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木勝:別人拍武打我拍警匪 別人都拍警匪我回頭拍武俠

陳木勝:別人拍武打我拍警匪 別人都拍警匪我回頭拍武俠

8月12日上映的電影《危城》,講述軍閥割據期間幾個身懷武藝的俠士和一城百姓的生死存亡危機。一天的時間,人的選擇面臨諸多拷問與考驗,劉青雲、古天樂、彭于晏、吳京幾位硬漢各站立場,打起來則是酣暢淋漓不可開交。

導演陳木勝是香港中生代導演中中流砥柱式的人物,沒有杜琪峰、林嶺東那麼的風格化,卻也在警匪類型片上一路穩紮穩打到讓人絕對放心,槍戰和飛車場面是他的拿手好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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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木勝早期電影作品

入行近30年的陳木勝一直拍動作片,倒是第一次與香港的金牌武指洪金寶合作。這點讓人有些意外。對於陳木勝來說,逮到這樣的檔期,他也終於可以實現自己長久以來想要拍一部武俠片的夙願。

從小看邵氏電影長大的香港導演難免總有些武俠情結,在這部打得轟轟烈烈真刀實槍的電影裡,沒有華麗的特技,洪金寶貢獻了諸如酒缸大戰或者木橋巷戰的奇特視點。陳木勝則放心地去專攻文戲的部分。即便是這樣兩位導演分兩組馬不停蹄地拍攝,常常每天工作十五六個小時,電影的拍攝時間還是長達100天,對於陳木勝來說,這是他入行以來拍得最長的一部電影,而其中因為經歷長久的雨季導致拍攝上種種意外,算是“關關難過關關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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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天樂、劉青雲、彭于晏拍攝宣傳照。

曾經六度提名香港金像獎最佳導演的陳木勝,在這部電影中是看得出些“野心”的。雖然是一部武打片,但人物的矛盾複雜性和整體的戲劇敘事結構都頗為講究,加上如今看慣了滿屏堆砌的特效,這樣一部明明是粗獷的打打殺殺的老派武打片,竟讓人看出幾分“文藝”的味道。對於陳木勝來說,以往動作片留給導演的文戲空間太少,商業片導演也難免圍繞商業元素服務。而《危城》讓他足夠“任性”了一回,為了這部電影,劇組耗時5個月建造一座20000平方米、可容納2000餘人的城。城中細節一應俱全,酒館、家院、木橋等一磚一瓦、一草一木皆是高度還原,不僅其中所有房間和道具都可以真實使用,為了解決拍攝期間頻頻降雨的煩惱,劇組甚至建造了完整的地下排水系統。

而其中人物的構想,他也參考了不少現實中的人和現象,融匯了自己以往喜愛的黑澤明和美國西部片元素,希望做一部和以往全然不一樣的電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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劇組打造的普城遠景。

【對話】

電影都是借古喻今有現實意義的

澎湃新聞:《危城》這部片其實還有些日本武士片和美國西部片的影子,你是有意把很多東西都放進了電影裡面?

陳木勝:我覺得這一次是一個非常自由的創作,對於我自己來講,伴著我成長的有很多電影的細節,有古裝片,有西部片,有很飄的武俠片,也有很實在的功夫片。我自己很喜歡看武俠片,我腦海裡面有很多很多的東西想要在自己的影片裡面展現出來。

這一次會有一種西部片的感覺,可是裡面更多的是東方思想,這是我們中國人的故事,可是會偏向西方思想去處理這個主題。

我也非常喜歡黑澤明的電影,像《用心棒》、《穿心劍》,都是我喜歡的他的電影。我是拿它的精神放在中國的元素裡面,我覺得我年輕的時候看他的故事是很簡單的,主題也是很清楚的,只是他拍一個大俠的時候是很注重這個人的精神的,他的俠義精神是主打。

澎湃新聞:在你的理解裡,東方的“大俠”和西方的“英雄”有什麼不一樣的地方嗎?

陳木勝:我個人認為最簡單是好,電影到全世界都能理解,不用刻意去表現東方和西方,最簡單的價值觀,是非黑白,幫助別人,懲惡揚善,這個是放諸四海皆準的,概念是融合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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彭于晏飾演浪人刀客馬鋒。

澎湃新聞:裡面的這些人物是過去的人,但各自的一些個性,以及你想在其中表達的人性的部分,有沒有一些現代性的思考?

