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條山並不遙遠——抗日烈士翟家騏的家國往事

我的老家在西安南郊一個叫翟家堡的村子。村裡有座“三義廟”,供奉著三國演義裡的劉、關、張三兄弟。與那些三國故事一起流傳的,還有楊虎城舊部血戰中條的抗日傳說。

翟家堡是個上千人的大村子。小時候我家從村子南場搬到北場,一民是我認識最早的夥伴。

記得第一次去一民家,是上世紀50年代的一個夏天。

一民家住在村子北場的老宅。一民和奶奶住的那間屋子間口較深,被一面胡基土牆一分為二:外間的屋子有一桌子,算是客廳,靠牆的條凳上立著兩口袋新打的糧食;掀開隔牆門洞上掛著的白布門簾,便可看到裡間的土炕。當時正值暑熱天氣,一民奶奶盤著一雙小腳坐在鋪著竹涼蓆的土炕上,正搖著一把蒲扇取涼。老人穿一件大襟布衫,頭髮花白,慈眉善眼,看見兩個孩子進來,笑咪咪地用手中的扇子拍拍身邊的炕沿,招呼我這位新來的客人坐下。我現在還記得,奶奶手中的蒲扇用布裹了白邊;那木頭炕沿已有年頭,摸上去光溜溜的,手感很好。

和奶奶說話間,我的目光被一幅神秘的軍人相片所吸引。這幅相片就掛在一民奶奶身後的炕頭牆壁上。

中條山並不遙遠——抗日烈士翟家騏的家國往事

那是一幅年輕軍人的半身黑白照,鑲在一副深褐色的木質鏡框裡。相片上的男子面容清瘦,英氣逼人,雙目炯炯有神。令人震驚的是,和西安城裡大芳照相館那幅楊虎城將軍的戎裝照一樣:他們都是光頭,穿著同樣的國民黨軍裝,讓人望而生畏。

這幅相片和當年火紅的大躍進時代格格不入,也和這座普通的農家土屋很不協調。

這幅相片來自哪裡?相片上的軍人是誰?為什麼掛在一民奶奶的屋子?這些疑問好長時間一直在我腦子盤旋。

後來隨著年歲漸長,從村人的議論中我逐漸悟出:原來,相片上的那位軍人就是一民的親爺爺。

一民的親爺爺叫翟家騏。

翟家騏1910年出生於翟家堡一個普通的農民家庭,兄弟五人中排行老四。他早年就讀於長安縣香積寺一傢俬塾,該私塾由晚清舉人張祖良坐館。後考入西安省立三中,期間因遭遇民國十八年年饉,家中無力供給而輟學,在本村教書半年。

翟家騏的少年時代是個風雲變幻的年代,時逢軍閥混戰,百姓不堪其苦。為了尋求救國救民的道路,1929年秋,一腔熱血的翟家騏投筆從戎,跋山涉水趕到河南南陽,參加了楊虎城將軍的部隊。時年19歲。

中條山並不遙遠——抗日烈士翟家騏的家國往事

據翟家騏的弟弟,即一民的五爺生前回憶,翟家騏從軍途中尚有一段插曲。

當年翟家騏輟學在家,實際上還是一名中學生。從西安到南陽,千里迢迢,道阻且長。這位初出茅廬的年輕人想不到中途盤纏用盡。那天眼看日落西山,又累又餓的翟家騏風塵僕僕地走進一家沿途旅店,他大大方方點了飯菜,甚至還要了二兩酒,吃畢便找店主算賬,並說明事由,承諾欠賬日後必還。店主人是個見過世面的有識之士,他喜歡並看好這個光明磊落的高個子青年,於是叫夥計再添酒菜,與年輕人挑燈夜談。翟家騏當晚就在這家店裡下榻,不僅食宿免單,次日上路,店主還為他備好了後面的路費。

那位店老闆果然眼力不錯,在楊虎城部隊,翟家騏不負眾望,歷任排長、連長、西安綏靖公署上尉參謀等職,進步很快。1936年秋,他被楊虎城將軍保薦到中央軍校洛陽分校軍官訓練班第五期學習。

