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音沒有嘻哈的命

《即刻電音》播出後,某選手的經紀人老張手機裡的信息明顯多了,商業合作接踵而來,“最近太多人加我了”,“主要是商業合作,還有一部分粉絲。”因為選手在微博上掛出了他的微信號,老張深受其擾,開玩笑說“以後不能這樣了”,但聽得出來電話那頭的他心情極好。


電音沒有嘻哈的命



然而,據另一位選手說,因為風格問題,像他這樣的參賽者被節目組要求對歌曲進行修改,他最終選擇退出。

更多的人選擇留下。據一位圈內人士推測,不少選手的出場費都上漲了50%。

2017年《中國有嘻哈》一炮而紅之後,那時嘻哈選手的身家普遍翻了幾十倍,甚至上百倍。有媒體報道,人氣最高的PG One商演價格達到50萬/場。而目前國內最炙手可熱的電音藝人在音樂節上的商演費用卻僅為25萬/場,且能進入這一梯隊的不超過兩人,第二梯隊的大約15萬/場。多數人很難靠電音養家餬口。

一位剛蹦完佛山叢林電音節的愛好者稱,只要有時間,自己就會飛到全國各地大型音樂節蹦迪,一次性要花費大幾千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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叢林電音節主舞臺


“一般去電音節是衝著國內電音明星還是國外DJ?”

“國內有電音明星嗎?”她幾乎是條件反射的反問。

近兩年,國外頂級DJ進入中國市場後身價飆升,三五百萬一場的演出費屢見不鮮。有些夜店為了攬客包裝出假百大DJ,“很多DJ都戴頭套,換一個人你也不知道”。可即便是這樣也能騙到不少錢。

如此“暴利”吸引了各家音樂公司對電音人才和電音節的搶先佈局,但為了配合國內市場,這些藝人不得不對電音創作進行本土化,用上綜藝的方式向主流靠攏,而作為電音最大出口的電音節也處在賠本賺吆喝的階段。與此同時,電音這種帶有強烈圈子文化的音樂似乎也在等待市場的進一步開拓。但龐大的潛在受眾、不斷湧入的投資者、偶有出現的優質電音藝人又讓市場保持了永不熄滅的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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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造中國的百大DJ


臺上不斷變換的節奏伴隨昏暗的燈光衝擊著臺下的觀眾,DJ熟練地擺弄著手中的“武器”調動觀眾的情緒,有人隨著節奏雙手插兜、低下頭、抖起腿來,也有人在臺下站了幾分鐘後轉身離開。

臺上的表演者是摩登天空電音廠牌MSE簽約的電音藝人Code Wu。長達一個多小時的音樂表演過程中,間歇性能聽到一些人聲和remix(重混)的流行音樂,大部分時間是無人聲的純音樂。

最近一年多,摩登天空連續簽約了7個電音藝人。他們中有些是從夜店挖來的新人、有些是資深老炮兒。據說擁有十幾年電音製作經歷的Code Wu是摩登最貴的電音藝人。作為第一次現場接觸電音的新人,娛樂資本論(id:yulezibenlun)感受到了貴的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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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ode Wu


無獨有偶,作為國內最早佈局電音的公司,2015年麥愛all in電音後共獲得三次融資,金額都在千萬左右,2017年底的第三次融資全部用在了擴充藝人經紀版塊,過去一年簽了10組電音藝人。

與此同時,從事電子音樂行業四年的製作人瞿子千也簽到了音樂廠牌PurpleBattery(紫電池)下,今年剛剛完成了天使輪投資,投資方在等著他們“揮霍”,以便決定是否跟進投資。

在麥愛創始人兼CEO宋洋看來,這個市場早晚要起來,早一步把藝人簽下來可以節約成本。“不貴”,宋洋直言因為現在國內電音剛起步,所以藝人簽約費用並不高,但需要眼光狠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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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實上可供挑選的藝人並沒有那麼多,通過觀看各種線下演出和線上平臺,麥愛終於簽下了幾組藝人。

