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隨筆:賣白菜

作者簡介:宮厚強,煙臺開發區,潮水鎮,張家窯村農民。生於一九五六年。因文革等原因,只上了五年半學。

散文隨筆:賣白菜

賣白菜

那是二零零幾年,我種了二畝大白菜。在我的精心管理下,白菜長的真好。可是到了收穫的時候,價格太“”臭"了!在當地集市上,賣一毛錢一斤也賣不動。 有朋友介紹了一個商販到地頭收購,可是他們不論斤,而是這一片地的白菜多少錢。也就給個五百六百的。還得給他裝車。這要是顧人給他裝車的話,去了工錢不就了了嗎?這可賠大了! 不種地的,有誰知道種地的難啊。澆水,施肥,打藥,這人力物力的,夠什麼錢哪!

有一天,一個從煙臺來的朋告訴我,煙臺開發區市場上,大白菜能賣一塊錢三斤(那時的開發區,只是指二零六國道以東到夾河的區域)。我想,賣四斤也行啊。於是,我裝了一三輪車白菜,百十棵,有千數斤吧。第二天,我起了個大早,到了開發區,找到市場,天還不亮。等我進市場一看,可就傻了眼了——

市場已經滿了,沒有攤位了。市場以外是嚴禁擺攤的。這可怎麼辦哪!

正在我為難的時候,走過來一個老爺子,有七十多歲吧。看了看我的白菜,問道:我買你十棵白菜,你能不能給我送過去?他為了表示買的多,特意把十字說的很重。我問:送到哪啊,他說,就在某某小區,離這裡不遠。我想,反正是沒辦法了,賣一棵是一棵吧。就說,行。就這樣,他也沒問價,我也沒講價。他騎著自行車在前面領路,我跟他左彎右拐,走了二里多才到了小區。這個小區,可能是上世紀八十年代的建築。沒有高樓,最高五層。不是現在這樣的封閉式管理。沒有門衛。樓距和道路也都挺寬。那時也很少有自家車,顯得特別寬暢。稱好了十棵白菜,他才問我:你給我按多少錢一斤?我說三毛錢行不行?他很高興,說,行行行。我也很高興。賣了十棵,就差不多賣了百分之十了!原來,他是怕買的少,不給送,才和親家兩家買這麼多。我幫他把他的五棵送到他家——一樓。他很感激。就對我說:市場上最低賣一快錢三斤,你的白菜不錯,可別賣丟了。我說:行啊,自己種的。

散文隨筆:賣白菜

這時,天已放亮,有早起的出來散步。他就向一位老者喊道:老郭,快買白菜吧,送到家門口了,挺好還不貴。這個老郭,也有七十多歲了,一看就是呼吸道有病——氣管炎。他說:哎呀老劉,送到家門口了,我也拿不動啊!原來他住在五樓。我說沒關係,我給你送上去。他一聽我能給送上去,說:啊,那我買五棵。稱好五棵白菜,我用大編織袋裝著,背起來跟老郭到了五樓。一進門,他就喊,老鄭,快拿錢給人家。老伴知道買了白菜,還給送上樓,那個樂啊。這個鄭老太,活動有點不利索。可能是中風後遺症吧。雖說是這樣,我也能透過她那慈祥的面孔,看到一種不尋常的風度和氣質。她趕緊問多少錢?我說四十五斤,十三塊五,她給了我十五塊錢,我要找錢,她卻執意不用找。說,要是在市場上,就是白給了我們,我們也拿不回來呀!太感謝你了。

這時,天已大亮,出來的人也多了,買的人也多了。有老人拿不動的,我就給送上樓,年輕人就自己拿走了。就在眼看就快賣完了的時候,走過來一個男子,胸前戴著一個小紅牌,不到六十歲的樣子。他滿臉陰雲密佈,就好像誰欠他八百塊錢似的。橫聲哼氣地說,來,交錢。我問咋回事?他大聲道,衛生費!我問多少錢?他說十塊!看著他那個熊樣,和他那個橫勁,我是滿心的不舒服。可這肯定是人家小區的規矩。我就趕快交了錢。他開給我一張老式油印機印刷的,沒有印章的十元票據。對我來說,雖然沒有用,可也不能亂扔啊!就隨手放在兜裡。我的白菜在裝車時,就去掉了老葉,如果不慎掉下來一個菜葉,甚至一個菜葉渣渣,我也都趕緊撿起來。所以,他看了看地下,也就沒說什麼。

因為白菜賣的快,我還是滿高興的。

不一回,白菜就賣完了。我匆匆在路邊小攤上吃了點飯,加足馬力往回趕,準備下午再來一趟。那時的二零六國道很少有紅燈,車輛也少。我沒用一個點就到家了。才十點來鍾。

下午,我又裝了一車白菜,直奔小區而來。這一次。我把車往南開了一點,停在一個小商店門前,這兒比較寬暢。

車一停下就有來買的。店主人也買了三棵。我清楚地記得店主人是一個三十來歲,溫雅嫻靜又透出十分秀氣的小娘子。可能是有上午買過菜的互相轉告,不一回就來了好幾個買菜的。有些老人,兒女們不在跟前,離市場 太遠且拿不動。並非覺得價格便宜,而是我能把菜給送上樓去。

就在我給一位老太太把三棵白菜送上三樓回來時,上午收費的那個男子又來了。還是那個德行,喪著個臉說,來,交錢!我趕緊強裝笑臉說,老哥,你忘了我上午交錢了。他說,上午是上午,下午是下午,你上午還吃了飯,下午就不吃了嗎?我趕緊從衣兜裡掏出上午那張收據,還是笑著臉說,老哥,你看,這明明寫著?月?日,沒寫上午啊。這時,旁邊已經圍了十來個人,有買菜的,有路過的。他好像是要在人前顯示他的權力,一呲牙道:怎麼?不交啊?二十!交不交?再不交三十!

