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送船一路险

让我们一起倾听亲历者的故事,感悟历史中的人、人的历史……

冬至那天,我随家人送父母骨灰盒到横林农村老家安葬,叶落归根人老归土嘛。

我离开老家已过去了整整四十年了,到地方下车一看我真有点懵了,这是哪儿,是家乡吗?见到迎接我们的亲戚表明没错,是我曾经插队的老家。

记忆中的老家早已改天换地面目全非了。农田草屋已被拔地而起的工厂商店高楼替代,从前只有一条铺着石板路的老街严然成了一个小城镇。只有躲在高楼后的的几间老屋还叙说着曾经的岁月。

在一条小河沟里有一条废弃的水泥船,勾起我在农村插队生活的点点滴滴,更让我回想起一段尘封多年鲜人为知的送船经历,从这段经历中足以见证曾经落后贫困的农村,和农民艰难困苦的生活。

我见到了分别多年的师兄仁强,从他口中得知,乡村早已划入了横林镇,昔日脸朝黄土背朝天的农民兄弟,要么进厂进店打工,或自己开厂开店做老板,或退休过着惬意的生活。祝福他们!

一路送船一路险

南方的阳春三月天气还乍暖乍寒,穿什么都有。老话说的好:春捂秋冻。我一如往常穿着冬装朝大队农机站走去。

还没到门口,师兄迎面走来对我说:阿平(我小名),今天有新任务。”“是吗,什么任务啊?”我开心地问,因为我就喜欢每天干不同的活。“送船。”“送什么船?”虽然我到老家插队落户快一年了,却从来没有听说过有这农活。

从师兄的话语中,得知京杭大运河岸边建有一个武进县水泥厂,专门生产水泥制品,包括水泥船。造水泥船简单,用模板框好,扎上钢筋灌上混凝土,水泥干固了就好,简单又省钱。那时农用船都是使用水泥船,破损了再用水泥一抹就万事大吉了。

造好的水泥船就存放在我大队一个湖中,哪个单位来买还得给人送去。近水楼台先得月嘛,这送船的任务就给大队包了,也好为村民增加点收入。

送船也并不复杂,就是把要送的船只都并联成一串,由机动船拖着走。随行的人就看守着别让其它船只碰撞。我随船的主要任务是维护发动机正常运行即可。

这次要送十只水泥船,目的地是丹阳,路途不近,需要四五天时间。师兄让我马上回家去准备点行装立刻出发。

哇噻,能在船上待多天,沿途看看江南风景,最主要还有出差补助,能有几块钱呢。真是美事一桩啊!我乐得屁颠屁颠连奔带跑回住处。赶紧拿了一床被子和一只煤油炉,又拿了几斤米。换洗衣服就不带了,不就几天嘛。有一点我犯了愁,这吃菜怎么解决。我没分到自留地,平时都是阿姨送来的。幸好前两天刚送来不少咸菜萝卜干,就带它对付几天没问题。

一路送船一路险


我跟着同行人先到水泥厂提船,每人各撑一条船到主航道京杭大运河集结,然后串联在一起便可出发。

撑船这活我可是新媳妇上轿——头一回啊!虽然以前看过别人怎么操作,当自己手握根长长的作篙就不知所措了。困难吓不倒英雄汉!不就撑个船嘛,没吃过猪肉 还没见过猪跑。

这活看似简单,却有点难度,手持竹篙推船得把握力度和角度。刚开始还真忙的手忙脚乱的,这船根本不听使唤,竹篙插入左边河底用力撑一下,船尾往右摆动,船就打横了,我赶紧把竹篙抽出来插入右边撑,力量又用得过大,船尾向左边晃去,又得赶紧从左边撑。就这样船只忽左忽右的尽给我玩老鹰抓小鸡游戏,没准这船见我是个新手尽跟我捣乱着呢。

我就不信邪了还治不了你!我就左右来回换着撑船, 船只就这样摇摇晃晃着勉强向前行进,还没撑出几十米远,就累得我浑身冒汗脱下了棉衣。

幸好我机灵着,从失败中总结经验,渐渐地掌握了技巧,没等到撑到大运河就稳稳当当了。

一路送船一路险


京杭大运河那是条忙碌的河道,南来北往的大小船只穿梭在河面上好不热闹。

我撑着水泥船到大运河口刚拐弯,突然斜刺里冲出一条机动船,直楞楞的好像要朝我船撞来,毫无经验的我吓得一声大叫,慌忙中拿起作篙朝来船撑去,企图推开那船以免相撞。

船只真的被我撑开了,但是巨大的反弹力让竹篙猛地弹起,只怪我技艺不精没掌握好要领,把竹篙头放在了腋下,根本没反应过来,卡在胳膊下的竹篙将我像条鱼似的甩向空中,划了一道完美的弧线一头扎进了水里。那是电闪雷鸣的瞬间,我还没明白是怎么回事,人已经沉入了水底,还咕噜咕噜呛了两口水。