另一方面,早一步簽約藝人也可以早做佈局,“在中國一旦你做的藝人影響力高了,百不百大(DJ)其實也無所謂。”

宋洋口中的百大DJ,是指每年由國外權威的《DJ》雜誌評選出來的全球範圍內影響力最大的一百位DJ。這些DJ是時下年輕人追捧的對象。近兩年,這些國外DJ頻繁出現在國內大型音樂節上。據音樂財經不完全統計,僅2017上半年百大DJ中的11位就曾來華表演,而大型電音節、livehouse、夜店也多以百大DJ為噱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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摩登天空電子音樂廠牌MSE主理人鄭奕臣告訴娛樂資本論(id:yulezibenlun),目前百大DJ在國內的出場費已經是國外的四五倍。另一位圈內人士也告訴小娛,大型電音節花兩三百萬、甚至四五百萬請一位頂級國外DJ是必須的,“一定是請到國外大咖過來壓軸的,所有人奔著都是那個人去的”。而自從百大DJ進入電音節之後,夜店也開始抬價,甚至有些夜店為了攬客包裝出假百大DJ,“有假的Steve Aoki 、Oliver,還有假的David、棉花糖,”“很多DJ都戴頭套,換一個人你也不知道”。

產生強烈對比的是,目前國內最貴的電音藝人也只有國外的十分之一,多的是接不到商演的DJ。如今在圈內已經頗有名氣的Panta.Q曾在伯克利進修,3年前歸國後首次演出是為朋友負責的音樂節免費助力,按照現在的市場價,當時主辦方只能給到1.5-2萬。“當時國內基本沒有能夠在音樂節上演出掙錢的DJ。”

3年後的今天,絕大多數電子音樂人也很難向大眾市場靠近。去年9月王俊凱演唱了《王牌特工2》的推廣曲《冷暖》,而這首歌曲由Panta.Q一手承包詞、曲、製作。據說前一段時間,某大製作電影想找電子音樂人做一首推廣曲,三萬塊錢都嫌貴,到現在也沒定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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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眾市場有太多盈利空間,但如何讓藝人在短時間內擁有代表作、打響知名度成為各廠牌的當務之急。為了更加符合國內觀眾的審美習慣,鄭奕臣硬性規定旗下藝人一定要在作品中加入人聲。

而在國外,供欣賞的電子音樂更多是純電子音,到了國內就得本土化,沒有歌詞的音樂實在難以引起共鳴,獲得自主傳播。即便是在《即刻電音》開場大秀中出盡風頭的Allen Walker,其代表作《Faded》都是因為在前作《Fade》里加入人聲才得到國內觀眾青睞。Panta.Q在節目中的表演曲目《熊貓人》也在後半段加入歌詞,帶來當期節目中最亮眼的表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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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llen Walker


摩登天空方面也表示,一旦藝人有了一定知名度,會考慮讓他們參加綜藝節目進一步打開市場。相似的包裝技巧麥愛已經實踐過。今年3月,麥愛為徐夢圓製作了一張同名專輯,據悉該專輯被以不菲的價格授權給網易雲音樂,7萬多張的銷量也十分可觀。其中不乏麥愛的商業運作和包裝。

從專輯中看得出麥愛在努力將這名昔日的純電子音樂製作人轉型為更主流、大眾的“藝人”。在這張10首歌的專輯中,一半作品是與各路網紅合作的成果。這些網紅包括最有話題點的馮提莫、雙笙、銀臨、樹屋女孩,她們在直播平臺、古風圈都有著極高人氣。

另一方面,徐夢圓被更多推到臺前,上半年參加了騰訊視頻的《明日之子2》。麥愛另一位藝人李佳隆則參加了《中國新說唱》。據說徐夢圓最近也在努力健身,進行形象管理,儼然有了藝人、愛豆的自覺。