陳木勝:電影一定要有現實意義,電影肯定是以古喻今。很多人說現在的強權,以前一定也有。宣傳的時候我們說每個人都有自己的“魔性”。馬鋒自己都說不清自己是好人還是壞人,彭于晏自己演的時候也在問我他是一個什麼樣的人,其實是人徘徊的一箇中間地帶。

不做一個好人,有時候是舒服和輕鬆的,於是很多人偏向於選擇這種舒適。而做一個好人,承擔責任,其實是辛苦和有代價的。這個就好像今天社會上的一些“鍵盤俠”或者是“圍觀路人”,他們明明知道他們可以做點什麼,但是為了怕麻煩,就在自己遇到的時候選擇視而不見。

片中,吳京是在名利中迷失得更遠的一個人。他和彭于晏的起點是一樣的,但是因為名利逼他去做一個壞人,價值觀是錢。彭于晏如果偏差一點,可能也就變成這樣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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吳京飾演馬鋒的師兄張亦。

古天樂看起來沒什麼現實根基,就因為空虛變成殺人魔頭。可是每個人的成長,童年都有不可磨滅的影響。就像富二代,他對錢是沒有概念的,一個有權勢的家庭對於窮人的尊嚴也是沒有概念的。他從小看著軍閥父親殺人如麻,他對人的生命也是沒有敬畏的,都是玩具而已。富二代買一輛法拉利,隨隨便便就撞了,和古天樂殺人是一個道理。

其實是有從今天的社會種種跡象反觀各種人,再回去啟發整個故事。但是觀眾能看到多少,那就因人而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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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天樂、江疏影發生爭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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澎湃新聞:這次為電影專門造了一座城,其實現在國內已經有各種各樣的影視城,有民國那個年代的建築,為什麼這座城是必須的?

陳木勝:是為了新鮮感,觀眾看故事,是希望電影裡有一個沒有看過的新鮮的城感覺是最好。每一個人都有自己幻想的美好世界,普城(《危城》的故事發生地)就是我想象中美好的地方,是一個世外桃源。我們找過很多地方,去過昆明、杭州、橫店、北京等等,有些地方是我很喜歡的,但是因為天氣問題、保護區問題不能成行,另一些影視城拍了很多電視劇和電影,也可以改,可是怎麼改還是有原來那些影視劇的影子,改的價錢和新造一個可能差別不會太大,所以乾脆自己再造一個。而且這次到最後整個城要爆破,摧毀打爛,權衡之下還是要造一座。

在設計普城的時候,經歷了一年多複雜的過程,我現在想起來都想不出要講什麼,只是知道普城的設計在一直不停地變化,我們的時間非常不足,4月份來的時候普城還在蓋,拍到5月後面還是在蓋,一邊拍一邊還在蓋,所以你可以想象得出來我們有多困難。

澎湃新聞:這次是一部武俠片,沒有了你非常擅長的飛車和槍械動作,創作的空間對你來說是大了還是小了?

陳木勝:大了。這次不同人使不同的兵器。兵器有性格,和人的特點有互動。劉青雲用鞭,因為身為保衛團團長不要直接造成斃命的傷害,只是抽疼別人,給個警示。彭于晏一開始是赤手空拳,也是不想傷人,後面才用雙刀。

其實我以前也拍很多武打片,電視劇的階段。你們說我是第一部武打片,不是的,我是因為電視劇拍太多了,到了拍電影的時候才不想拍。過了那麼多年,又想把以前的積累拿出來在電影裡再表現一下。其實我對武俠片很熟的。沒有什麼困難,經驗也是豐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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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青雲、彭于晏對峙。

澎湃新聞:“武俠片”這個片種好像比功夫片沒落得更厲害,你怎麼看這個類型?