冰冷的河水一下让我清醒过过来,天哪,可别让我把小命送在这儿!求生的本能,让我手脚乱划快速冲上了水面。我从小就学会了游泳,也曾在黑龙江中畅游过,算有点儿水性。我倒不是怕被水淹死,是怕被其他的船只冲撞,尤其那个带螺旋桨的机动船,那旋转的叶片切肉像切豆腐似的,真要让我碰上了,粉身碎骨喂了王八就太冤啦!

幸好差点与我撞船的船工,正一脸慌张的站在船尾呆呆地望着水面,见我露出头来,赶紧伸出竹篙将我拉上船。

这事怨我自己不能责怪别人,我一屁股坐在船板上喘着粗气,庆幸自己躲过了一劫。

一阵冷风吹来冻得我直打哆嗦,河水早已把我那并不厚实的衣服从外到里全部湿透,我得赶紧换衣服,冻出病来绝对没有爷爷痛姥姥爱的。

这时其它队友闻讯赶来问长问短,我也顾不上说些什么,只是急忙对他们说了声:“我冷死了,我得回去换换衣服。别开船等着我啊。”说完便跳上我那船,捡起扔下的棉袄。幸亏出汗脱下,否则没得穿了。

从运河到村里有四里地左右,我像疯了似的飞奔,我懂得跑会发热会抵御寒冷。

脱下湿漉漉的衣服我犯难了,我太穷了,穷得只有两条内裤,昨天刚换洗的裤衩还在绳子上晾着呢。算了,我就不穿内裤了,反正在船上也用不着脱衣服睡觉。

等我换好衣服飞跑回到船队,只用了短短半个小时,当然也得喘上半个小时。

船与船之间用绳子连接上,组成了长长的船队,如水蛇般在水中蠕动。12匹马力的发动机拖着沉重的船队,宛如龟速。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声在嘈杂的水面上仍显得那么刺耳。

在师傅的指点下,我已经能熟练地使用竹篙,忽左忽右点开相隔太近的船只。这一路上还算顺当,进入常州市时,来往的船只明显增多了。沿河两岸布满了装卸货物的码头,停靠着无数货运船只,只留下中间一条狭窄的通道,船队行驶愈加缓慢。快进入市中心时,船已经前进不得。我放眼望去,好家伙整个河道被堵的水泄不通,等了个把小时船没动分毫。

一路送船一路险

船上实在太无聊,温暖的阳光晒的我直想睡觉。看这阵势堵个半天,甚至一天都有可能。我喜欢动不喜欢静,于其在船上了无生趣等着,还不如上岸去逛逛马路。再说常州市里我还真没来过。我问师兄这河道要多久才能通航,师兄也吃不准,或几小时或半天多。

我把想法跟师兄说了,师兄倒也爽快答应了,只是嘱咐我不要迷了路,和逗留时间太长,万一航道畅通了,船队绝不会等我的。

街道上,商店一间一间紧挨着,人来人往煞是热闹,可对我说吸引力并不大,因为我口袋空空囊中羞涩,顶多饱个眼福而已。我毫无目地的瞎逛着打发着时间。

在路过一个小饭馆时,我看了一下手表,已是下午四点多了,肚子也真有点儿饿,便走了进去。吃点什么呢?在价目表上有大排面,我已经好久没吃过肉了,想想口水就要流出。再看价格要二角五分,这也太贵了吧!口袋里没几毛钱的我可舍不得,就点了一碗八分钱的阳春面。吃完后我想应该回船队了。

刚走没多远突然出现一家电影院吸引我,5:00开场正检票着。我巳经忘了有多长时间没看过电影了,看还是不看我犹豫着。

“票要嘛?很好看的,瓦尔特保卫萨拉热窝。”有个人手中拿张电影票问我。这是部南斯拉夫的电影,听说过非常好看,我有点心动了。我估摸着船队到七点能开就不错了,还有两个小时,时间应该足够。“多少钱”我问退票者,“三角一张。”“不是一角五分吗”我看了票价。“这是紧俏票,不要有人要。”倒票人员徉装要走,“等等,我要。”好电影对我来说吸引太大了,于是我咬咬牙买下了电影票进了影院。