從數據上來說,電音藝人向主流靠攏是收穫流量的不二法門,雖然會被一部分人詬病不夠“電子”,但這是藝人和經紀公司認可的唯一出圈可能,畢竟,出圈才能變現,也只是萬里長征的第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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賠錢砸電音節,為的就是品牌


目前,電音節是電子音樂最大、最直接的出口,電音藝人的變現也多以電音節為主要渠道,能靠專輯銷量賺錢的鳳毛麟角。

2016年以來,電音節的數量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增長,作為經紀人,老張感覺最明顯,“非常大的增長,非常大的增長。15年一年大一些的音樂節10家都沒有,16年就是40、50次,17年的時候80、100次。(增長)很快、很誇張的。”同時,2018年國內電音節的數量會超過150場。從藝人方面來說,可供演出的機會增加了,但對主辦方來說絕大多數是在賠本賺吆喝,能達到收支平衡的極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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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NTRO電音節


報批一直是橫在電音節前的一頭攔路虎,尤其在北京這樣的地方,報批難度更高。“不能保證固定時間和固定地點去舉辦音樂節,任何做音樂節的公司現在都面臨這個問題,這就導致報批場地批下來之後根本沒時間做宣傳、沒時間賣票、沒時間拉贊助”,宋洋這樣對娛樂資本論(id:yulezibenlun)說道。今年從國外引進的Ultra China電音節便因為報批問題迫不得已轉到夜店。

即便能夠順利獲得報批,成本過高、贊助有限、靠國外大牌明星撐場依然成為電音節持續虧損的重要原因。和傳統流行音樂、民謠、搖滾相比,電音對硬件設施要求極高,是一種極致的感官享受,“燈光、舞美、VJ(影像騎士,提供party上的影像),都是錢”,一位從業者說出這話的時候臉上的心痛之情難以言表。

這是由電音表演的特殊性決定的,流行音樂歌手尚能唱跳,嘻哈歌手手拿一支話筒就可以freestyle,兼具實用性和觀賞性,但DJ只能以固定的姿勢在固定的地點進行表演,這也在一定程度上限制了電音藝人的商演渠道,因為演出的打碟機等器材都需要主辦方來準備,通常要額外增加幾萬塊的開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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總而言之,極致的視覺效果成為電音的必需品,而據媒體報道,從國外引進的電音節會強制要求完全複製其舞美,大幾千萬不在話下。國內電音節為了追求演出效果也會在硬件設施上投入不菲的資金。10月份阿拉善舉辦了Dreamland電音節,其主辦方負責人吳冰告訴娛樂資本論(id:yulezibenlun),這場音樂節的總成本達到兩三千萬,為了保證質量,光燈光舞美等舞臺效果的費用就佔到40%-50%,剩下一半則用來請藝人。

投入的成本如何收回?據瞭解,現在國內的電音節60%-65%的收入靠售票,30%-35%是贊助,一般是符合年輕人喜愛的品牌,如百威、各類潮牌、杜蕾斯、汽車、抖音等,剩下5%-10%的收入則來自衍生品。

和普通音樂節比起來,電音節的門票要翻一番,一張兩天的通票可以賣到1000塊左右。佛山叢林電子音樂節兩天通票1280,單門票收入就可以到達兩三千萬,總收入約莫五六千萬。但叢林是目前國內為數不多能收支平衡的電音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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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YTH“妙”電音節


2016年5月摩登天空在上海世博園舉行了首屆MYTH“妙”電音節,但隨後的2017、2018並沒有出現第二屆、第三屆。據工作人員稱,當時雖然售票情況不錯,但仍入不敷出。之後摩登再未舉辦電音節,而是將電音部分融合到草莓音樂節中。

如今,摩登對於電音節的投入仍持謹慎態度,“每一屆不能砸太多錢,最多砸個幾百萬,絕不能砸幾千萬,賣票、想辦法找贊助,重點讓別人明白你的品牌概念”,在鄭奕臣看來,這幾年他們更希望把品牌做起來,“IP總是要養的,你養出來的就是你賺到的。”這與宋洋的看法不謀而合。在宋洋看來,目前國內的電音節如果只是為了賺錢很難回本,所以更多把它作為一個平臺,供旗下藝人表演。

至於電音節什麼時候能真正回本,大多數人給出的答案是5年左右。因為在不少人看來,這個看似繁華的市場始終存在不小的泡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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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了富二代,電音的4億用戶到底在哪?


