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舅爺(二十)

二十

六舅爺馬上說,你還不知道吧,我剛才被大娘叫去,她讓我去通知劉買臣給死三哥買一口上好的棺材,準備選個合適的日子,風光地給三哥重新下葬。

七舅爺(二十)

於鳳仙問道,一領草蓆都埋了,為啥還要摳出來重新下葬啊?

六舅爺笑眯眯地說,你們老孃們家就是頭髮長見識短。這重新下葬自有重新下葬的道理。

啥道理呀?

這你就不知道啦吧。剛才三嫂找到了大娘,說三哥的老毛病早就治好了,而且三嫂已經有了身孕,哭著求大娘給老三一個說法,說大娘這樣簡單的葬了他太冤屈,不管咋說,這樣簡單地對一個有了後人的死者不公平。大娘看在三嫂有了身孕的份上,答應了她重新厚葬三哥。我為死者的三哥高興。所以,我回來就給三哥上了三柱高香。

三嫂真的有啦?

那還有假嗎。

不會是三嫂誆騙老太太吧?

不會吧,那要是假懷孕,到了時候生不出來,不就露餡了嘛。

真熱鬧,到時候啊,咱們這個大院裡又多了一個晚輩兒的夢生。哎,你說那咋起名字啊,我聽大老太太說了,準備給你六娘小奎娥生的那個小子起名叫董夢生,難道三嫂這個也叫夢生?那不成了平輩啦。

你胡說個屁,沒生出來,還不知道是男的還是女的呢,你瞎操心個啥!

… …

都說跟了鬍子頭李嚴會走的徐美鳳有瞞天過海的本事,可太姥姥這移花接木的技藝,可比徐美鳳那本事更高一籌。能夠讓一個死去的人,為活著的人辦事,你說這能耐還了得嗎?有了名正言順身懷六甲的胡蝶,仗著太姥姥喬秀月給她

做主,心裡頭的憂慮和恐懼情緒,一掃而光。並未對做了替死鬼的丈夫董六枝有多大的傷心,不但沒有多大的傷心,反而慶幸他死得其所,成全了他肚子裡的孩子有了正當的名分。怪不得老太太一開始就說老三死得其所,原來他死的價值在這兒體現出來了。同時,她還慶幸自己用了那對兒白玉鐲子作證的一搏,把老爺子董世民供了出來,使得老太太啞口無言,啞巴吃黃連有苦說不出,只好為自己想出了早就治好了董六枝的老毛病,使得自己無法自圓其說的身懷有孕這個事實,得到了名正言順。也把老六董少生摘得一乾二淨。這一石三鳥的妙棋,讓她在董家這個多事之秋的風浪之中,又一次將自己即將被吹翻的一葉扁舟,再次調整了航向,向著幸福的彼岸駛去。

有了好心情,讓六舅奶想起來從前的一些好事情。尤其是那個當了鬍子李嚴會太太的徐美鳳妹妹,給她的那顆銀簪子,叫她感激不盡。可惜,臨別的時候,徐美鳳走得悄無聲息,就那麼蔫巴地走了,也沒有機會跟她道個別啥地。這讓她很是遺憾。不知道她現在可好,也不知道她和李延會有了身孕沒有。他奇怪的是,她們與老六在一起尋歡作樂多回,竟然沒有讓她的肚皮兒鼓起來。看來她早就打算好了,根本就不想在董家這個大院裡長待。沒有壞了身子也好,終於利手腳利地找了自己想要的去處,沒有任何牽掛,也算有了可心的歸宿。想到這,她也為自己的歸宿有了些許的想法。

二太姥姥董夏氏在滿院子人都吵吵三舅奶胡蝶身子有喜之時,也獲得了這個喜訊,讓她意外的驚喜不已。同時也為大當家的給她的兒子老三董叔生網開一面,給他風光地厚葬,讓她感到了做母親的自己,臉上也有了光彩。

太姥姥喬秀月坐在炕上捻著佛珠,一抬眼,看見了董夏氏跨過了二道院門,定是去看兒媳婦胡蝶了。而且還拎著一小筐的紅棗。在這個院子裡,所有人的一切活動和心思,都逃不過太姥姥這雙眼睛,可就是沒有看住太姥爺居然在她的眼皮子底下,犯了那不該犯的錯誤。這讓她很是不爽。