據筆者後來瞭解,翟家騏當年就讀的西安省立三中是民國初期的陝西名校,許多歷史名人曾在這裡任教或求學,如著名共產黨人魏野疇,抗日名將關麟徵,解放後曾任西安市市長的方仲如,民國名人張慕陶等等。他後來畢業的中央軍校洛陽分校也很有名,是中央陸軍軍官學校最早的分校之一,簡稱洛陽黃埔分校,該校由蔣介石兼任校長,地位之重要可見一斑。這些求學經歷對翟家騏的思想及其人生道路有著不同尋常的影響。

1937年盧溝橋事變,全面抗戰開始。翟家騏從軍校畢業返回部隊,此時楊虎城將軍因西安事變被迫出國考察,楊部被縮編為第三十八軍。軍長孫蔚如委任翟家騏為王鎮華陝西警備第三旅中校參謀主任。不久,隨部奉命開赴韓城,扼守黃河河防。

在村人的傳說中,翟家騏是個高個子,待人和氣,舉止大氣,是在山西中條山和日本人作戰陣亡的。作者父親抗戰時曾在陝南安康做生意,他是在報紙上看到翟家騏陣亡的消息。據父親生前回憶,當年中條山戰役震動全國,報紙上幾乎每天都有中條山的戰況報道和前線消息。看到翟家騏陣亡的報道時,身在異鄉的父親心情悲憤,熱血沸騰,不無驕傲地告訴身邊同事:死者是我本家叔父!一民的五爺當年曾代表全家參加了翟家騏所在部隊的追悼活動,多年後還為悼念現場看到的一副對聯激動不已,感慨那對聯寫得何等義憤填膺,豪氣干雲。

當年,我的父親和一民五爺都是“四類分子”,這些議論也都是私下說說不敢公開。因為,像一民爺爺這樣的國民黨軍官,文革中都在“橫掃”“清理”之列,即使檔案材料也標著“敵偽人員”的標籤。我也是後來才明白,為什麼多年來一民一家從來不向外人介紹爺爺的照片,而村人們也同樣心照不宣地保守了這個不是秘密的秘密。

光陰荏苒,一晃30多年過去了,日曆翻到了二十一世紀。

從上世紀80年代起,國家為楊虎城舊部抗日官兵落實政策。2007年春天,一民家終於拿到了由民政部門給翟家騏頒發的烈士證書。消息傳來,鄉親們過節似的敲鑼打鼓,告慰英靈,並在當晚包了場電影;家裡過大事般地擺了酒席大宴賓客,燃放鞭炮迎接英雄魂歸故里。當年春節回老家,我在一民家裡親眼目睹了一份民國時期翟家騏烈士撫卹證的複印件,這份複印件來自南京第二檔案館,上面烈士的軍銜已是上校,赫然蓋著“蔣中正”的大印。

2000年後,“中條山”逐漸成為一個熱詞,再也不是人們私下議論的秘聞。關於翟家騏參加的那場戰役,報紙、電視、網絡,各種媒體爭相報道,研究者和研究文章日見其多。

那場戰爭被歷史學家稱為“中條山保衛戰”。在眾多研究者眼裡,這是數以萬計“陝西冷娃”用鮮血和生命創造的抗戰奇蹟,是一曲感天地,涕鬼神的現代版“國殤”。有人如此描述這場戰爭:

1938年7月,一支由三萬多名“陝西冷娃”組成的隊伍夜渡黃河,開進了黃河北岸的中條山。這支中國軍隊在中條山堅持抗戰近三年,先後粉碎了日軍的十一次大掃蕩,使日軍始終未能越過黃河,進入西北。

在那場戰爭中,無論兵力、武器、空中、地面,日軍的實力都遠遠高於中國軍隊,特別是飛機、戰車、遠程山野炮都是中國軍隊根本沒有的。由於雙方軍力懸殊,中國軍隊犧牲巨大,戰鬥進行得異常艱苦。有時為一座山頭、一個村鎮反覆爭奪,幾經易手。有的營、連官兵在戰鬥中全部陣亡。11次反掃蕩中,我軍共有2.1萬人以身殉國,其中“血戰永濟”“六六戰役”“望原會戰”最為悲壯慘烈。

