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再也沒有遇見過他。

夢裡我去看他,路途遙遠,人仿若跌入時間的漩渦裡。

他仍舊是那個劍眉星目的少年,笑起來如同春花開遍。

我並沒有同他交談,只是對視了很久一眼,鏡頭就被飛速轉換。

還後悔沒有擁抱過他一下,就被夢境離散,醒來驚覺已失去他,好多年。

很多年以前,同他也有過算不上驚天動地但也能雞飛狗跳的好幾年。

那時,我還是一個莽撞生猛一往無前死不悔改的少女。

死磕把他變成了我的少年,經歷了好幾年的分分合合相聚離散,最後我們也都在河的兩岸被再無關聯。

我再也沒有遇見過他。

這中間隔了好深好寬的一江水。

後來聽說他結婚了,娶了一個小小的少女。

再後來聽說他當爸爸了,有了一個更小的少女。

我猜他一定高興瘋了,因為他打電話給我的時候說了你好嗎,然後就哭了起來。

他說,你看看你多殘忍啊,如果你不遠走可能我們的姑娘都好幾歲了吧。

他說,我的大姑娘,這些年你從不打電話給我,你過的真的還好嗎。

我不言語,讓別人聽了電話。

然後我聽見他說,對不起啊,我打錯電話了。

再後來他所有的事,我都是靠聽說。

我再也沒有遇見過他。

從前,他很喜歡唱歌。

唱過最多的是小情歌,從前我很喜歡碼字,寫的最多的不過是我希望和他一生同行。

每一篇文字,都是一個願望。

後來願望太多,文字揹負不動連我自己都揹負不動了。

於是,他不知道分開後的八年我再也沒有寫過一篇像樣的長篇。

表達任何觀點表示任何心情,都能用一百四十個字的微博代言。

我離開之前的那個夜晚,他半夜忽然發來一條短信說:我做了一個夢,我找不到你了。

我說:怎麼會,我就在單位值班啊。

其實,回他信息的時候我就在離去的火車上晃動的車廂裡,還有漆黑的夜偶爾有呼嘯的列車迎面走過。

我再也沒有遇見過他。

那一夜我一滴淚也沒掉,因為我知道除了離開沒有更多選擇。

後來,他也找我。

也到我的城市來看我。

只是失去了緣分的人終歸都是離散。後來,我們都沒有做到最初的心願。我孤身一人,他娶了別人。

他不知道。

這幾年裡我發生了很多很多的事。

我失去過一個孩子,她或者是他只有兩個月大還只是個小葡萄的時候。

這件事過去了很多年,而且從來不曾真正的過去過。

我還愛過一個人,從什麼都相信的青春到什麼都無謂的人生。

我再也沒有遇見過他。

只是,我和他的人生從未有過真正的交集就被抽離的徹底。

他說:跟你在一起的哪種穩妥和安心,我大概很難再從其他人的身上尋到。

我一直覺得我愛你這件事,經過年齡會變的沉穩一些。

實際上並沒有,因為昨日種種都提醒我內心的熱烈和苛求從未平息過。

我在他的微博看到這些文字,我知道這個你是我。

​幸好呀,微博沒有訪客記錄這個功能,他並不知道我註冊了新名字並且來過好幾年。

在世間行走我們要隱瞞多少心傷,才能巧妙的不動聲色的繼續。

每一個迎面走來的普通人都是一本不開口的書。

我再也沒有遇見過他。

有初見有初心有第一次愛的人,也有後來的麻木不仁。

有四季花開有雪雨紛飛,任來往的行人打量一聲不響將餘生融入尋常一片蒼茫。

每個人都一樣,從十年飲冰難涼熱血,到無能為力葬在心間。

看不見蒼綠青翠的憂傷,枯草沾滿衣角仍舊氣定神閒。

從不傾訴,任由四季自起自落。

心底的安詳像一個老靈魂。

也許,我們努力成為另一個人。

他說那些共同過的日子我都畫成了詩,裱了框端放在一個我自己知道的地方。

用來記錄那些歡笑賭氣和好的舊事。

而你成為了自己的河流,卻從不尋找自己的碼頭。

這一生,你還要一個人走多久。

我再也沒有遇見過他。

所有那些無光的日子都在你離去以後,你成全我也成全了我的孤獨。

第一次因他寫字,到最後一次為他寫字,中間隔著漫長的十年。

十年令多少人走散,令多少深情淪為故人。二零零七年的初秋到二零一七年的開頭,我第一次寫給他的一句話是:陌上顏如玉,君子世無雙。

最後一次是分開後的幾年寫過:相恨不如潮有信,相思始覺海非深。

我們都能對他人報以微笑,我們都看起來過得很好。

在城市中人群裡燈火下擦肩而過的那些人,我們都猜不出對方有多少從未提及的半生。

沒什麼難忘的過往,也不會再有尷尬的重見。

我們都已經變成比遇見時要更好的人。

我們沒有三生有幸,只有再不相逢。

埋骨他鄉的過去。

模糊不清的未來。

留不住的當下。

我再也沒有遇見過他。

也想奔赴回時光的舊日重溫某次遇見,補上一次體面的告白和告別。

也想再握一次鬆開的手,再擁抱一次早已陌生的人,撫平多年的皺褶和裂痕,即使一言不發也還是溫暖。

再回一次從前,當日的我們還是輕舞飛揚的少年。

讓這些年經歷的風雨一筆勾銷,在最歡快的時刻駐足。

然而在人來人往的萬物間,我們都沒有回過頭。

所有得到過又失去的深情,體會過的切膚之痛也成為了一種損失,成為了昂貴的美景。

而時間那麼長。

我再也沒有遇見過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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