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歲那年得知我有個同父異母的親哥,從此我和媽媽生活陷入絕望(下)

7歲那年得知我有個同父異母的親哥,從此我和媽媽生活陷入絕望(下)

安慧記得從那之前一個星期,媽媽就開始手忙腳亂,她早就恢復成平靜溫和的樣子,做什麼都有條不紊,卻在那一段時間不知為何而亂了分寸。

她炒菜不是忘了放鹽就是放多了鹽,她收拾衣物去洗,入了水才發現該洗的沒洗,不該洗的卻在盆裡,她出門上班總要半路回來一趟,因為她覺得自己忘記鎖門……

一個星期後她似乎是最終下定了決安心,簡單打了個小小的包裹帶著安慧打了個出租就奔向火車站。

匆匆忙忙買票。

坐立不安等待。

安慧終於忍不住問媽媽,“媽媽,我們這是去哪裡?”

“我們去……”媽媽的表情有些茫然,“泰安。”

“泰安?”安慧也有些茫然,泰安除了泰山,對她而言是個完全陌生的地名,她心裡那一點點猜測似乎完全不著邊際。

太陽光一點點暗下來,她聽到了廣播裡泰安方向檢票的通知。

可就在那一刻,沉默了很久的媽媽突然問了一句話,“慧慧,你想你爸爸回來嗎?”

不久前剛剛在作文裡寫下“我爸爸死了”的安慧,望向站臺內蜿蜒著的綠皮火車,回答的斬釘截鐵,“不想!”

媽媽突然笑了,那笑容裡,有苦澀,好像還有釋然。

“好吧。”媽媽牽起她的手,說,“那慧慧就陪媽媽再爬一次泰山吧。”

媽媽為什麼會說再爬一次泰山呢?年幼的安慧有點懵懵懂懂,八歲的她明明是第一次爬泰山啊。

安慧清楚的記得,是在從泰山回來之後,家裡才不見了那個紫銅的鏡子。

當年那一摔或許是安慧力氣太小,也或許是紫銅鏡框保護的太好,那面鏡子只是多了兩道長長的裂紋,並沒有完全破碎。媽媽在擦拭之後還是把它放在了原處,只是鏡子的背面再也沒有了照片,連帶著鏡子似乎也沒了生氣,變成了一面空鏡子。

可即便如此,媽媽還是堅持把它放在那裡,任由那兩條裂紋橫亙其中。

多年之後,安慧回想起這一幕,總是不由淚目,媽媽那之前應該還是存了幻想的,她總覺得丈夫還能回來,她以為在做了一切該做的之後,那個她從未謀面的男孩會健健康康的長大。

6

安慧高考報志願的時候,無論母親怎麼惋惜,她都堅持報了鄭州本地的大學——她的成績完全可以去北京上海,可是,她所有的志願都是鄭州的院校。

大二的時候,安慧收到了一封來自江蘇徐州的信。那個時候手機已經開始普及,已經少有人用書信聯繫。可看著信封上稚嫩的筆跡,安慧直覺這和父親那邊有關。

小學畢業的時候,安慧的母親曾經和她有過一段極其鄭重的談話。她明顯覺出了安慧對父親越來越深的怨恨,她曾經親耳聽到女兒面對別人問起她的爸爸時,面無表情的回答,“早就死了。”

沒有任何情緒的波瀾。

於是,母親第一次把這個她始終認為還太小的女兒當做一個大人,告訴了很多她所不知道的情況。

鄒正揚,安慧的哥哥,當年得的是急性白血病。

父親和正揚的母親當年並沒有在法律上成為夫妻,但解除婚約之後她也沒有再嫁,這讓安慧的爺爺奶奶始終心懷歉疚,所以一直未曾原諒這個拋妻棄子的小兒子。就連他每年往家匯的錢,都被安慧的爺爺奶奶讓安慧伯父原封不動的退了回來。

在安慧兩歲多的時候,父親曾攜妻女回家,卻在村子口就被攔了下來,他們不認這個兒子,自然也沒有什麼兒媳孫女。安慧母親不知道丈夫是否為當年誓死也要解除婚約後悔,但她卻瞭然丈夫那笑容背後的落寞。