而這一支由三萬多名“陝西冷娃”組成的隊伍就是孫蔚如將軍率領的三十一軍團,後改編為第四集團軍。

當年蔣介石把三十八軍改編為三十一軍團,孫蔚如任軍團長,轄趙壽山第三十八軍和李興中第九十六軍兩個軍。翟家騏所在部隊編入九十六軍,改番號為獨立四十七旅,翟家騏任參謀主任。作為中條山保衛戰的主要參戰部隊,翟家騏和他所在的47獨立旅參加了“血戰永濟”“六六戰役”等一系列對日作戰的著名戰役。其中翟家騏在1939年元月的戰鬥中負傷一次;在同年的“六六戰役”中壯烈犧牲。

關於1939年元月的戰鬥,渭南師院教授、十七路軍軍史研究會研究員王忙有先生在《楊虎城將軍舊部抗日烈士述略及史實考證(下)》一書如此記述:1939年元月23日日寇兩萬餘,在炮兵、空軍的配合下,分6路向中條山我第四集團軍防區發動了第4次大規模進犯。日寇二十師團長牛島親率步騎炮兵五六千人,藉飛機、大炮掩護,突入我縱深地帶,向柳祠斜我獨立四十七旅陣地猛攻,戰況十分激烈。戰鬥中,時任四十七獨立旅參謀主任的翟家騏冒著敵軍炮火穿梭督巡,協助王鎮華旅長指揮官兵頑強抵抗,打退日軍多次進攻,終因陣地被敵炮摧毀殆盡,26日夜所部退至中條山北的玉泉寺和石佛寺一帶。

27日(農曆臘月初八),日軍採用前後夾攻戰術,並有飛機狂轟濫炸,再次向我陣地發起攻擊。

陣地上炮火連天,血肉橫飛。飛機轟鳴聲、槍炮聲、炸彈爆炸聲震耳欲聾,驚天動地。日軍如潮水般湧來,我官兵同仇敵愾,殊死拼殺。槍彈如雨,吼聲如雷,雙方激戰4晝夜,戰鬥極其慘烈。這次戰鬥中,翟家騏負傷,邱鐵生副旅長、李家驥團長、中校團副田景華以身殉國,王鎮華旅長率餘部突出重圍。

翟家騏突圍後與部隊失散並失去聯繫。

當時陣地上硝煙未盡,一片焦土,到處都是我軍或敵軍的屍體。腿部負傷的翟家騏一邊用胳膊撐著身子艱難爬行,一邊仰著腦袋辨識方向。突然,他看到前方有個日本兵端著槍向他衝來,他立即舉槍射擊。“叭”!“叭”!雙方的槍幾乎同時打響,槍聲急促且淒厲。

隨後陣地上一片死寂,翟家騏倒下便什麼也不知道了。

等他醒來,夜幕已經降臨。戰場上陣陣冷風吹過,這時他清楚地意識到自己還活著,同時想起了自己身上還帶著47獨立旅的關防印信。他的腦子很快閃過的一個念頭:這些印信千萬不能落入敵人手裡!翟家騏在陣地上撿了把刺刀,忍著疼痛趕緊挖好一個土坑,先將身上的關防印信埋好並做了記號,然後趁著夜色,拖著負傷的身軀向就近一個村子爬去。

後來,負傷的翟家騏被當地一戶寧姓人家收留。半個月後傷勢好轉,便下山和別的失散官兵一起找回部隊。

“六六戰役”是第四集團軍在中條山規模最大的一次戰役,也是中條山保衛戰最著名最殘酷的一場戰役。

據當年繳獲的日軍作戰命令,日軍發動此次戰役的目的,是要將第四集團軍所轄38軍、96軍一舉殲滅,為以後掃蕩中條山,進攻豫陝奠定基礎。

6月6日戰役爆發時,翟家騏所在的四十七獨立旅奉命駐防平陸縣最西面的南峪村、胡村、嶽村一帶。日軍由芮城自西向東進攻,四十七獨立旅首當其衝。至11時,九十六軍前沿陣地全部被敵飛機大炮摧毀,官兵傷亡2000餘人。部隊遂向主陣地轉移。下午1時,敵人又以飛機大炮掩護,並施放毒氣,向我西段全線進攻。面對敵人強大的攻勢,我軍節節退守,頑強抵抗;而日軍則步步緊逼,窮追不捨。

