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揮彭家鵬:真的接觸了民樂,才發現自己無知

成立於2017年12月的蘇州民族管弦樂團,或許是中國最年輕的民族管弦樂團。

初出茅廬,樂團便在短時間裡技驚四座:成立半年,它就登上了北京現代音樂節,被葉小綱視為“驚喜”;成立一年,它就在歐洲9國拉開了大規模巡演;去年一年,樂團國內外演出70多場,今年將超過100場,這對一個剛成立的樂團來說,實在是誇張的數字。

4月19日晚,在藝術總監彭家鵬的執棒下,蘇州民族管弦樂團亮相上海交響樂團音樂廳,用三部委約新作以及趙季平的《風雅頌之交響》,奏響了中國民樂新一代心中最美的“中國聲音”。

這是樂團第二次來上海演出。彭家鵬說,上海非常吸引他們,不僅因為離蘇州近,還因為這座城市的音樂修養高,有非常成熟的聽眾群,“我們希望藉助這個平臺發展樂團,希望一年能有6套音樂會來上海,形成一個系列。”

指挥彭家鹏:真的接触了民乐,才发现自己无知

他們為什麼紮根蘇州

彭家鵬如今的精力都放在蘇州民族管弦樂團,回北京都是住酒店,蘇州反而更像家了。

不過樂團最開始找到他時,他的興趣並不高,一方面他總覺得好樂團在北上廣才能走入國際,另一方面又擔心是企業行為沒法長久,在藝術指導三顧茅廬且知道這是政府支持的樂團後,彭家鵬開始認真考慮。

那時,他問的第一個問題就是團員待遇,得出的結果是按年薪算,一年18萬,加上演出費,一年超過了20萬。

“至少在民族管弦樂團裡,這個待遇是全國最好的。”彭家鵬坦言,團員待遇決定了樂團的發展,待遇太少招不到好人才,樂團運營會非常辛苦,“如果是大城市,樂手們可能會忽略待遇問題,他們很年輕,將來很可能把一生的事業放在這個陌生城市,所以待遇上要有吸引力。”

2017年12月,蘇州民族管弦樂團正式成立,與樂團的年輕相符的是,樂手們80%都是“90後”,平均年齡只有27.5歲。他們大部分來自中央音樂學院、上海音樂學院、中國音樂學院等專業音樂院校,本科、碩士、博士都有。

讓彭家鵬自豪的是,樂團的管理機制國際化、科學化,會採取“末位淘汰制”,每年設置嚴格考核,樂手們有了危機感,才會有動力,珍惜這份工作。

去年,樂團一口氣淘汰了14人。彭家鵬說,這是特殊情況,那時候樂團剛成立,部分樂手在考試時沒有達到考核標準,進了第二梯隊,半年後若能達標就留下,不能就淘汰,14人都是因為這樣的原因出局。

“我們對樂手的要求是足夠優秀,不一定都是尖子,否則都成獨奏家了。雖然有末位淘汰,但也不能亂用,一年淘汰一兩個,才能穩定。我們要給大家歸屬感,不能讓他們不踏實。”

彭家鵬坦言,有些老團會出現參差不齊的情況,有些老樂手佔了位置,水平卻很一般,指揮家往往還不能要求他,不然他會沒面子,蘇州民族管弦樂團可愛的一點在於,除了每天6小時正常排練,所有人都會自覺自發地練琴,“他們以團為家,還沒有蛻變為職場人,就像還在上學一樣,特別有學習的氛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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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味的民族那是獵奇

成團以來,樂團花了大量精力在委約創作上,去年委約了8部,今年也會委約8部。

彭家鵬說,西方交響有三百多年的發展史,積累了眾多經典,如今歐美甚至中國的作曲家還在繼續寫,從不愁作品,中國民族管絃樂發展至今才六十多年,先天不足是沒作品。

“如果不委約,我們一年的節目單演不到12月,很多作品是為了小樂隊而寫,為大型民族管弦樂團寫的作品太少了。”

樂團為此準備了專項基金,在內容氣質上,每一部委約作品幾乎都會圍繞“中國元素”“江南文化”展開。彭家鵬對委約的要求是,一方面要接地氣、人民喜聞樂見,一方面要國際化,曲式結構、和聲、復調等都能達到國際化的水準。

上海的這場音樂會,上半場堪稱委約專場。由李濱揚、郝維亞、劉長遠創作的《煙雨楓橋》《來自蘇州的聲音》《絲竹的交響》皆為委約原創,在交響的基礎上糅入了評彈、崑曲、江蘇民歌,滿是蘇州雅緻的人文情懷。

“我們以突出江南為主,但不會侷限在這裡,第一年會傾向江南,後面會寫大中華。事實證明,我們這一年多來委約的民族管絃樂,一點不亞於西方交響樂。”

今年春節前,樂團在德國、比利時、瑞士等9國13城拉開了為期一月的歐洲巡演,音樂會都是商演,平均上座率約95%,所帶作品如《澳門隨想曲》(王丹紅)、《抒情變奏曲》(劉長遠)、《莊周夢》(趙季平)等,都受到了當地觀眾發自內心的尊重和喜歡。

“外國觀眾都聽得懂,雖然土壤是民族的,寫作手法卻是國際的,他們很熟悉。” 另外,蘇州民族管弦樂團有30%的樂器是西洋樂器,包括8個大提琴、6個貝斯、豎琴和打擊樂,外國觀眾雖然不熟悉民樂器,但能從東西樂器的交融中,聽到西方式交響的味道,以及東方色彩。

這更堅定了彭家鵬的信念,要借鑑西方交響的編制與編配,在藝術審美與演奏方式上與國際主流音樂接軌,探索民族音樂的管絃化、交響化之路。

“雖然民族的是世界的,但如果民族不和世界接軌,只是一味的民族,那是獵奇。現在的世界是大融合,不能關起門來造車,樂團的發展也要國際化。將來我們也會嘗試和西方音樂家合作,請西方指揮家來指揮。”

彭家鵬說,民樂要走出去,最需要好作品,以及專業化、國際化的作曲手法。問題在於,國內最國際化的作曲家,往往不願意寫民族管絃樂,因為寫交響樂更驕傲,這導致的結果是搞民樂的人來寫民樂,他們很可能不是作曲科班出身,而是在漫長的民樂演奏裡積累出寫作經驗,對交響缺乏真正的瞭解。

彭家鵬是指揮交響樂團出身,第一次指揮民樂團之前,他以為民樂會比交響樂好指揮,真正揮起來,才發現自己駕馭不了,完全是兩個領域,民樂裡有些地方性特色、戲曲元素乃至戲曲唱腔,都要花心思去了解和學習。

“我以前是真的低估了民樂,做了之後才發現自己無知,盲目崇洋媚外,現在的我以民樂為自豪,不好是因為自己沒做好,而不是民樂不好。”彭家鵬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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