因而當父親接到電報說兒子重病時,安慧母親毫無怨言的全力以赴支持父親,讓他想辦法去挽救兒子的生命。

對安慧父親而言,這半是愧疚,半是贖罪。而對安慧母親而言,這是解開丈夫心結的唯一途徑。

然而,誰也不曾想,半年之後,當正揚的治療山窮水盡之時,醫生給出的建議竟是——再生一個孩子。

一個和正揚同父同母的孩子。

那個在安慧腦海裡幸福戛然而止的日子,就是父親來告知母親這個方案的日子。

對,是告知,不是商量。

母親說後來她也想開了,在父親揹負的那重重壓力下,接受那個方案似乎是唯一的選擇。

那個安慧哭著睡去的夜晚,父親也哭了,他說自己這輩子註定就是個罪人,無論往左走,往右走,都是萬劫不復。

父親選擇了兒子,選擇了父母,也選擇了那個未曾愛過的前妻。

於是,安慧又有了一個同父異母的妹妹。

那就是如慧。

那個給她殷殷寫信,叫她姐姐的如慧。

7

如慧那年十二歲。

安慧清楚的記得,第一封信裡,如慧似乎對她這個姐姐充滿了仰慕,她說從小就知道她有一個姐姐,又漂亮有聰明又可愛,因而她出生之後,爸爸就希望她能像姐姐一樣優秀,所以給她起名如慧。

安慧讀著信,開始覺得好笑,卻慢慢的在如慧稚嫩的語言裡,落了淚。

十二歲的如慧沒有見過哥哥正揚,她說她出生的時候,哥哥已經病死了。

十二歲的如慧四年前就沒有了媽媽,她的媽媽因為哥哥的事受打擊太大,一直鬱鬱寡歡,她從小就沒見過媽媽笑。

十二歲的如慧說爸爸常常和她說起姐姐,說著說著就會紅了眼睛。

十年的光陰過去,長大了的安慧雖然沒有完全放下對父親的怨恨,但童年的快樂時光也常常出現在腦海,當看到如慧描述的情況時,內心裡波瀾起伏,在曾經切切的恨意裡,有了一些不明所以的怔忡。

如慧一封封信就像是一個小女孩的自言自語,安慧在她的字裡行間看到了孤獨。

就像她小時候的孤獨,就像媽媽這些年的孤獨。

媽媽應該是被父親傷得太深,所以這麼多年來,她一直拒人以千里,從不曾嘗試一份新的感情。

接到如慧第六封信的時候,安慧給她回了信。

落筆的時候,她有一點點彆扭,也有一點點期待,更多的是心疼,她避開所有有關父親的字眼,把這個妹妹當成了曾經的自己。

可是,她還不如自己,安慧想,這個如慧甚至不是被當做一個人來到這個世界的,她是一味藥,還是一味根本沒有起到作用的藥。

可是,無論她如何迴避,父親的樣子在如慧一次次的書信中似乎變得不那麼遙遠了。

甚至,越來越近了。

8

安慧曾經把自己想象成父親,站在1997年9月22日的街頭。

往哪裡走呢?

左邊,是生命垂危的兒子,古稀的父母,和一個把兒子視為自己生命的可憐的女人。

右邊,是自己相敬如賓琴瑟和諧的愛人,和自己捧在手心裡呵護的女兒。

左邊,是責任,是整個家族的殷殷注視。

右邊,是幸福,是自己心心念唸的美好生活。

往左?

往右?

安慧曾經在網絡上,以旁觀者的視角把這些疑問傾訴給了遠方的一個網友。

怎麼選擇才是正確的呢?

