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庸:為什麼任我行不練葵花寶典

任我行

金庸:為什麼任我行不練葵花寶典

任我行原是個令人心折的人物,連令狐沖也覺得他“談吐豪邁,識見非凡,確是一位生平罕見的大英雄、大豪傑”,雖然先前見他對人手段未免過分毒辣,但傾談之下,便漸漸相信“英雄處事,有不能以常理測度者。”任我行的魅力,可以想見。

他並不只是一個武藝高強的邪教教主,而實在是個不平凡的人。在西湖底一困十二年而保存理智雄心,顯見耐力之強;一脫困便著手恢復教主地位,短短時間內取得優勢,顯見手段謀略高明,他對少林寺方證大師說出他“佩服的三個半人物”,頭一個便是奪他位、囚禁他於黑牢中的東方不敗,又以武功高而“心地慈祥,為人謙遜”

之故佩服方證大師,顯見他胸襟識見不凡。這人雖然叫做“任我行”,名副其實的自大狂妄,專橫驕做,卻不是隻一味自大。

任我行的城府之深,見於他故意把“葵花寶典”送給東方不敗,引他沉迷其中,他對人性反應瞭解之深、計算之準,也算驚人了。

金庸:為什麼任我行不練葵花寶典

但是以這樣不平凡的一個人,最終還是掉入最庸俗的陷餅:他自己鄙視東方不敗弄出來的一套肉麻歌功頌德的規矩,但一旦自東方不敗手中奪回大權,很快便改變心意,對下屬的諛詞十分欣賞,比東方不敗猶有過之。

他初次重上黑木崖,聽見上官雲跟他請安,說什麼“教主千秋萬載,一統江山”,但到後來,他稱雄稱霸,率教眾到華山之巔,要五嶽派向他臣服,上山之時鼓聲號角聲吹吹打打,又有一大堆人齊聲呼喝道:“日月神教文成武德、澤被蒼生任教主駕到!”儼然是皇帝駕臨的聲勢排場,也就是跟星宿老怪丁春秋的排場大同小異。

但是,兩個故事有一個分別,是我認為值得注意的,就是“權力使人腐化”的寓意,在《笑做江湖》十分清晰,在《鹿鼎記》則不見。

金庸:為什麼任我行不練葵花寶典

任我行打敗了東方不敗之後,在黑木崖上接受教眾札拜,任盈盈走了出去,跟令狐沖說,她覺得一個人的武功越練越高,名氣越來越大,“往往性子會變”,雖然他自己不知道。

失勢的任我行討厭人奉承,但奪回權力之後便變了,這就是權力的腐化作用。

令狐沖自是憎厭奉承製媚的言詞,他的看法,更加深入,就是這種行為,其實對雙方都是侮辱:“言者無恥,受者無禮,其實受者逼人行無恥之事,自己更加無恥。

這等屈辱天下英雄,自己又怎能算是英雄好漢?”

不過,《笑做江湖》到底是宣揚俠義英雄理想的一部小說,大凡違背這種理想的行為,金庸都透過各個人物之口,加以批評,但現實世界當然不是這樣的,現實世界講的不是理想,而是成功之道,而小人物的成功之道,往往是靠大量的吹牛皮、拍馬屁,《鹿鼎記》寫的是現實社會的人生百態,因此就不大談理想了。

韋小寶就是最擅長拍康熙的馬屁,但是《鹿鼎記》絲毫沒有指責他倆“言者無恥,受者無禮”之意,那是什麼原因呢?

金庸:為什麼任我行不練葵花寶典

我看原因起碼有三個。一是任我行、洪安通所受的謅諛,是他們“逼人行無恥之事”,所以“自己更加無恥”;但韋小寶出於自願,並非康熙所逼。二是康熙與韋小寶君臣投緣,拍拍“鳥生魚湯”馬屁,有娛樂價值而無傷大雅。三是康熙是英明君主,任我行權力一大,性子就變,康熙權力怎麼大,到底是鳥生魚湯,聖斷當然不受影響,性子更絕不會變。


分享到:


相關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