到6月7日下午1時,敵軍以更猛烈的炮火向我各據點連續轟擊,10餘架飛機在陣地上空盤旋轟炸。我軍被敵分割,人自為戰。有的被敵包圍,有的衝出包圍,敵我混戰。山坡山溝屍橫遍野,殺聲一片,我軍與日軍展開白刃肉搏,戰況至烈,前所未有。

關於翟家騏的犧牲經過,國民政府軍事委員會政治部1941年編印的《抗戰特殊忠勇軍民題名錄》第148頁《翟參謀出生入死》如是記載:

“該員於廿八年六月七日平陸圪塔村戰役,當敵向該村進犯之際,旅長王鎮華率張馮兩團向敵衝擊,腿部受傷,全旅官兵經兩晝夜之苦戰,傷亡慘重。當時戰況,已陷於危急之境,該員鼓勵士氣,親自督戰,出生入死,反覆衝殺,與敵血戰兩小時,卒將進犯之敵擊退,全旅得由圪塔村東高原突圍而出。

當戰鬥正酣之際,該員身負數傷,不願脫離火線,終因炮火猛烈,不幸正行突圍之際,彈中要害,當即殞命。”

透過這些簡單而真實的文字,我們彷彿能嗅到或聽見那場戰爭殘酷的血腥味和隆隆炮聲。黃河咆哮,殺聲震天。烽煙滾滾,血肉相搏。操著關中口音的翟家騏和戰友們嘶吼著向敵人衝去。他那高大的身軀在日軍的炮火中倒下了,滾燙的熱血汩汩流淌。他用生命和鮮血將一箇中國軍人的忠誠和血性寫在中條山的泥土和山石上,他和那些長眠於此為國捐軀的抗日烈士鑄就了這座大山的英雄之魂。

翟家騏犧牲時年僅30歲。他的英名入祀長安縣忠烈祠。

“六六”戰役進行了半個月,我軍傷亡及失蹤官兵達8800餘人,日軍傷亡約5000人。儘管損失慘重,但第四集團軍最終還是粉碎了日軍對中條山的進攻,迫使日軍不得不退回運城。

翟宏儒是翟家騏的兒子,即一民的父親,也是筆者本家叔父。這位中共西安市委黨校教授生前曾給筆者講過當年翟家騏負傷和回家養傷的情況。

翟家騏1939年元月那次負傷,在寧家養傷半月,歸隊時已臨近春節,部隊上便讓他回家繼續休養,好和家人一起過個團圓年。

據翟宏儒回憶,父親回家後曾將一個包袱交給母親,說這是山西乾兒子送的禮物。翟家騏告訴家人說,收留他養傷的那戶寧姓人家待他很好,不僅請醫生為他治傷,還將11歲的兒子認他作了義父。

寧家的孩子和兒子翟宏儒年歲相仿,翟家騏十分喜愛,有空便教孩子讀書識字。認乾親時翟家騏身無長物,便將自己隨身攜帶的一支派克筆送給乾兒子作了見面禮。

中條山並不遙遠——抗日烈士翟家騏的家國往事

臨歸隊那天,寧先生備好自家牲口送翟家騏下山,翟家騏和寧家老小依依惜別。當時已是隆冬時節,遠處山坡上白雪皚皚,枯萎的草莖在寒風中瑟瑟抖動,牲口蹄子踩在堅硬冰冷的山路上,聲音單調且空落。兩個男人一路上很少說話,心裡都有許多不捨。到了山下,寧先生將身上背的一個包袱塞給翟家騏要他收下,翟家騏幾番推辭。寧先生告訴他,裡面是幾件衣服,是乾兒子送給他乾媽的見面禮,翟家騏這才鄭重接過,兩人揮淚一別。