當然是先救兒子。網友的回答斬釘截鐵,他說生命至上,那個時候責任才是一個男人應有的擔當。

安慧在屏幕這邊,有了一絲釋然。

慢慢的,安慧開始和母親談起父親。八歲的那次搬家,他們遠離了曾經熟悉的一切,沒有人再在她面前說起她的父親,而母親除了那次談話,更是隻字不提。

或許是看出了安慧想了解過去的心思,也或許年歲已久,母親已經解開了心結,在安慧一點一滴的試探中,年近五旬的母竟然平靜如水的敞開了心扉。

她說起父親的巧手,安慧幼時的玩具大都是父親親手製作,精巧而稀罕。

她說起父親的多才,為了給她唱一首歌,一個星期就能學會吉他,邊彈邊唱《橄欖樹》。

她說起交通工具是自行車的年代,父親可以騎車三十公里帶著她,只為了看一場最新的電影。

她說起單位組織青年團員爬泰山,是在那裡,他們第一次牽了手。

母親總是一邊織著毛衣,一邊在安慧的追問下回憶著過往,每每說起那些幸福的點滴,總會深深的嘆一口氣,嘴角上是一絲輕輕的無奈的笑容。

“你恨他嗎?”鼓起勇氣,安慧終於問了出來。

“……我怨過。”母親沉吟了一下答道。

那是一個溫暖的冬日,上午的陽光溫暖和煦,安慧終於鼓足勇氣把如慧信件裡父親的點點滴滴,一股腦兒的告訴了媽媽。

“他又有了一個女兒啊。”母親輕輕嘆道

“是啊。”安慧說,“這孩子也可憐,她哥哥也沒等到她出生就死了。”

安慧記得,母親微微的笑著,眼神定定的看了她一眼,似乎是自言自語,“是嗎?”

“是呢。”安慧繼續道,“不知道她知不知道自己是因為什麼才來到這個世界,如果是我,知道的話可能會很傷心。”

“羅江確定去上海了嗎?”母親突然岔開了話題,那個時候的安慧正面臨著就業去向的問題,男友羅江因為學業優異,早就有校招的500強對他拋出了橄欖枝,不但待遇豐厚前景更是可觀,而男友希望能和安慧一起,目前正等著她的抉擇。

“嗯。”安慧匆匆應道,“以後的事以後再說吧,他先定下他的吧,以後還不知道怎麼樣呢!”

“你啊……”母親撫過她的頭髮,語氣裡有寵溺的責怪,話題卻又突然轉了個方向,“你……你覺得那些信會都是如慧寫的嗎?”

“啊?”安慧一愣,“是她寫的啊。”

母親笑一笑,沒再繼續,而是說道,“這樣吧,慧慧,過幾天,你邀請她到咱們家來玩吧。”

母親只有特別鄭重的事情才會叫她慧慧,安慧看著母親淡淡的笑臉,還沒有從剛才那個問題中回味過來。

那些信筆跡稚嫩,情真意切,不是如慧又會是誰寫的呢?

9

那次見面在後來很長一段時間,常常讓安慧頗為自得,原來,很多事情其實只是缺少一個契機,有了這個契機便一切水到渠成。

十三歲的如慧自然不是一個人來的。

她是和她的爸爸——當然,也是安慧的爸爸,一起來的。

安慧見到如慧時有小小的驚訝,因為她彷彿看到了十三歲的自己。她們有著一樣疏淡的眉毛,一樣秀挺的鼻子和薄薄的唇——她們都像極了父親。

因為有了之前近兩年的通信經歷,安慧和如慧很快就熟悉起來,特別是如慧那種見到姐姐發自真心的依戀,讓安慧油然而生一種當大姐的責任感。

姐妹倆一見如故的同時,安慧也時不時側耳傾聽,客廳裡很靜,兩位老人的話語偶爾才會有幾句。

“我找了你很多年,玉芳。”父親聲音暗啞,“打聽了很多人……”

“我們都老了。”母親說著,似乎是輕輕嘆息了一聲。

……

父親和母親看起來更像是一對久別重逢的老友,安慧漸漸放下心來。

可是,即便安慧心裡無數次想象,父母或許可以重新走到一起,她也沒有想到能夠這麼快。

三個月後,母親特意給安慧打電話,讓她和羅江一起回來一趟,她們全家一起吃個團圓飯,母親的語氣里加重了“全家”二字,安慧的心裡有隱隱的雀躍。

那天,當母親重新拿出紫銅鏡框的時候,安慧和父親都有些震驚。

鏡框竟然連同破碎的鏡片一起被層層絲絨包裹的嚴嚴實實。

安慧有些赧然,彷彿看見年幼的自己,哭著不願意相信爸爸真的不再回來,她輕輕靠近,小聲對母親道:“明天我去重新配一塊鏡子。”

母親搖頭,說,“不用,這就挺好,我喜歡這個。”

父親神色間更是羞愧不安,看著母親一點一點慢慢的擦拭,莫名囁嚅了一句:“玉芳,對不起!”