陳木勝:從商業角度去看,就是一個現在沒什麼人拍的類型,但從另一個角度看,我是一個導演,我就不要跟風。我想拍警匪片的時候,我不管很多人是不是在拍功夫武俠;等我想拍武俠的時候,我也不管是不是大家都在拍警匪。真的是這樣,功夫片最熱的時候我就在拍時裝警匪片,現在很少人拍這個類型了我現在才拍。我覺得交出片子的質量最重要,就像李安原來是一個拍文戲的導演,拍出一個武俠氣息那麼強烈的電影,這就是成功,沒有人管它跟外在電影潮流有什麼關係。

這次拍戲是多年的夙願,剛好有時間,和洪金寶和這些演員都有時間來配合,就拍了。

我作為一個香港導演,也是受邵氏電影影響,從小看各種武打片,對武俠有情懷。這是對自己的挑戰,沒有想跟別的電影去比較。

而且你說沒落,其實一個類型什麼時候是不是會特別熱,沒有人知道,每個片種都有高有低,誰也不能保證。但是找投資會有壓力,因為拍年代戲特別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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彭于晏和陳木勝在上海接受媒體採訪。

這次的目標是想要多一些文戲上的認同

澎湃新聞:你之前合作的導演中,杜琪峰、徐克都是很有個性的人,其實香港的電影類型化很成熟,要在成熟的類型裡去樹立自己的風格並不是一件很容易的事,有沒有在風格化的方面有另一些野心?

陳木勝:其實類型導演也是很需要風格的。在我看來,林嶺東在上世紀90年代是一個“瘋了”的導演,他的個性特別強。很多導演要在商業元素的框架裡,以及投資方的要求裡放棄很多自己風格化的表達,但每一個導演的風格都是自己把握出來的。我的電影就是很動感,這也是風格,強不強烈要看導演成長的時間。但這是必須的,導演要有自己的風格才能在觀眾中被選擇。

澎湃新聞:你有被提名多次香港金像獎最佳導演,但一直沒真正拿過,有沒有遺憾?會不會覺得類型片在獎項的方面不太討喜?

陳木勝:對啊,六次吶。還沒到遺憾的地步,我知道自己是一個商業片導演,商業片導演會放棄用藝術性的角度去拍電影。動作片導演很少有機會去拿那個最佳導演,因為動作片導演你講故事的時間會少,講一個好的、動人的故事的時間就更緊。我們拍完票房會好,但是獎項的概率會低。有六次提名,我自己已經覺得很難得,在類型中其實是很難的。每次都是文藝電影的對手拿(獎),藝術性強的電影會吸引票數,投票的人一看是商業片肯定不會給他投最佳導演啦。以前林嶺東、林超賢拿過,真的很難得。其實我們都知道不拿獎才是正常的。

澎湃新聞:但這次《危城》明顯比你以前的片子感覺有更多人文方面的訴求,每個人物內心的複雜性和矛盾都表現得更深。

陳木勝:想這個劇本的時候確實想做一個和以前不一樣的東西。因為拍電影那麼多年,很多想法其實在過去動作片那麼窄的空間裡面沒辦法充分表達,也想多講一些人性、多一些感情、多一些情緒,讓觀眾除了看動作以外能夠得到更多文戲上的認同,這是我給自己的目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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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青雲飾演保衛團團長。

澎湃新聞:從你自己的經歷裡怎麼看香港電影這麼多年的起起落落,創作者身在其中怎樣保持自己的節奏?

陳木勝:我從上世紀90年代一開始拍動作片,拍完賣外國,回報很大,他們要求就是動作要多。按照那個要求拍了幾年,也就慢慢少了一些平衡文戲的意識,覺得打得好看是最重要的,覺得都是服務市場。現在看電影的文化一直在改變,內地看電影的文化,我也還在摸索,還看不懂,真的看不懂,好像票房很高,可是那個東西好像並不是我們需要想的東西。我聽說一些電影很成功,又要繞幾個彎去想它到底成功在哪裡。

有些人說現在看電影就是不要用腦,就兩個小時放鬆哈哈哈過癮就好了,我也在想,真的嗎?真的所有人都想這樣嗎?

對一個導演來說,最重要應該還是保持在創作上,雖然現在後期宣傳要配合的東西比以前多得多,但困擾我最多的應該還是題材,現在還有一些題材,我自己對內地的生活環境、文化習慣都還沒完全瞭解。警匪動作是共鳴的,但是生活狀態我還需要下功夫。但是想融合內地的警匪元素,我還是很不明白,公安運作的方法我還要去了解,我還不知道怎麼去拍好內地的警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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