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玉璞:名噪中唐的天水才女上官婉兒


劉玉璞:名噪中唐的天水才女上官婉兒

(圖片由撰稿人劉玉璞提供)

上官婉兒:名噪中唐的天水才女

撰稿:劉玉璞

2013年9月,陝西咸陽出土了上官婉兒墓誌一合,墓蓋題“大唐故昭容上官氏銘”。

2013年9月,陝西咸陽發現一座帶有5個天井的唐代墓葬,根據墓蓋上篆書“大唐故昭容上官氏銘”,確定該墓墓主為上官婉兒,葬於唐景雲元年(710年)8月。發現歷史名人的古墓本不足奇,可值得注意的是,該墓誌銘中關於主人的籍貫、生平與評價,與正史和長久以來有關學術界形成的固定看法多有不同,這不能不引起業內人士的研討興趣。

名門之後“兩朝專美”

史載,上官婉兒,複姓上官,小字婉兒,又稱上官昭容,陝州陝縣(今屬河南三門峽)人,唐代女官、詩人、皇妃。因祖父上官儀獲罪被殺後隨母鄭氏配入內庭為婢。十四歲時因聰慧善文為武則天重用,掌管宮中多年,有“巾幗宰相”之名。唐中宗時,封為昭容,從此以皇妃的身份掌管內廷與外朝的政令文告。710年,在臨淄王李隆基發動的唐隆政變中,與韋后同時被殺。

咸陽出土的上官婉兒墓誌73釐米見方,志文楷書,縱32行,橫33行,有空格,計982字,記載上官昭容世系、生平、享年、葬地等信息。墓誌對其籍貫是這樣記述的:“……婕妤,姓上官,隴西上人也。”上,即今甘肅省天水市,公元前688年秦武公取其地,置縣,後改為上縣;公元前221年,秦始皇置三十六郡時,上是隴西郡中一縣;漢武帝時,置天水郡,上是其中一縣;漢唐之間為秦隴地區交通中心和軍事重鎮,晉以後常為秦州治所。

古時候高等級官員或名人的墓誌銘大都是當代的一些鴻學大儒根據官方檔案來寫的,是我們現在研究歷史的重要依據。當時人記當時事,檔案資料齊全,年代幾無差別,且沒有篡改籍貫的必要。由此我們可以肯定地說,上官婉兒的祖籍應以墓誌銘為準,她是甘肅天水人!

上官婉兒的祖先原本是一個大家族,有著比較顯赫的家世。墓誌銘記載:“其先高陽氏之後,子為楚上官大夫,因生得姓之相繼,女為漢昭帝皇后,富貴勳庸之不絕。”在漢代正是由於其家族的龐大而遷徙到隴西上,即現在的甘肅天水。如上官桀即上人。這在《新唐書·宰相世系三下》中有較為確切的記載:上官氏出自羋牲。楚王子蘭為上官大夫,以族為氏。漢徙大姓以實關中,上官氏徙隴西上。唐朝時,上官氏族又再南遷至河南陝州,即現在的河南陝縣。唐末,因五代十國戰亂,上官氏族又南遷至福建之邵武並及光澤、長汀等地,因此,唐以後的上官氏名人中以福建人居多數。

在上官婉兒的祖先中,有幾代為官的歷史。她的曾祖父是上官弘,《新唐書》記載:“弘,隋比部郎中、江都總監。”上官婉兒的祖父上官儀是這個家族中唯一一位官至宰相的人。上官儀不僅官居高位,而且工於五言詩,好以綺錯婉媚為本。也正因為他的貴顯,當時多有效其體者,時人謂為“上官體”。這也為今後婉兒自小學習家傳詩風奠定了基礎。

從墓誌銘可以看出,上官儀死後追贈為秦州都督。上官婉兒的父親上官庭芝,死後追贈黃門侍郎、歧州刺史、天水郡公。“秦州”“天水郡”為同一個地方名,即甘肅天水。那麼,父子兩人死後為何同時會追贈同一個地方的官名?這大概是因為古人追求“衣錦還鄉”“葉落歸根”,其身後之事,尤其是關於生平的記載,無論如何是要與祖籍掛鉤的。因此,這也進一步佐證:上官儀、上官庭芝的祖籍在甘肅天水,上官婉兒亦然。