母親依舊搖頭,回頭看看羅江,看看安慧,微笑道,“安慧,今天就讓羅江幫我們四個人照張相吧,鏡框後面空了很久了……”

10

照片取回來之後,安慧的母親極其鄭重的親自放到紫銅鏡框後面。

安慧記得,當時她對著照片看了很久,突然才發現一個問題,母親原先圓潤的臉龐不知啥時候出來了一個尖下巴。

“媽。”安慧說的時候又仔細打量身邊的母親,“你好像瘦了誒,你是不是哪裡不舒服?”

“沒有。”安慧母親回答,“就是胃多少有些脹氣,我去醫院查了,沒啥問題。”

安慧點點頭,一顆剛有點懸起來的心接著就放了下來。

可誰也沒有想到,命運對安慧母親竟是如此的殘忍。

父母重新在一起之後,安慧終於踏踏實實的追隨羅江到了上海。上海到鄭州960公里,安慧回家的頻率隨著工作的忙碌越來越低。

可是,半年不回家,再回來見到母親竟然是在醫院。

非但如此,母親得的竟然是惡性程度最高的胰腺癌。

胰腺癌。

母親幾乎是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迅速消瘦。

最初的時候,母親還在安慧和父親面前強裝笑顏,即便疼得鼻翼上都滲出薄薄的汗水,也會說,“我不會有事的,我還得給安慧帶小孩呢,你們都別陪我,該幹嘛幹嘛去吧。”

到了最後一個月,母親大多數時間都是在半昏迷狀態。可每每醒來,都會不停呼喊安慧的名字,如果安慧在身邊,就會緊緊抓住安慧的手,一遍遍重複,“你得常常回家啊,你不是沒有家的孩子!你不是沒有家的孩子!”

……

臨終之前,母親難得的清醒了一天,她囑咐安慧父親把紫銅鏡框從家裡取了來,交到安慧手裡,說,“這個你帶在身邊吧,想媽媽的時候就拿出來看看。”

這幾句話似乎已經耗費了她全部的力氣,合著眼睛休息了一會兒之後,又突然精神抖擻的坐起來。

“你還記得鏡子上的字嗎?”她歪著頭微微笑,看向床邊的安慧父親。

“記得,記得……”安慧父親消瘦的臉上滿是淚水。

“慧慧啊……”母親說的很慢,“你念給我聽聽吧……”

安慧抱著鏡框一時間手足無措,她從來就不知道這鏡子上竟然還有字,父親伸手過來,輕輕一捹,兩行被鏡框邊沿遮蓋的磨砂字顯露出來,那竟然是一段情話,是安慧從沒見過的浪漫情話。

“盛南說,牽了手就是一輩子。”

“玉芳說,一輩子哪裡夠,我要你牽著我的手走一輩子,一輩子,再一輩子……”

哽咽著唸完的安慧,淚如雨下。

11

如果不是在葬禮上看到家族墓地裡正揚的墓碑,安慧想,她或許一直都會以為如慧只是一劑“藥”,她因而心疼她,也因而能夠體諒父親的艱難。

然而鄒正揚黑色墓碑上燙金的字寫的清清楚楚,“故於一九九八年四月八日”,而她就在去年還給如慧買了生日禮物,如慧比她小九歲,出生於一九九九年十月。

安慧的腦海中一瞬間天崩地裂,原來,正揚在父親離開她當年就已經去世,原來,如慧根本不是父親不得不去生下的一個孩子。

她想著這一切誤會不過是她的自以為是,她想著,是她把她的自以為是告訴了母親,讓母親從始至終被矇在鼓裡。她想著那些日子她每每提起如慧,母親臉上都是慼慼然的神色……

而這竟然是一個騙局!

她所以為的父親的無奈,其實原本就是一場背叛。

她所以為的父親的深情,不過是一場騙局。

震驚、屈辱、憤怒……安慧所有的情緒都都失了控,她看向如慧,看向父親,聲音都是顫抖的,“為什麼騙我?!為什麼?!為什麼要騙我和我媽?!”

如慧茫然的臉上掛著淚水,“怎麼了?姐姐?”

父親彷彿明白了緣由,試圖安撫她,“安慧,你誤會了,你媽媽她其實什麼都知道……”

“你胡說!”安慧大哭,“你還想騙我!”

