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語文老師的溫柔,沒有英語老師的時尚,陝西省西安中學的物理老師樊蘭君有著典型的理科教師形象:幹練利落、雷厲風行。
學生“吐槽”她:“上樊老師的課累得很!”教研組的後輩“埋怨”她:“樊老師很嚴厲!”連兒子也“數落”她:“我從來沒吃過母親大人特供小灶。”
就是這樣一位滿身“槽點”的老師,在網上被學生們提名為“西中女神”。這位另類的女神老師,究竟魅力何在?
成長
無須揚鞭自奮蹄
樊蘭君1971年出生在陝西韓城一個普通農家。家裡兄妹八人,自小到大,母親教育他們最多的一句話就是“人活一口精神氣”。身為最小的女兒,樊蘭君一點兒不嬌氣,下地幹活不輸男孩,學校讀書不甘人後。畢業試講,她排名第一,被分配到韓城當時最好的象山中學。
任教第一年,樊蘭君承擔了高二三個班的教學任務和班主任工作。這一年裡,她堅持每天聽不同年級物理老師的課,對他們的教學語言、表情、教態和板書批判性地吸收模仿。單聽課還不夠,趁別的老師沒課時,樊蘭君請他們來聽自己的課,並懇求他們只說缺點不談優點地講評。
摸爬滾打一年後,樊蘭君所帶班物理會考及格率100%,優秀率韓城市第一。緊接著,她又開始琢磨,怎樣才能快速有效地逃離模仿他人的現狀,實現異於他人的超越?
樊蘭君決定,用教研促教學。當她拿出花了一個月時間寫出來的論文《三先三後法巧分析閉合電路中的動態變化》,激動地向教研組同事闡述時,一位老師不等她說完就打斷:“這不就是串反並同嘛,還寫得那麼複雜?”待那位老師詳細解釋後,樊蘭君才恍然大悟,意識到自己知識儲備的乏匱和淺薄。
一經點撥,自慚形穢的樊蘭君走進閱覽室,從教學雜誌到教育專著,從飢不擇食到理性選擇,她開始用廣泛的專業閱讀滋養自己。看到好的教學設計或者教學規律技巧,沒法一下子吸收,她就分門別類做目錄和摘要的整理。此後,教學中的困境,她總能在“百寶箱”裡尋求到幫助。
閱讀之外,樊蘭君還喜歡將教學的成功之處、不足之處、教學機智、學生創新、再教設計等逐一用筆“翻譯”出來,通過反思,不斷更新教學觀念、改善教學行為,同時形成對教學現象、教學問題的獨立思考和見解,使自己真正成為教學和教學研究的主人。
從模仿開始,在閱讀中充盈,在反思中改進。每進一步,樊蘭君都為自己設定下一個挑戰。從渭南師範大專學歷到陝師大教育碩士,從縣級市韓城的象山中學到省城的西安中學,從教壇新人到陝西省高中物理名師工作室主持人,在自我提升的道路上,樊蘭君一步一腳印,完成蛻變。
回顧自己的成長,樊蘭君化用了臧克家的一首詩:無須揚鞭自奮蹄,默默成長不言棄。她說:“教師的專業成長,僅靠外部激勵機制的動力是走不遠、提不高的,專業成長的內驅力源於我們自己的心態和追求。”
教學
課堂的主角是學生
“距高考還有59天”倒計時牌下,緊張的氣氛瀰漫在西安中學高三年級教學樓內。高三4班,講臺上一位學生一邊在黑板上奮筆演算,一邊解釋自己的思路,下面不時有不同意見爭論的聲音。樊蘭君則站在教室後排,側耳傾聽學生們你爭我辯。不拘一格的課堂,絲毫不像分秒必爭的高三。
在2003年讀教育碩士時,樊蘭君在導師的指導下,開始關注探究式教學方法以及學生在課堂的主體性地位。從那時起,在教學實踐中,她就有意識地把課堂交給學生,每節課的前五分鐘,由提前按座位次序排好的學生講一道自選習題。一開始是學生的簡單講解,逐步加深到在黑板上要應對她隨時變換的提問:為什麼選擇這道試題?它好在哪裡?其中滲透了哪些解題技巧和物理學思想方法?
