篆刻“六補”,缺一不可

篆刻“六補”,缺一不可

作為藝術的構成因素章法、字法、筆法和刀法不是那麼能機械的分開的,往往是相互滲化融匯,如筆中有刀,刀中有筆,拙中有巧、巧中有拙。為了闡述得具體而簡明,茲就其表現形態,以方圓、直曲、粗細、殘全、藏露、澀滑等六方面為內容作一略述。

(一)方與圓

篆刻“六補”,缺一不可

​在章法上和字法結體與用筆上,有方有圓。方者多則拙勝,元代因素多則巧出。如漢印漢篆多為方形,筆畫起止和轉角亦多方筆,顯得安靜、渾樸、飽滿、蒼拙,故歷來治印家多崇尚漢印。吳昌碩講“摹擬漢印者,宜先從平實一路入手,庶無流弊矣。”

秦篆筆致以圓弧為主,襯之以直線為骨架,加之筆畫細勁有力。《書譜》中說:“篆尚婉而通。”故顯出巧意多。在印中以圓朱文一路為代表。

圓朱文承秦篆遺風,明清以來鄧石如、吳讓之、趙之謙、趙叔孺朱文多屬這一格。在結體與筆法上均採用細勁圓轉一路的,如徐三庚等,更是巧出,似有舞女翩躚之感,惜中年以後巧得過份,便成了一種油滑的“習氣”了。

印章過方則板滯,過圓則易入油滑,一般多是方中有圓、圓中寓方,斯為上乘。方圓結合而形成以拙為主的篆刻作品,漢印中以鑄印為多,以巧為主的以殳篆或鳥蟲篆為代表。

近代作家以拙為主的吳昌碩,以漢印方正一路為基礎的拙,同時吸取了浙派的刀法,取鄧石如以書入印的精神,融匯石鼓鐘鼎瓦甓等文字,以遲澀筆意熔於字態的方圓之中,使刀筆中具有巧意,形成渾樸蒼拙中有靈巧生動之筆(漢印中以方為主如“鄧齊”,方中有圓的如“朔方長印”,方圓結合如“織室令印”,近人以方為主者如吳昌碩的“高邕之”印,圓者為主的趙之謙的“朱氏子澤”)。

(二)直與曲

篆刻“六補”,缺一不可

​印章中直的線條,顯得穩健、剛強、雄樸、壯美;曲的線條有變化、柔和、有動感,顯得優美。甲骨文結體與用筆多為直線,細而挺勁,其轉彎處亦為折筆,有秀勁挺拔之美。漢印中朱白文亦多橫平豎直線條,故顯得剛毅、樸拙。

明潘夢泓《印章法》中說:“漢篆玉箸端莊”、“壯健如鐵槍鐵棒。”但若過直則少變化少情味,明楊士修說:“縱之流弊則直,直者,經而少情。”曲的線條變化較多,如大小篆結體與筆畫以曲線為多,如毛公鼎、散氏盤、石鼓文等、“隨體詰出”有圓轉之美,楊士修讚賞“轉則遠而有味。”

英國畫家荷加斯在《美的分析》一書中讀到波狀線、蛇狀線能賦予美以最大的魔力:“蛇形線是一種彎曲的並朝著不同方向盤繞的線條,能使眼睛得到滿足,引導眼睛去追逐其無限多樣的變化。”篆刻中元明後多用曲線,尤其是朱文為甚,如吳讓之、趙之謙某些印章多如是。

明楊長倩《印母》中指出印章中“或中原徑直、拗直作曲;或總名曰造,皆俗所驚。”也正如趙之謙批評“浙宗自家次閒後,流為習尚,雖極醜惡,猶得眾好”一樣。在直曲上太過份作功夫,以取媚於時俗,變成“弄巧反拙”了。(漢印中直線為主的如“陳閒”,以曲線為主的如“婕妤妾俏”印,線中有直曲的如清西泠八家的“丁敬身印”、“大恆”等印。

(三)粗與細

篆刻“六補”,缺一不可

​一般粗壯者多拙,細小者多出巧,這多表現在印中的筆法上。粗、壯、獷,能顯其力量的雄渾、樸實、拙強;細、小精,能顯其秀麗,使人感到可愛。

前者如古代墓道的翁仲、石獸等,雕刻簡括、粗獷、有力;後者如墓中出土的玉雕蟬、魚、夔等,精細、光滑、小巧,逗人喜歡。在篆刻中,如漢印中的粗白文鑄印,“陽成友印”、“臣安”等印,顯得剛勁、細挺、秀巧。

但粗健壯有力,不應涉於肥,細要秀勁,不能失之於軟弱。明甘暘《印章集說》雲:“漢印皆白文,本摹印篆法,則古雅可觀,不宜用玉箸篆,用之不莊重,亦不可作怪,下筆當健壯,轉折血脈貫通,肥勿失於臃腫,瘦勿失於枯槁。”