2016年9月王思聰轉發並置頂了梁歡的一條微博,至今仍飄在首頁。該條微博內容大意是著名俄羅斯DJ Zedd指責大張偉抄襲其作品。你以為是國民老公為正義發聲?事實是為好友站臺。在微博發出的半年前,這位國際知名的DJ曾在王思聰的28歲生日宴會上表演,同場的還有另一位國際一線DJ。圖片中的王思聰手拿話筒,與兩位DJ勾肩搭背,玩到興起甚至舉起左手邀請現場嘉賓一起嗨起來。當時微博評論下面一片豔羨“有錢就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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電音有個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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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間是這些頂級富二代,往外是普通富二代,再往外是明星,再來是想貼上去的網紅、嫩模,最外面才是那些普通愛好者”。有人這麼向娛樂資本論(id:yulezibenlun)形容這個圈子,邊說,兩隻手比出的圓形在不斷擴大。

作為一種舶來品,一種和聚會、社交、酒精天然勾連的音樂形式,電音似乎成為某種身份、小圈子的象徵。電音節和夜店不乏土豪的身影。在這些地方,卡座成為最耀眼的區域,坐在這些地方的人非富即貴,他們揮金如土、一擲千金,“什麼巴黎之花,這個香檳、那個香檳擺一排,幾十萬一晚”。在三線城市,通常一個大型夜店會有三十到五十個卡座,小一點的卡座可以容納七八人,大一些的可以多到十幾人,每晚的消費少則兩三千,多則十幾萬。每次消費幾萬塊的事常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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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海某頂級夜店的卡座區


電音節的卡座也不容小覷,一場兩日兩萬流量的小型電音節也會設置數個卡座,一般3-10萬不等,甚至整個卡座的消費可以達到整個電音節總收入的百分之二十。和流行音樂相比,電音是更昂貴的享受。

但在鄭奕臣看來,很多人並不是真正喜歡電子音樂,只是為了擺闊才願意消費幾十萬買卡座, “等他們膩了,可能就沒市場了,這並不是真正的市場。”同樣的焦慮出現在另一位從業者身上,在他看來,電音真正的受眾是那些真正願意跟著音樂起舞的年輕人才是電音最穩定的受眾。

可即便是這些愛好者也在面臨挑戰,“我有一種這個市場再不擴大就會被榨乾的感覺。如果活動太多、太頻繁,經濟能力有限的愛好者會不會被榨乾?蛋糕必須擴大。”電音的核心受眾是18-24歲的年輕人,這部分人正好處於學生時期或剛步入社會,很難支付高昂的門票和酒水消費,而那些單純蹦迪不花錢的人又如何成為電音產業變現的來源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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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或許是提早佈局了電音市場,麥愛看起來信心滿滿。在宋洋看來,這些年輕人願意在週末夜晚到夜店消費,而不是選擇其他場所,已經證明了電音對青年人持續的吸引力。有人走就有人來,總有人能為電音消費買單。

來自艾媒資訊發佈的《2016-2017年度中國電子音樂市場研究報告》顯示,自2016年到2019年,中國電子音樂用戶規模從1.97億將增長至4億多,增長率超過200%。

這似乎是個相當可觀的市場。4億用戶,哪怕平均每人每年為電音花一百塊,都是400億的大市場。但這4億用戶究竟如何挖掘?又如何讓這4億愛好者心甘情願把錢花在國內電音節、電子音樂人身上,卻是個道阻且長的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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