“巾幗宰相”才華過人

景元三年十一月對上官婉兒的詔命中說:“……柔嘉順則,內守恬淡,外防奢侈……珠璣不珍,堆籍為寶。”一個賢淑溫順、與書為伴的才女形象躍然紙上!她以一介女流,影響一代文風,成為中宗文壇的標誌者和引領者,對於當時文壇的繁榮和詩歌藝術水平的提升具有重要作用。時詔命說:“前昭容上官氏,相門積善,儒宗雅訓,文學冠時。”後人亦有評價:“當時屬詞大抵浮靡,然皆有可觀,昭容力也。”“上官體之精微處由掌中宗一朝文衡的婉兒而得到積極發展。沈宋之屬後來居上,經張說、張九齡而影響於王灣、盧象以至王維一脈,更下開大曆詩風。這一系直到晚唐都是唐詩發展史上的雅體。”這些評價深刻闡發了上官婉兒在文學史上的地位和歷史定位。對於上官婉兒為何在當世的評價遠高於後代史書的評價,這種差異可能在於後代史官對女性參與政事的抨擊,具有很大程度的偏見所致。

唐高宗總章、咸亨年間(668—673年) ,婉兒5歲至10歲。其母鄭氏教她讀書識字,學習詩文。鄭氏出身名門,詩書傳家,是太常少卿休遠之姊。《舊唐書·上官昭容傳》說婉兒“及長,有文詞,明習吏事”。《新唐書·上官昭容傳》說她:“天性韶警,善文章。”

高宗儀鳳二年(677年),14歲的婉兒己經顯露出較高的文學才華,開始受到武則天的重視。《新唐書·上官昭容傳》雲:“(婉兒)年十四,武后召見,有所製作,若素構。”張說《唐昭容上官氏文集序》雲:(婉兒)“明敘挺生,才華絕代,敏識聰聽,探微鏡裡,開卷海納,宛若前聞,搖筆雲飛,鹹同宿構。”

《龍城錄》下《異人錄》載:“高皇帝御群臣,賦《宴賞雙頭牡丹》詩,惟上官婉兒一聯為絕麗,所謂‘勢如連璧友,心若臭蘭人’者……而稱量天下,何足道哉!”這個時候的婉兒在20歲左右,詩文已經達到了非常高的水平,實不愧為女才子之稱也。尤其是中宗復位以後,每次賜宴賦詩,皆以婉兒為詞宗,品第群臣所賦。

我們還可以從另一個事件中來認識婉兒的才華對其自身命運的影響。《舊唐書·上官昭容傳》雲:“則天時,婉兒忤旨當誅,則天惜其才不殺,但鯨其面而己。”由此可見,婉兒犯的是死罪,但因為其才華受到武則天的賞識而得以保全性命,後更成為武則天的得力助手。

武周久視元年(700年)開始,婉兒協助朝廷大力開展文化建設。中宗景龍二年(708年),由婉兒倡議,擴大修文館,增學士員。修文館是當時的文學機構,其前身是弘文館,也叫崇文館,屬於門下省,初設於高祖武德年間,但一直沒有定員,活動也不多,至中宗則大盛。由於婉兒的主張,置修文館大學士四員,學士十二員,選公卿以下善為文者李嶠等為之。

玄宗開元元年(713年),婉兒逝後三年,李隆基派人收集婉兒的詩文,撰成文集二十卷,令張說為之序。序中說明了為其結集的原因:“鎮國太平公主,道高弟妹,才重天人,昔嘗共遊東壁,同宴北渚,倏來忽往,物在人亡。憫雕蔽之殘言,悲素扇之空曲,上聞天子,求椒掖之故事,有命使臣,敘蘭臺之新集。”

皇權爭鬥政變殞命

上官婉兒生活在一個政治風雲變幻莫測、波譎雲詭的時代,她一生跌宕起伏,與武后、中宗相始終。她不僅有文詞,而且明習吏事,逐漸獲得了武則天的信任,得以參與奏章的批覆和政令的擬定,成為武周王朝的政治核心。《景龍文館記》記載:自通天后,建(逮)景龍前,恆掌宸翰。其軍國謀猷,殺生大柄,多其決。中宗李顯復位之後,亟須借重上官婉兒的政治才幹,又令專掌制命,深被信任,尋拜為昭容。昭容為九嬪之一,當時在後宮地位僅在皇后之下,上官婉兒從此以皇妃的身份掌管內廷與外朝的政令文告,其政治地位又非武則天時代所能比擬。張說《唐昭容上官氏文集序》雲“昭容兩朝專美,一日萬機,顧問不遺,應接如響……文章之道不殊,輔佐之功則異,嘉猷令範,代罕得聞,庶姬後學,鳴呼何仰”。“兩朝專美”一詞形容上官婉兒在武后和中宗朝的顯赫地位,實不為過。