(四)藏與露

篆刻“六補”,缺一不可

​藏與露,在書法中表現在筆法上。在篆刻中則多表現在刀法上。藏者易拙,露者易巧。

藏者,“藏頭護尾”也,在書法的運筆上有起筆和收筆,多用逆鋒、使鋒不外露。蔡邕在《九勢》中說:“藏頭護尾、力在字中。”

在印章中多以篆書為主,篆書筆法都是根據“藏頭護尾”這一美學法則進行的,如商周金文多鑄造,其文圓渾,有藏頭護尾、力居其中的拙樸美。篆刻上的古璽與秦漢鑄印多屬這一範疇,明沈從先論印說,“藏鋒斂鍔其不可及處,全在精神,此漢印之妙也。”故顯得含蓄、蘊藉,有淳樸、藏拙之感。

露者,筆鋒、刀鋒之外露也。書法中之側鋒、出鋒;篆刻中之圭角與刀鋒顯露等屬之。篆書中的甲骨卜辭,用刀鍥刻,入刀出刀多作含蓄的尖形,轉角多折,有勁健、直率、剛折之美。

《天發神讖碑》字,起筆處、轉角處多形成方形,呈現圭角;收尾多成實尖形,表現出峻利之美。漢印中之將軍印有為當時軍中行令之急需而草草鑿成,其鋒多露,不假修飾,則能得其勢。有猛利堅挺自然之美。如“輕車將軍章”。

(五)澀與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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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篆刻的筆法在刀法中,常表現出“澀”的味道來。澀即是“欲行不行,如生澀之狀”(陳克恕《篆刻針度》),謂之澀刀。劉熙載在《藝概·書概》中,對澀作了具體的分析:“惟筆方欲行,如以物拒爭,斯不期澀而自澀矣。澀法與戰掣同一機竅,第戰掣有形,強效轉至成病,不若澀之隱以神運耳。”

即有“留”與“阻”意在行筆中,所謂“戰掣(即戰行)有形”,即篆刻中用一刀一刀相切成戰行狀。表現出書法中的遲、澀味道,故顯得樸拙、厚重、內含充實。皖派中董企泉、巴慰祖、胡長庚、王振聲諸家善以澀刀入石,印風為之一變。

其後浙派丁敬身、蔣山堂、奚岡、黃小松四家,純用切刀,於澀中寓堅挺之意,能得秦漢印之精神。但到了陳曼生、趙次閒等人手中即成了刻板的公式,形成鋸牙燕尾,有形無神。故趙之謙評論丁、黃、蔣是“忘拙忘巧”,“拙巧勻”,“九拙而蘊一巧”,而提出陳“巧七而拙三”,趙次閒“流為習尚,雖極醜惡,猶得眾好”的批評。

“疾”,是指行刀的速度和形態,表現出較為流利、細勁。相對澀而言,易巧。但不是一味迅速,而是取其有“疾勢”。用刀時多為衝刀,或雜以偏鋒,皖派常用之。

給人感覺是猛利、力量流暢、大方活潑,如鄧石如、吳讓之等人的作品。但鄧運刀使筆,必求中鋒,故能剛健雄樸。如過之,則易形成油滑、淺薄、輕巧,讓之使刀轉折處,接筆多用鋒穎以偏取勝,故略嫌秀媚有餘,峻澀不足,故趙說他“今讓之所刻,一豎一畫,必求展勢。是厭拙之入而願巧之出也。”

(六)殘與全

篆刻“六補”,缺一不可

​殘缺,使印面顯得斑駁,使線條若斷若連,整個形象若隱若現,因此使人感到有樸拙之感。此乃印章入土久遠,水蝕鏽剝或人為損傷所致。

後人刻印以求古樸蒼拙,多效此法。沈野談到“文國博刻石章完,必置之櫝中,令童子盡日搖之;陳太學以石章擲地數次,待其剝落有古色,然後已。”馬衡在談到吳昌碩“其刻印亦取偏師,正如其字,且於刻成之後,推鑿邊緣,以殘破為古拙。”

全,是一種完整的美,中國人有一種求全的審美要求,聽說書要有頭有尾,戲要看大團圓,觀山遊景要面面觀。篆刻也有求完整,黃牧甫雖說:“趙益甫仿漢,無一印不完整,無一畫不光潔,如玉人治玉,絕無繼續處,而古氣穆然,何其神也。”(見《歐陽來雲印款》)完整、完全、完善方得完美,故能得玲瓏小巧可愛。

印中古小璽如“之”、“悊行”,多如是。故趙之謙在總結前人與自己經驗時說,“作小印,須一筆不苟,方得渾厚。”

因此,殘破應有一定的法則,即殘而不殘,殘中寓全;全而不全,全中寓殘。全中寓殘即全中在不關緊要之處略有殘破意,使全印血脈貫通,形如完全,如“竟山拓金石印”、“邕氏伯謙”。

殘中寓全,就要有規律,符合人們的審美觀念,徐邦達在談到印章潤色時說:“至於經土爛銅,須得朽壞之理,朱文爛畫,白文爛地,要審何處易爛則爛之,筆畫相聚處,物理易相侵損處,乃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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