安慧腦海裡一片轟轟然,不遠處,葬禮的主持似乎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麼,嗩吶的聲音依舊響得熱烈。

而安慧,她緊緊的抱著骨灰盒,轉身,一步,一步,向墓林外走去。

12

半個月後,安慧在羅江的陪伴下踏上了回家的路程。

正如羅江所說,有時候原諒別人也是原諒自己,其實安慧也明白,自己內心何嘗又不是這麼想的呢?從當初憤怒中離開,拒絕父親和如慧的一切聯繫,到她現在最終還是願意去知道他們的消息,安慧一直在在糾結中反覆,她有很多疑問,需要回去一趟才能解開。

高速行駛的高鐵車窗外,所有的景色都是一閃而過。安慧腦海裡,八歲的那年的綠皮火車哐當哐當的行駛著,車窗外全都是一馬平川裊裊炊煙,車窗內,她的身邊卻再也沒有了媽媽。就在這時,安慧突然想起了媽媽的一句話,那時在回程的火車上,媽媽曾經拿出一封信,反覆看了幾遍之後,輕嘆了一口氣,隨後手伸出窗外一鬆,信紙隨即在疾馳的列車之後。

睏乏中的安慧莫名的看著母親,母親感受到她的目光,輕輕的一笑說,“把它扔了吧,媽媽有你就夠了……”安慧在那個笑容裡感覺到了踏實,意識漸漸模糊,沉沉睡過去的時候,安慧想,“它”指的是那張信紙嗎?

模糊的片段慢慢一個個拼湊到了一起,突然變得清晰無比:母親買的火車票上分明有徐州二字,母親曾問她想不想爸爸回來,而她說,“不想!”

那是一九九八年五月。

安慧突然又想到,當她以為她理解了父親,告訴母親如慧那一封封信時,母親語氣悵然,“他又有了一個女兒啊!”

原來,父親或許真的沒有騙她,母親早就知道,什麼都知道。

她又想到,母親在生病以後,父親幾乎未曾離開其左右,原本只是花白的頭髮在那短短几個月間幾乎全白,母親曾看著來回奔波勞碌的父親輕輕嘆氣:“盛南,你要是這輩子沒有遇到我,會不會沒有這麼難?”

尾聲

二零一七年四月五日,清明節。

九龍山墓地母親的墓碑前,安慧和羅江並肩站立,他們看著父親默然的擦拭著墓碑,默然的整理著那一束鮮花。

墓碑中間,母親的名字是燙了金色的大字,左側的立碑人,父親的名字和安慧的名字一上一下,“鄒盛南董安慧立”。

安慧特意沒有把關係寫上,她想,這應該是母親的心願吧。

那次和羅江一起回家,安慧拿著那個紫銅鏡框,當她捹開上面的機關,突然發現鏡子後面竟然是她們一家三口從安慧出生到七歲的全部全家福,只不過七歲的那張,父親那一邊被扎的傷痕累累,但卻被人細緻的用膠帶一點點在相片背後粘貼著,所以,父親笑容依舊,他們看起來是那麼幸福的一家人。

照片的最下面,隔著那張最新的全家福,有小小的兩張便籤紙,上面略顯匆忙的字跡,顯然是母親的手書。

一張是寫給安慧的:“慧慧,你一定要明白,爸爸一直都是愛你的,媽媽走了,你別忘了經常回家,你有家回,媽媽才放心。”

一張是給父親的:“盛南,我一直在想,我以前實在是太貪心了,其實,能夠不負此生就很圓滿了,何必掛念來生。我從未恨過你,餘生,你要安好。”

香爐裡的供香飄飄渺渺,九龍山上也飄灑起了濛濛的小雨,安慧雙手合十,注視著墓碑上母親的名字,心中默語。

過了一會兒,她轉身牽上羅江的手,看看父親,看看如慧,說:“我們走吧。”

四個人一起邁開步伐,轉身向山下走去。

“你在想什麼?”羅江察覺到安慧頗為用力的握手,忍不住問。

“我在想……”安慧沉吟,腦海裡母親微微的笑顏雲淡風輕,“過去的都讓它過去了,我們都努力不負此生吧……”(作品名:《空鏡子》,作者:易泱。來自:每天讀點故事APP,看更多精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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