那天,大舅爺從六舅爺的嘴裡,得知了母親把胡蝶身懷有孕這顆炸雷安在了三弟的頭上,讓他火冒三丈,本想一氣之下來找母親問個究竟,為何不重重地懲罰這個壞了規矩的胡蝶,反而還給了她堂而皇之的名分。可是居於母親的威嚴和老辣,他不得不打消了這個念頭,強壓怒火忍到了今天。他為母親對待三弟的死亡處理,先是草殮,然後提出厚葬,為的是給胡蝶的身孕找到名正言順的理由這老辣的一手,感到有些恐懼。看來母親在發現胡蝶有了身子的那一刻,她老人家就已經把後面要發生的一切事情,和怎樣來處理的辦法都想得很周全了。所以,先來了一個低調草率的矇混,讓家人們滿腹疑惑,然後,再來一曲高調的悲歌,唱了一出空前絕後的拿手好戲。堪比諸葛亮唱的空城計,嚇退了手握重兵的司馬懿。母親吶,母親,你這老辣的一手,如同一把粘稠的漿糊,糊住了所有人嘴裡的閒言碎語。

大舅爺想到這些,心中的火氣已經消去了八九分。母親的衷腸畢竟是為了保全董家的聲譽和麵子。所以,就沒有必要非得弄個魚死網破,舟沉釜破的。還是保持著全家人其樂融融為好。同時也讓他深知,憑藉著自己現在的經驗和心眼兒,根本就不是母親的對手。這個看上去很是瘦弱的老太太,在與父親一起生活的多年裡,積累了十分豐富的鬥爭經驗。父親臨終之時,之所以能夠讓母親來當家作主,這說明了父親的眼力和母親的智慧,皆為超群!

… …

風光地厚葬了董六枝之後,讓二太姥姥董夏氏和兒媳胡蝶,在董家大院裡揚眉吐氣。六舅爺董少生和她三嫂胡蝶的往來之事,鑑於太姥姥喬月秀的威嚴和洞察,有所收斂,放慢了頻率。

自小奎娥生產到現在,三個多月的時光,如箭打一般地過去了。在太姥姥的倡議下,在大院裡,隆重地為小奎娥的兒子舉行了出生百天冠名儀式宴席。這是董家的傳統,不論長輩房中還是少輩的房中孩子出生,都要在百天之日,舉行冠名宴席。慶祝孩子得到名字,也預示著這個孩子能夠健康成長起來。

頭天晚上,小奎娥抱著兒子來到了正房太姥姥的屋裡,太姥姥閉著眼,坐在楠木太師椅子上捻著佛珠,用一隻手指了一下旁邊的椅子,示意抱著孩子的小奎娥坐下。然後板著臉,眯著眼,慢條斯理地對著六太姥姥說,六房奎娥啊,老輩人管出生的時候沒能夠見到爹的孩子叫夢生,依我看,就叫董夢生吧。明天的百天宴席上我來給大夥宣佈。

七舅爺(二十)

六太姥姥小奎娥便遵從地答應一聲,哎。就叫夢生。這個名字您老人家起的好。然後低頭親了一下兒子肉呼呼的小臉蛋說,我兒子從今往後有自個的名字嘍… …記住嘍,這是你大娘送給你的冠名禮,長大了一定要孝敬你大娘啊!

太姥姥聽到這話笑了說,要是能等到他長大了孝敬我,那就是我的福分啦!我這土埋半截的信佛之人,只盼望你們無病無災的成長起來,到時候,董家所有的家業都是你們的。恐怕我是看不到那一天啦。六房啊,回吧,早點休息。

在這間歇的空檔,我給大家說一句,那前兒,俺們東北這嘎達吧,凡是大戶人家有了幾房姨太太,晚輩的人管生自己的女人叫媽;管父親的姨太太統稱為娘。前面冠上數字,即:大娘、二孃、三娘;姨太太們相互稱大房、二房、三房,以此類推。現在不同了,隨著東北人口的不斷增多,且又來自五湖四海,語言特色和傳統習俗,幾乎喪盡。我的那些土話,什麼胳膊肘往外拐,黑燈瞎火,嘎哈呢,蔫吧地來,鳥悄地走,看你那損色,等等,都是從母親那輩人那裡繼承來的。現在的年輕人都不會這一套啦,用的都是標準語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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