当我走出电影院,天上已是繁星闪烁,整个城市被笼罩在黑暗之中,昏暗的路灯使我分不出来东南西北,我晕头转向不知所措了。常言道:路在嘴边。我赶紧问了几个人,确定了运河方向便快步走去。

终于赶到了运河边,可眼前的情景却让我大惊失色,天哪啥情况?宁静的水面泛着白光,白天拥堵的船只仿佛从地球上一下消失了,怎么可能呢,也就四五个小时而已。真叫人算不如天算!怎么办?我细细地想了想,就算开通也顶多刚开通不久,船队走得慢,只要沿着河岸追赶肯定能赶上,大不了追它半天。于是我撒开脚丫子飞奔。

运河堤岸路并不平坦,我一边跑还得一边朝河中看船只,好几次不留神差点没把我跘倒,不得不放慢速度。

河岸道路在一处拐弯被一家工厂堵死了,我只能绕过工厂继续往前奔跑。我不知道跑了多少路,岸边已经没有楼房和灯光了,我估摸着已经离开了城里。

不久跑到了一个叫新闸的码头,码头河面上聚集着不少船只,在等着装一种叫氨水的液肥,散发出剌鼻呛人的气味,我不得不悟住鼻子。可我剧烈的长时间奔跑,早已气喘吁吁,悟住口鼻立马呼吸不畅,无奈的吸下大量的氨气,呛得我连连咳嗽。

我停下脚步问了几个船员,是否看见一长溜的水泥新船通过。可都回答没看见。我纳闷了,不可能啊,我这样奔跑的速度至少比船队快三四倍,就算是四个小时前开动也应该追上了嘛。何况这么引人注目的船队,不可能没被人看见。

我敢断定就在工厂拐弯处船队正通过哪儿,只有在那儿我才看不到船队,这才阴差阳错没碰上。那么我在原地等呢,还是迎面而找?考虑一番后最终决定迎面而找,这样就算真的错过了船队,也能到市里住上一夜,然后坐车上丹阳或回村里。

黝黑的夜色静静的河流,水面上已经不见一只航行的船只,夜深了都靠岸休息了。河堤上更是不见一个人影,只有我形单影只匆匆走着。

大约走了把小时后我隐约听到了马达声,随着声音越来越大,我的心情也越来越激动,错不了,那熟悉的马达声肯定是我的船队,也只有我的船队才会连夜赶路。

我加快了脚步,不多时果然有一条白色的长蛇在黝黑的水面上缓缓游来。我心中的一块石头终于落地,喜出望外迎了上去。

队员们并没有责怪我,只是惊讶地想不到我竟然摸黑寻找到船队,而且跑了那么远。从他们的言语中也证实了我的猜测,果然是在我绕过工厂时船队刚好经过那儿,这才是导致我与船队失之交臂。也算是老天爷对我的惩罚——不可擅自行动。

接下来的一天还算正常,只是吃饭和睡觉很是闹心。一人看一条船当然也自顾自的做饭。我带了一只煤油炉和一囗小锅,在脏兮兮的河水里淘米,还得用脏兮兮的河水煮饭。

村民们早已习以为常,可我还是第一次。随乡入俗只能忍受着,反正不干不净 吃了没病嘛。当然菜是绝对没有的,只有阿姨给我的咸菜和萝卜干。

没菜吃这对我来讲真算不了什么,我刚到北大荒时,足足三个月没吃过新鲜蔬菜,每天尽喝些海带黄豆窝瓜汤。

说真的, 那咸菜萝卜干真的很香脆鲜美,就算一个星期不吃菜光吃它也没有问题。

这吃的还能对付过去,那晚上睡觉真成了问题。也就六七米长两米来宽的水泥船上空荡荡的,唯一可以恓身的地方就是两头的密封舱了,打开直径50公分的洞盖,我爬进了舱内,狭小的空间根本直不起腰来,成45度斜翘着的船底铺了一层稻草,只能合衣蜷缩在被子里横躺着,V字型的底部连翻个身都困难。盖上舱盖留了一条缝隙透气,否则不出二三小时就得闷死我。

幸好我久经考验,曾在火车货运站在草包堆里睡过觉;曾在候车室过夜;曾在押运车皮上的收割机里住了几天;也曾在蚊虫叮咬的地窝子里待过。早就练成了钢筋铁骨,还怕这小船舱不成。

