樹上花開,可抓緊吃矣

詩曰:草樹知春不久歸,百般紅紫鬥芳菲。楊花榆莢無才思,惟解漫天作雪飛

。這種詩如果作者是我,大概率會被人狂噴,然而它是韓愈寫的。

韓的痼疾是“以文為詩”,這首也是質樸有餘華彩不足,就像被嘲諷的楊花榆莢一樣。眾所周知,榆莢不是花,而是榆樹的翅果,楊花也不是花,那點點都是離人淚......是楊樹的種子,基部有白色絲狀長毛,故而能隨風飄蕩。嫩榆莢可食,楊花不行,但真正的楊樹花卻可以。

樹上花開,可抓緊吃矣

圖一:加楊的雄花序

樹上花開,可抓緊吃矣

圖二:加楊的雌花序或果序

每逢人間四月天,取食楊樹花序,是我家鄉的傳統之一,以加楊/Populus × canadensis Moench為主。加楊雖是高大喬木,但它和檳榔不同,不需要一個“他又美他又死壯”的少年郎上樹採摘。春風復多情,吹你羅裳開,也會將楊花吹落,屆時滿地都是失意的楊樹雄性生殖器官,撿回去洗淨就行了,一般以焯熟涼拌為宜,油炒亦可。注意楊樹為雌雄異株,能吃的只是雄花,雌花身負繁衍後代之責,不會輕易掉落,亦不堪食用。


樹上花開,可抓緊吃矣

圖三:加楊的雄花序

真正的楊樹花也絕對入不了韓愈的法眼,甚至在一般語境中都很難算作是“花”。其雌花雄花均為下垂的柔荑花序,只有基本的花蕊、子房等,沒有花瓣。柔荑本指植物初生的葉芽,古人藉以形容女子柔嫩潔白的手,植物學家卻偏用來給那些像毛毛蟲一樣的花序命名,這導致我看見“纖纖柔荑”之類的詞句就有強烈的不適感。姑娘的玉指要長得跟柔荑花序似的,那還能看嗎?

樹上花開,可抓緊吃矣

圖四:構樹的雌花序

樹上花開,可抓緊吃矣

圖五:構樹的果序和雌花序

也許人們對於柔荑花序有一定程度的執念,不但楊樹花可以入饌上桌,構樹/Broussonetia papyrifera (Linn.) L'Hér. ex Vent.也能佔一席之地,這是一種幾乎遍佈全中國的雜草式樹木,十分令人討厭。構樹亦是雌雄異株,雄花為柔荑花序,有的地方稱之為“苟普穗”;雌花為球形頭狀,最終會形成味甜可食的聚花果。小時吃過“紅果果”,卻不知不起眼的雄花也有人惦記,這還是從微信胖圈瞭解到的。咋吃呢?好像是粉蒸。

樹上花開,可抓緊吃矣

圖六:胡桃

樹上花開,可抓緊吃矣

圖七:胡桃的雌花序,拍攝者薛凱

該輪到核桃了。核桃大概是最受國人歡迎的堅果,但有多少知道核桃花也能吃呢?本磚家知道的時間就不長。核桃的正名是胡桃/Juglans regia L.,為胡桃科胡桃屬高大喬木,雌雄同株但卻雌雄異花。雄花也是下垂的柔荑花序,雌花則為直立的穗狀(如上圖),被吃掉的只有雄花序,雌花恐怕還得留著結核桃。

樹上花開,可抓緊吃矣

圖八:胡桃的雄花序

樹上花開,可抓緊吃矣

圖九

我的家鄉近年來才有吃這核桃花的習慣,過去從未聽說。一般也就是焯熟涼拌,據說口感偏硬,不如楊樹花軟嫩可口。而在雲南人民眼中,核桃花的整條花序大部分都是該扔掉的垃圾,只有中間的花序軸(如圖九)才是值得珍視的部分。也不是鮮食,而是先晾成乾製品,再用來炒臘肉。很多食材都是在炮製過程中得到了品質昇華,不然對不起這番麻煩勁兒,我估計這玩意兒也應該有其獨到之處。

不得不說,談到以花為食,天下間又有誰比得過雲南人呢?僅以樹上的花為例,俺們蔥省人民最多再吃個刺槐花就拉倒了,而在雲南人看來,似乎無花不可食,諸如芭蕉花、棕櫚花、石榴花(只吃花萼)之流統統不在話下。就連冰清玉潔入詩入畫的梨花,被雲南人看見亦是在劫難逃,要什麼“梨花院落溶溶月”,都不如一鍋燴了好。

樹上花開,可抓緊吃矣

圖十:杜梨的花蕾

樹上花開,可抓緊吃矣

圖十一

這道菜就是以杜梨/Pyrus betulifolia Bunge的花蕾為主料烹製的。有分教:雲南兒女多奇志,韭菜辣椒炒梨花。據我清明節期間外出觀察,青島地區的杜梨還只是萌發了新葉,連個花芽也冇,今春還是有機會嘗試一下的。切記一點,園林綠化樹不要染指,到荒郊野外看看,會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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