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大荒的大草甸子上要開廟會了,屆時在嫩江畔比賽打羊草,放天燈

北大荒的大草甸子上要開廟會了,屆時在嫩江畔比賽打羊草,放天燈

雨過天晴,碧空如洗,紅彤彤的朝陽半臥在江心,似在淬火。大草甸子經過沐浴,青翠欲滴,散發著雨的氣息。天沒亮漂姐就過江去了,好趕個早市將大魚脫手。妮兒早晨起來腳底腫了,劃破的傷口有點兒化膿,病叔往她的傷口上塗些大煙粉末,輕聲和她說些什麼。為了不耽擱時間馬上啟程,我和老絕戶一大早就忙著清除艙底的積水,刮乾淨艙板的魚鱗,往小船上運東西,扛上兩大半麻袋糧食,一袋子苞米麵,一袋子高粱米。老絕戶想了一想,吩咐我挎起一土籃子小鹹魚一併送到船上。我們把小船推下水中,病叔帶著一瘸一拐的妮兒趕來,妮兒手裡拿著一沓塑料布,病叔又往船艙放進兩條鮮活的鯉魚,並託老絕戶向絕嬸兒捎個好。

“你也和我們一起去?”我詫異地問。

妮兒已經換好自己的衣服,默默點頭。

“拿塑料布做什麼?”

“病叔說,請絕奶幫忙做天燈。”

我想起來,病叔說快開廟會了,屆時要在草原上放天燈。我把住船頭保持平衡,讓妮兒上來。心想她的腳受傷走路不方便,何必讓她去呢,我和老絕戶捎去不就得了嗎。嫩江在兩岸間靜靜地流淌著,江上佈滿淺灘,漲起一個個草木叢生的小洲。江鷗拍著翅膀飛下來,點一下水面又翻翅飛上天空。我和妮兒坐在船中間的坐板上,老絕戶坐在對面的坐板上,我們沿著大江劃過一段路程,貼著白樺林拐進一條寬闊的江汊子。我沒來過白樺林的盡頭,以為這裡沒有水,沒想到風景這邊獨好,還有條挺寬的江汊子,是嫩江的一條支流。我過去納悶,人們為什麼要把死人埋在亂葬崗子上,可能死人也怕發大水?我從沒發現山下有道路,送葬的人從哪兒將死人送上山呢?現在一目瞭然,榆樹崴子的人是先用船將死人運到白樺林旁,再抬上亂葬崗子上埋葬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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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風,日頭升起來,小船劃過飄蕩著氤氳的水面,後面的浪潮不時激起小小的波浪,追逐著小船。兩岸的白樺樹、老榆樹,枝葉繁茂。春訊後的江汊子裡滿是塔頭墩,茂盛的蘆葦、蒲草一望無際。黃雀、燕雀、大山雀、灰伯勞、夜鶯、雲雀……各種各樣的鳥兒盤旋其上,啁啾鳴叫。我們躲在樹蔭裡划行,一開始並不感到熱,駛出林蔭眼前豁然開朗,岸邊是一望無垠的大草甸子。空氣明顯熱了,老絕戶脫下上衣光著膀子揮動著雙槳,江水擦過船頭和船舷發出嘩嘩的響聲。大家都默不作聲,妮兒也在低頭想著心事。我早就想來看看榆樹崴子是什麼樣子,那裡都住著些什麼樣的人,到了那裡又會發生什麼事情,今天終於來了。我起身和老絕戶換手接過船槳划起來,讓他有時間抽一袋煙。順流而下划起雙槳並不費勁,我來江神廟落腳一個月風裡來雨裡去,已經能熟練地划槳駛船了,雖不像狗剩子那樣得心應手,也能駕起小船做老絕戶的幫手,每日裡去魚亮子起魚照樣完成任務。

愈往下游走江汊子愈多,這些江灣短且陡,一轉彎就留下一片淺灘。細沙平軟的江灘斜斜地伸入水中,翻卷著細浪,密佈大片大片的紅蓼,開滿淡粉色的花朵。稍高處有水浪衝刷的痕跡,緊接著水浪衝刷的陡岸又是一片呈階梯狀的灘地,層層疊疊,拾級而上,舒徐伸展,看上去熠熠生光。

兩岸寬闊起來,江水重又激流洶湧,變得起伏不定。江面顫動著的淡藍色的蜃氣,籠罩著奼紫嫣紅、落英繽紛的百花。覆蓋著水草的岸邊,悄然生長著翠綠的水蔥,蔥葉在太陽下發出金屬一樣的光亮。我特別喜歡野百合花,當地人也叫做散蓮花,它的每一朵花的頂端都長著一團團粉紅色的花蕾,花蕊發白,花瓣刨花般捲曲,迎風綻放出傘形的紅豔豔的花朵,開得熱情洋溢,從容深沉,被溽熱蒸發出醉人的濃香。大草甸子上拉滿縱橫交錯的草繩柵欄,一塊又一塊,星羅棋佈,而在那些沒拉草繩柵欄的草地上佈滿低頭吃草的牛馬群。我奇怪那些吃草的牛馬從不顧及周圍的景物,它們一到草原就定格在吃草上,永遠也不會再抬起頭來,有如一幅風吹草低見牛羊的水墨畫。偶爾,你能聽到遠處傳來粗獷的牛叫聲,抑或馬打響鼻的聲音,之後,又死寂了一般悄無聲息。我知道,既然拉起如此多的草繩柵欄,那麼就證明有許多打草人都趕來了,等待著開過廟會開鐮打草,他們可能就住在榆樹崴子。

小船又順流繞個慢彎,一個屯子錯錯落落的土房,嫋嫋的炊煙,便躍進我的眼簾,越來越大,越來越清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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