我看守的船远离头船,舱内只有轻微的响声了,可水浪拍打舱壁的声音,却啪啪、啪啪的响个不停,害得我怎么也睡不着,嘿,本来也难以入睡。

睡不着就会想东西,脑海里便胡思乱想起来。我想起在北大荒的点点滴滴,虽然生活上苦了点,农活却并不太累。五十来个男女知青同吃同住同劳动,说说笑笑打打闹闹像个大家庭,苦中作乐倒也过得安宁。

现在回到南方,却过得比北方更辛苦。春天的挥锄翻麦荐地,在烫脚的水田插秧,秋季弯着腰收割稻子,还一晃三摇挑着沉甸甸的稻子走上几里地,真难为我这小身板了……这也怨不得别人,是自己要来的嘛,又没有人请我来,自己酿的苦酒还得自己品尝……想着想着就迷糊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进入了梦乡中。

大运河并不是一直通到丹阳的,江南水乡是河网密布,村村都有河道相互贯通。到了晚上就离开运河进入小河道,两岸全是农田。忽而拐弯,忽而搁浅,忙得掌舵人手忙脚乱的。送船队员分成两拨,一半人睡觉一半人忙着撑船,最重点是在拐弯时别让船尾甩向浅滩,那准得搁浅。

夜晚航行靠水面反射一点白光,依稀能辩出河道。由于掌舵人不熟悉河道深浅,常常会偏向河岸,一不留神就会搁浅。任凭开足马力左冲右突全然没用,只能叫起全部船员一起用力把船撑离浅滩脱离困境。

一路送船一路险

天公不作美又下起了沥沥小雨,更增加了航行的困难。又一次搁浅了,这次更厉害,任凭机拖人撑也丝毫不动,更要命的是油门加的太大,把发动机给憋熄火了。没有发动机助力更别想挪动船了。发动机这小玩意还得用摇把摇着起动。本来一摇就转的发动机是乎是累得生气了,任凭船员们一个个憋着气鼓着劲使劲摇动,楞是发动不着。

轮到我上,我一手把着油门调节手柄一手紧握摇把,运足一口气先慢慢摇了几圈,然后铆足劲加速摇动。“ 突突突突”一连串轰鸣声响起,哦,这家伙还真给我面子啊。谁知一高兴湿滑的摇把没有及时脱取下,在发动机轴眼上呼呼转悠着,我手又不敢去碰,那会伤到手的,但不取下摇把万一飞出去会伤到人,或者甩到河里,那就更麻烦了。

我赶紧去关油门,让发动机熄火。发动机停是停了,我定眼一看,糟啦摇把不见了。完了!我脑袋瓜里一下子像飞进一群蜜蜂,嗡嗡乱响。这下可麻烦了,摇把肯定掉入河中,上哪儿去找啊。

“怎么啦,干嘛熄火?”有人问我,我如实回答。大家都沉默了,谁都明白事情的严重性,没有摇把就发动不了机器,船就无法行走。在这黑天水深的河道里,上哪去找啊。师兄再聪明也毫无办法,只是无奈地让大家先睡到天亮再说。

吃完早饭,大家商量着怎么才能够把那个摇把从水中捞出。首先得确定摇把落水的方位,根据发动机的位置以后,大致划定一定范围。接下来还得有人下去打捞啊。

我闯的祸理所当然我得下。师兄怕我小身板抗不了折腾坚决不让我下,让其他的人员轮流下水。阳春三月的河水还是很冷的,下水没多久人就冻得受不了,得赶紧上岸换人。结果折腾了两个多小时仍一无所获。

那怎么办?活人不能让尿憋死吧!师兄想了想说还是去买一个摇把吧。上岸观察了一下,附近全是农田,连个人影都看不见,在很远的地方才能看到有村庄。只要有村庄就好办,兵分两路,由俩个人去买摇把,余下的人合力将搁浅的船只弄出。

幸好摇把买到了,船只也脱险了,船队继续前行。

又是一个难熬的夜晚,我蜷缩在狭小不平的船仓内,根本无法入睡。做事从不后悔的我,此刻真感到有点后悔。

回到南方务农,繁重的体力活,艰难的生活条件比北方更累更苦。再者我在连队至少还是个连长,虽说是副的,却也能在鸡爪河呼风唤雨。哪像在这儿要啥没啥,生活的困苦至少我还能克服,可不远的将来呢?我没有住房,都二十五、六岁的人了,像个三无产品(无钱无房无貌相)你说有哪个姑娘肯下嫁于我,想想都可怕不寒而栗啊!我深感疑惑恐惧,加上寒冷,浑身直打哆嗦。