在正史的影響下,上官婉兒的形象很長時間侷限於淫亂才女上。過去由於相關史料缺乏,一般都已正史而論。墓誌對婉兒做了積極正面的評價,文學色彩濃重,溢美之詞較多,持肯定態度。“神龍元年冊為昭容,以韋氏舞弄國權,搖動皇極,賊臣遞構,欲立愛女為儲,愛女潛謀,欲以賊臣為黨。昭容泣血極諫,扣心竭誠,乞降綸言”。從中我們似乎很清晰地看到那場政變的血雨腥風,而婉兒在這場政變中扮演的角色是“泣血極諫”,並不是韋氏欲篡皇權的幫兇!

上官婉兒親近武氏、韋后,這讓她的表弟王昱十分擔憂,他向婉兒母親鄭氏進言,這樣下去必將給上官家帶來災禍。起初婉兒並不在意,但在李重俊兵變未遂後,她開始加強同太平公主等李唐宗室的關係。由於上官婉兒深得中宗、韋后信任,她專秉內政,祖父上官儀一案也被平反,同父上官庭芝一併追贈;母親鄭氏則被封為沛國夫人。

雖然上官婉兒憑藉她的聰明才智,周旋在武、韋、李等各大政治勢力之間,並藉此掌握國家大權,但她畢竟只是一個小小的昭容,沒有自己的勢力,朝堂上的風起雲湧也讓她疲於應付。710年5月,中宗突然死亡,這讓上官婉兒感到了危機。韋后意欲獨掌大權,讓婉兒起草一份遺詔,第一,讓十六歲的李重茂接班當皇帝;第二,讓韋皇后輔政,就像當年的武則天一樣,裁決軍國大事。但由於李重俊的政變給了她足夠的警示,婉兒“泣血極諫,扣心竭誠,乞降綸言”,又聯絡了太平公主。此時的太平公主在朝堂中已是舉足輕重,她也樂意與婉兒合作,於是二人連夜起草好了一份遺詔。遺詔重點內容一共三條。第一條:立溫王重茂為皇太子;第二條:韋皇后知政事;第三條:相王李旦參謀政事。然而韋后並不滿意,她準備效仿武則天當皇帝,將臺閣政職、內外兵馬大權以及中央禁軍等全部安排了自己的黨羽和族人,這無疑令李唐皇室感受了巨大的危機,太平公主與臨淄王李隆基決定先下手為強。7月21日,李隆基引兵殺入內宮,聲稱“韋氏毒死先帝,謀危社稷,今夕當共誅諸韋”,大部羽林軍臨陣倒戈,韋氏一黨來不及反應,盡數被殺,史稱“唐隆政變”。而與韋后關係過密的上官婉兒也在誅殺之列,婉兒執燭率宮人迎接,並把她與太平公主所擬遺詔拿給劉幽求觀看,以證明自己是和李唐宗室站在一起的,劉幽求拿著遺詔求李隆基開恩,但李隆基深知其左右搖擺,此時若放過,定後悔無及,遂斬於旗下。

墓誌銘載:“昭容覺事不行,計無所出,上之,請伏而理,言且莫從;中之,請辭位而退,制未之許;次之,請落髮而出,卒為挫;下之,請飲鴆而死,幾至顛墜。”在未得到寬赦的情況下,“亡身於倉卒之際,時春秋四十七。”婉兒死後,“太平公主哀傷,賻贈絹五百匹,遣使弔祭,詞旨綢繆”。

上官婉兒的死固然是由於其在政治上的搖擺不定,然而政治是殘酷的,處於封建社會的宮廷鬥爭更加殘酷。她周旋於幾派宮廷勢力之間,也是迫不得已的選擇。人生匆匆一世短,過後始知如雲煙。誰又能一眼看透幾十年後的事呢?李隆基斬婉兒,固疑其志,但作為皇權鬥爭的鐵腕人物,他為自己的今後道路掃平障礙也是可以理解的。因此我們說,婉兒是皇權爭鬥的犧牲品!後來唐睿宗下詔追覆上官昭容的職位,贈諡號為惠文。《唐會要》卷八十雲:“景雲二年七月追諡。……以其有功,故此追贈。”從這一點也說明,婉兒的死,是宮廷鬥爭的需要,但她死後被平反,留下的更多是歷史的無奈。

(此文曾刊登於2014年7月8日甘肅日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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