的戰俘向著同一個方向跋涉著,他們像骷髏似的,血淋淋的腳上包著破布。當海倫停下來給孩子們吃的東西時,他們用渴望而空洞的眼神看著。海倫把她自己那份分了一半給其中一個人。他貪婪地全嚥下去了。

他們繼續走著,一個蘇聯年輕人,看著嬰兒車。當他看到蘇茜時,輕輕地摸摸她的小臉。他在車子旁邊走了幾英里,一直牽著小寶寶的手,眼淚從他那憔悴的臉上拼命流下來,滴落在路邊的泥土裡。海倫非常同情他。她想他是不是在家裡自己也有這樣的孩子。

兩天後,他們塵土滿面,又飢又累地到了伊思臣羅。宙斯特一家沒料到還會見到他們,已經收留了其他的疏散人口。但是村長斯多爾伯先生(Herr Straub)同意給他們提供住的地方。他們躺在床上,心想著這裡等著他們的會是什麼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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