我再也忍不住了,上來了那個倔強脾氣,說:不交!賣不成,我走還不成嗎?他:哼,走?交了錢再走!說著就把我的磅稱鉤摘了下來。我一看急了,拿走了我的稱鉤,可就沒法賣菜了。就趕快一把奪了過來。

這時,旁邊圍的人就更多了。就有人說,太過分了!也有的說,太欺負人了!有的甚至說,這不是強盜嗎?還有的老人說,就叫他賣吧!我一看,群眾都站在我的一邊,膽子也就壯了一些。

可能是我剛才奪稱鉤時,把他的手拽痛了,他又看到這麼多人為我說話,就說,好,你等著!轉身走了。

我還以為沒事了,誰知不一回他就回來了。而且帶來了四個女人。胸前也都戴著一個小紅牌,個個嘰嘰喳喳。走在前面的那個胖女人,一臉橫肉,活像個母夜叉。大聲嚷著,不交錢?哼!我還不信了!

看到這陣式,我並沒有膽怯。怕什麼?你敢吃了我不成!最多不過把白菜扔了唄。不是有很多種白菜的,因為太"臭",扔在地裡不賣了嗎?更何況還有這麼多人為我說話呢!我把心一橫,大聲說,我就是不交了!胖女人高叫道:好,不交就別想賣!唾沫星子飛的老遠。還指天劃地,口出髒言。

可能是他們的野蠻,更加激怒了我。我說,你憑什麼不讓我賣?該交的錢我交了。毛主席說,要為大多數人謀利益。我來給大家送菜,這是方便群眾!這時,我剛才給三樓送菜的那個老太太也站在旁邊。我就指著她說:就像這位老大姐,到市場上買菜,她能拿得動嗎?我給她送菜上樓,這是為人民服務!你們是為誰服務的?

散文隨筆:賣白菜

在我身旁有一個戴眼鏡的女人,對她的同伴說:嗨,他還挺"咬木頭"的。

這時人圍的更多了。 有一個少夥子調侃說:影響衛生的,不是賣菜的,是這些大樹,滿地的樹葉你們不掃,卻掃賣菜的幹什麼?

在群眾的聲勢面前,胖女人的氣燃似乎低了一些。還是堅持說:反正不交錢就別想走!

這時我才看清,原來她胸前的小牌上還有名字。她叫齊麗玉。再看那男子,叫王連才。我突然思成一首小詩。就顧意看著他倆的胸牌念道:齊、麗、玉,王、連、才。又轉向大家宣佈道:我這裡思成一首小詩,送給大家。

可能是話題轉的太突然,人們一下子愣了。我怕口唸大家聽不清楚,就向店主人問道,你店裡有記號筆嗎?再來一塊紙板。店主人答應著,拿來記號筆,又拆了一個小紙盒。我在紙盒上寫道:

君子為謀生,

胸懷坦蕩蕩。

小人妄斂財,

慼慼利慾心。

在剛寫了幾個字的時候,我身邊戴眼鏡的女人就叫道:好字筆!其實我寫的有點草,可能是她覺得那個字和賣菜的不相稱吧。等我剛一寫完,她就接了過去,大聲誦讀起來。等讀到末兩句,王連才和齊麗玉的諧音處時,更是一字一頓。

剛一讀完,人們就沸騰了。有叫好的。有大笑的。胖女人更是一蹦老高,追問道:誰是小人,誰是小人?說著就上來伸手要抓我。我急忙往後一退。這時,我旁邊戴眼鏡的女人,一下子站到了我的前面。就聽旁邊有人喊道:不許打人,賣菜的沒犯法!

我一看,喊話的是五樓的鄭老太。也不知她是什麼時候來的。她的聲音並不高,卻像炸了個響雷似的,人們一下子靜了下來。這時的胖女人也不做聲了。再看王連才,臉上不僅是陰雲密佈,更像一掛煮熟了的大豬肝。

稍靜片刻,人們又議論起來。店主人拿著一把塑料條帚,在車箱上拍了幾下,大聲說:來,誰要白菜,大叔,你給他送,這裡我給你看著,保險一棵丟不了。讓我驚訝的是,剛才還是一個溫雅嫻靜的小娘子,怎麼一下子就變成孫二孃了。她的話音剛落就有人說:我要兩棵、我要三棵。有一對年輕人說:大叔,先給我們稱四棵吧,我們不用送。還有的怕買不到,就把白菜拿到地下佔著。

年輕人都是自己拿走的。有些老人,我還是給他們送上樓去。

白菜很快就賣完了。可遺憾的是,不知道王連才等人,是什麼時候,怎樣消失的……


分享到:


相關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