突然一阵猛烈的撞击声传来,船身猛地一震,吓得我本能地一下坐了起来,跟本忘了身处何地,头被重重地碰到坚硬的舱顶,痛得我真抽冷气。触礁了?扯蛋,河里哪来暗礁。要么就搁浅了,也不对,搁浅哪来撞击声。那肯定是撞船了。我顾不得痛,推开舱盖爬了出去。

原来是一只机动船从一个叉道河里开来,碰上这么一长串的船队,想急拐弯避开都不可能了,直楞楞的撞了上来,把我的船头撞出了一个大洞。幸好没撞到船尾,否则……不敢想了。

撞船事故惊动了船上所有的人,纷纷赶了过来,一把揪住船老大,又是指责又是咒骂,要他出钱赔。

我见此人是满身酒气,肯定是喝了不少酒醉眼朦胧的乱开一气,说话也大着舌头,叽里呱啦的不知道说些什么。也难怪,这南方相隔几个村庄方言都不同。

船老大在大家威吓下连说带比划着,什么意思啊?弄了半天才明白他身上没钱。没钱也不能放你走啊,这条新船被撞了这么一个大窟窿,买家还不得找我们算帐。

船上还有一个同伙,也喝得叮铭大醉,躺在船舱内呼呼大睡。不管他了,大家商量下来一致同意把它船上的发动机拆卸下来,再拿钱来换。船老大吓坏了,求爷爷告奶奶的,让我们放他一马。师兄看着他一副可怜兮兮样也就心软了,便同意留那醉鬼当人质,让他回去拿钱再赶来赎人。

好不容易将醉酒人叫醒,把他押上了我们的船上,船老大交待他一些话便开船走了。我们把人质关在船舱内,让一个人严加看守。

船队继续前进,突如其来的事故,我也不敢再睡了。确实也睡不着,就和师兄聊天。师兄跟我说他还留有一手,危机时候能派上用场。

我不懂这话是什么意思,直愣愣看着师兄。他见我愣着,便起身到船舱里拿出两小袋东西,打开一看我明白了,这是水泥和黄沙,是修补船用的。师兄说运送这么多的新船,路上难免会磕磕碰碰,有点破损能修补一下就啥事没有。姜还是老的辣,我由衷佩服师兄的老谋深算。

天一亮师兄让船队靠岸停泊,叫上两帮手一起和水泥补洞。其实那洞撞得并不太大,也就30公分见方。在裸露的钢筋上缠上几段铁丝和木棍,用水泥两面抹上就万事大吉了,到丹阳也就一个白天,十来个小时足够干固了。

不用赔船主,那赔款就能入自已的腰包,足够大家饱餐一顿。正当大家高兴时,那个看管人质的家伙哭丧着脸走过来,说是不留神让人质跑了。

煮熟的鸭子又飞了,大伙能不生气吗?纷纷指责他干嘛吃的。这家伙委屈着说,累了一天实在睁不开眼睛,就做了个大头梦,醒来一看舱盖开了,忙打开手电筒一照,完啦人跑了。

凡事都不能高兴的太早,要等结果出来为好。很多事情都是这样的。 跑了就跑了吧,反正破洞也补上了,只是没弄到赔偿款,有点遗憾。

到傍晚终于赶到了丹阳,顺利的交了货。我们也不敢住店,那得化钱,就连夜回返。没有了沉重的拖船,机动船就载着这几个人轻松多了,加足马力连夜赶路。

到第二天中午时就到了常州。在经过一处大桥时放慢了船速,正准备穿过桥洞时迎面驶来一条水泥船。一个眼尖的同伴发现摇船的竟然是那天撞船逃走的俩个人。

真是冤家路窄呀!掌舵的立马上前拦截那船。这俩人刚要发火,一见也认出了我们立马哑巴了。我们几个人纷纷跳上他船,揪着俩人骂骂咧咧吵着要赔钱。面对一帮子衣衫不整浑身脏兮兮的凶神恶煞,他俩哪敢说个不字,只是苦苦哀求少赔一点。还道出那天是给了看守人五元钱放自己走的。

好吧,这不算是越狱,罪质减轻了一点。最后经过讨价还价,最终拿出了十元钱才了事。当时这十元钱可不算个小数目,加上玩忽职守的看守人吐出的五块钱,足够叫上一桌酒席了。

把船靠岸拴好,一帮子人兴高彩烈进了一家饭店,叫上了七荤八素满满一桌菜,个个是吃的满嘴流油饱嗝连连,也算是老天对我们受苦受难这么多天的补偿吧。

有道是:一路送船一路险,

横生枝节险成仙,

飞来横祸巧化解,

狭路相逢味道鲜。

(作者系黑龙江逊克县上海知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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