聽了丈夫的講述,妻子及家人對千里之外的寧家自是感恩不盡。可惜不到半年時間,翟家騏在中條山為國捐軀,從此和寧家斷了音訊。

父親在家的日子是一家人最幸福的時光,也是翟宏儒最開心的日子。翟家騏很重視對子女的教育,翟宏儒八歲上學以後,家裡每次寫信,翟家騏都要求兒子也寫一頁一併寄去,對於兒子那些似通不通的句子,每次都會仔細批改再寄回來。在家期間,翟家騏查看兒子的功課,並親手教兒子學寫毛筆字。

一天,翟家騏讓兒子研好了墨,說要給兒子寫幅字帖。那天是個好天氣,雖然屋頂上殘雪尚未化盡,但樹梢上牆頭上的陽光已有了融融暖意。翟家騏提起毛筆略作思索,在兒子的習字本上一揮而就一篇文字。父親的字寫得好,筆力遒勁且有法度,那字帖寫的是一首詩:“身著戎衣難顧家,誓掃倭寇靖中華。成仁取義等閒事,沙場笑看勝利花。”當時翟宏儒年紀尚小,並不很明白其中的意思,只是照著寫了一遍又一遍。

正月十九是翟家騏離家歸隊的日子。那天兒子翟宏儒一大早就和幾個小夥伴約好到20多里外的海神洞去逛廟會。下午回來,他媽對他說:“你大上午走了。走前叫人到處找你,想叮嚀你幾句話,可找不到你。”翟宏儒一下子愣住了,正月十九這一天便成了他永遠的懊悔。父親走後母親也有遺憾。父親臨走那天,家裡來人很多,她在廚房忙個不停。父親悄悄向母親抱怨:你整天都在鍋臺上忙,想和你說句話都顧不上。誰料夫妻就此一別,從此再無聚首之日。

那天翟家騏究竟想對妻兒叮囑什麼,我們已無從知道。然而從那些遺憾和抱怨中,我們分明感得出翟家騏離別時對家人的依依不捨,以及無法割捨的牽掛。自古英雄家國難兩全。大敵當前,國家存亡,他也和許多抗日誌士一樣,是作了必死準備的。 據翟宏儒當年回憶,翟家琪從前線負傷歸來,有天舅舅來看外甥,談話中叫著翟家騏的小名說:“陽普,幾年來你一直在戰場上和鬼子拼殺,現在又受了傷,也算為國盡忠了。你爸你媽都老了。你應想法在集團軍西安辦事處謀個差事,就不必再上前線了。”談話中翟家騏半開玩笑地反問舅舅:“你不希望你外甥當個逃兵吧?”他向舅舅解釋:現在國難當頭,正是前線用人之時——我穿上這身軍衣時,就把自己交給國家了。

“成仁取義等閒事,沙場笑看勝利花。”翟家騏給兒子寫的字帖,今天看來,豈不就是一首“示兒”詩,一封寫給家人的遺書?他想對妻子兒女說而又沒有說出口的那些話,也許都在其中了。

翟家騏死後,其遺骨也和成千上萬個當年的陝軍抗戰英烈一樣,永遠地留在了千里之外的中條山。家人唯一能見到的,是一張定格了的永遠30歲的戎裝照,而他的妻子在鄉下老屋的家裡陪伴著這幅照片一直到老。

翟家騏犧牲時,他的妻子,即一民奶奶僅32歲,帶著10歲的兒子和3歲的女兒。翟家騏犧牲後,奶奶一直守寡,在家人的扶持下,含辛茹苦將一雙兒女拉扯成人。這位普普通通的農家婦女,用自己的方式表達了對丈夫的理解和忠誠。奶奶是在翟家騏犧牲後的第 53個年頭離開人世的,終年85歲。

如今,這對生前因為戰爭離多聚少的夫妻終於團聚,他們的照片被孫子輩並排擺放在廳堂方桌上。爺爺的照片依舊英俊,奶奶則滿頭白髮,一臉慈祥。兩張看似並不和諧的照片為我們無聲地講述著一個有關戰爭和家的故事,這故事詮釋了“國家”這個詞不尋常的函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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