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博上線“僅半年可見”功能,微信化的操作有用嗎?

微博上線“僅半年可見”功能,微信化的操作有用嗎?

匿名社平臺上的個體更加鮮活、真實、多面向,每一個ID展示的都是更加豐富完整的精神世界,正是這些ID,讓不同的文化圈層、不同的觀點立場能夠打破彼此間的信息壁壘,相互碰撞,營造出更加富有活力的網絡環境。

作者 | 劉春超

4月4日晚,微博管理員發佈公告,“僅半年內微博可見”功能正式在微博上線。通過此功能,用戶可主動將發佈超過6個月的內容全部隱藏為自己可見,該設置在信息流、個人主頁和搜索場景均有效。

微博上線“僅半年可見”功能,微信化的操作有用嗎?

發佈“僅半年內可見”功能的公告

這是繼“僅自己可見”、“好友圈”之後,微博推出的新一次內容保護措施。微博官方在公告裡表示,該功能意在“增強用戶對自己賬號內容的自主性和處理能力。“這讓人聯想起當今充滿戾氣的網絡大環境,聯想起微信朋友圈的分組可見、三天可見、半年可見等種種隱私隔離。

但問題是,“微信化”的舉措,可以適用於微博嗎?

從崇尚開放共享的互聯網精神來看,“僅半年可見”是作為開放平臺的微博一次價值坍縮;但從個體用戶的隱私保護來看,“僅半年可見”或許是社交網絡對於賽博時代無孔不入的追蹤審查的一次消極抗擊。

01 | 走向封閉的微博

與基於實名制熟人社交的微信不同,微博是匿名時代的產物。它與世紀初的verycd電驢、字幕組、05年誕生的豆瓣、06年的博客浪潮,以及10年的飯否等“微博”平臺,承接著一樣的互聯網精神——基於匿名ID,自由地進行觀點表達與資源分享,共同組建開放、豐富、有活力的虛擬世界。

伴隨其他平臺的日漸式微,微博信息的存儲量和廣泛度令其他社交平臺難以比肩。無數個文化圈層彙集於此——影視粉、資源黨、明星飯圈、二次元……微博如同一個自由進出的廣場,生長著無數文化生態,它們在此快速完成人員聚集、信息吞吐與文化迭代,形成一個個色彩紛呈的資訊磁場。透明的瀏覽機制和開放的信息檢索,讓每個人都可以迅速觸達所需要的信息,找到自己的文化歸屬。信息平等地呈現在所有人面前——開放評論讓信息被充分討論、補充和更新;自由關注,讓無數KOL成為關鍵的信息節點;而基於一次次轉發形成的跳轉,讓用戶得以順藤摸瓜地不斷拓展信息的廣度與深度。在這種氛圍下,“僅半年可見”一旦被大量使用,將導致信息半徑被迫以半年為週期進行強制收縮,大量有價值的信息將被隱藏起來,失效的“收藏”、“點贊”和“轉發“,會讓信息拓展路徑頻繁進入死衚衕。

除此之外,匿名機制賦予的活力也是微博的珍貴价值。朋友圈的精髓在於精心的自我修飾展示,微博才是自由的表達抒發,虛擬ID的保護讓用戶得以暢所欲言。有用戶針對“僅半年可見”的功能評論道,“這下沒辦法視奸了。”這種評論恰恰印證了,匿名社平臺上的個體更加鮮活、真實、多面向,每一個ID展示的都是更加豐富完整的精神世界,正是這些ID,讓不同的文化圈層、不同的觀點立場能夠打破彼此間的信息壁壘,相互碰撞,營造出更加富有活力的網絡環境。“僅半年可見”的功能,將會對這種活力造成創傷——越是表達慾望旺盛的用戶,越擔心自己被“挖墳”、“視奸”,越傾向於使用這個功能。而這樣的用戶,也恰恰是微博的活力引擎,如果他們選擇大面積的自我隱藏,無論是信息數量、質量和輿論環境,都會逐漸枯萎。

近年來,微信因對外鏈的限制、公眾號單一的生產和分享渠道,以及割裂的信息討論環境,已經被無數次地詬病“過於封閉”。而微博作為一個大型開放平臺,近幾年因為操縱熱搜、頻繁刪帖,信息的質量已大打折扣,此次採用相似的機制,無疑是對自身價值的再一次削弱。

02 | 消極的自我保護

但站在用戶的角度,“僅半年可見”或許一項必要的自我保護措施。

移動設備讓互聯網的普及前所未有的徹底。在這樣一個史無前例的龐大的信息系統中,網絡世界的混亂、黑暗也漸漸顯露出來,“掛人”、謾罵、“人肉”、“挖墳”、舉報等網絡暴力,越來越頻繁地出現在各大社交媒體中。2018年7月,因《延禧攻略》走紅的許凱被八卦出家暴前史,上了熱搜,口碑暴跌;2019年2月17日,《流浪地球》男主屈楚蕭數年前在貼吧、豆瓣等平臺的言論被截圖傳遍全網,不少爭議性的表達被認為是“直男癌”、“三觀不正”,而此時,《流浪地球》上映還不足15天。

微博上線“僅半年可見”功能,微信化的操作有用嗎?

屈楚蕭被“扒皮”

這種扒皮並非明星專享。賽博時代,人人皆為信息源,技術的便捷和資訊的開放,讓獲取隱私變得更加容易,暗中的追蹤和審視無孔不入。素人、網紅KOL、明星演員,每一個人都可能瞬間爆紅,也可能瞬間跌下神壇,2012年的電影《搜索》早已揭示這種危險。因此我們可以看到,越來越多的人朋友圈採取“三天可見”;藝人稍有走紅的苗頭就會清空微博;發表爭議性言論的用戶,也經常通過修改ID、重建小號來躲避攻擊。

所以,“僅半年可見”的功能,對於尚無法批量刪改微博的用戶來說,或許是一勞永逸的辦法。

但值得警惕的是,互聯網時代的隱私保護,一定要通過“自我隱藏”來實現嗎?作為另一個匿名基地,豆瓣上的血雨腥風並不少見,但網站的機制一直堅持開放的交流環境,不在技術層面鼓勵用戶隱身。而這或許才是互聯網繼續發展的方向:開放的弊端似乎只能用更開放來解決,對於互聯網的黑暗面,更科學的方式或許是通過陣痛來培養抗體。技術的進步,應該被用來保護個體的安全表達,而不是鼓勵用戶自我噤聲——無論形勢如何,減少信息的可見性,都不是一個合理的解決方案。它更像是一次消極的反抗——當黑暗面暫時難以消減,索性選擇閉口不言。當越來越多的人選擇抹除自己的聲音,整個網絡環境,也會越來越死氣沉沉。我們目之所見,將會越老越少豐滿的個體:字數限制讓我們習慣了碎片化地呈現自己的思想;如果加上時限,那麼我們將會越來越習慣在時間上自我肢解。這樣一來,完整的自我呈現將不復存在,賽博空間中飄揚的,會是一個個只有當下、沒有過去的遊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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