每道“課前一題”講完,她再拓展延伸五六道類似題目。就這樣,樊蘭君用一道道靈活多變的例題,把學生迅速引入當堂課的主題。課堂上,她從不忌諱上課節奏被打斷,反而鼓勵學生“勇於向老師挑戰”“敢於向老師發難”。有人舉手,她就隨時讓同學發表觀點,甚至讓他上講臺給大家講。
雖然“樊老師的課容量大、節奏快”“上樊老師的課像打仗一樣,特別累”“五秒鐘的心不在焉就會換來一節課的雲裡霧裡”,但每到她的課,後排的同學們都提前搬凳子在前排走道搶位置。“她醞釀著一種神奇的磁場,迫使我們情不自禁地跟隨、思考。”學生李驍玥說。
“讓學生當老師”的教學模式,調動起學生的主動性和積極性,更帶來連樊蘭君自己都覺意外的影響。因為她的授課風格而喜歡上物理學科、立志當老師的學生,不勝枚舉。
李佔元就是其中一個。2012年研究生畢業到中國人民大學附屬中學任教物理的他,發現在人大附中接觸到的很多先進的學習理念和學習方法,其實在很多年以前,樊蘭君就已經帶領學生實踐過了。在給樊蘭君的信裡,他寫道:“老師,我還能清晰地想起我第一次上課講簡諧振動的情形,如果沒有當時您那種開放式的課堂,我也不會喜歡上老師這個職業,更不會有今天站在講臺上的‘李老師’。”
育人
教育無他,唯愛與榜樣
去樊蘭君辦公室答疑的學生,都見過她辦公桌上的一摞筆記本。那是她的經典習題摘抄本,每一道題都抄寫得整整齊齊,每一頁還剪貼著相似的題目,本子厚到合不住。學生李於芳菲感嘆:“難怪樊老師被同學們戲稱為‘中華題庫’,如果我們像她這樣認真,就沒有什麼事情是做不成的。”
“其身正,不令而行”。樊蘭君對學生後輩的教育,從來不以口頭說教了事。
彎腰撿拾碎紙,扶正擺好掃帚,和學生一起排隊就餐……她不曾使用“老師”這個身份所享有的“特權”,總是平等地和學生並肩維護校園應有的秩序。“為人要真誠、要勇敢”,要求學生做到的,她都以身作則。
一次,她用無記名方式向學生徵詢改善教學的意見時,收到一張字條:“老師,您慷慨激昂的語言表達的確深深地吸引著我們,但您是否考慮過反應較慢的學生是否能跟得上您流暢的思路?老師,請別忘了您並不是只在給十幾個優秀的學生上課,難道您沒有發現始終配合您踴躍回答問題的同學人數相對全班64位同學太少了嗎?”
面對詰問,樊蘭君非但沒有生氣,反而在課堂上當眾讀了這張紙條,並真誠地向學生道歉:今後,會隨時關注所有學生的感受,隨機提問學生,絕不再出現“在棘手問題時叫優秀生、簡單問題時叫學困生”的現象。
在學生魏珊印象中,樊蘭君是唯一一個在全班面前檢討自己的老師。“樊老師是一個只說真話的老師,”魏珊說,“她是我最敬佩的老師,沒有之一。”
餘歡和袁晶都是西安中學物理教研組的新秀,也是樊蘭君名師工作室的成員。在他們印象中,“嚴厲”的樊老師總是說的不多做的多。餘歡經常在自己課堂上發現窗外樊蘭君的身影,“樊老師路過的時候,就站那聽一會兒,回頭還主動找我指出我的不足”。一起外出學習,看到樊蘭君用閱讀、寫作把會議間隙的時間安排得滿滿的,袁晶壓力大到“我自己跟著也不敢懈怠”。
樊蘭君用愛心和行動默默地感染學生、鞭策後輩,也收穫了他們的愛戴:“樊老師作為我們身邊的名師,是我們的楷模。”(白乂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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