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啊，帮我来份《厦门日报》...”
—“运动回来啦，这边拿好...”
这样的对话，卧龙晓城天桥下报刊亭的亭主阿姨一天要重复几十次甚至上百次，而这样的日子她已经经历了16年。
但到今年6月底，这样的日子就要结束了，因为阿姨已经收到了关停的通知。
2000年前后，厦门街头的报刊亭，巅峰时期达到两百多个。而现在，岛内岛外剩下的一百多座报刊亭，也即将迎来它最后的时光。
是的，厦门报刊亭，全都要拆了。
而对于即将的离开，经历了报刊亭从辉煌到落幕的阿姨说：“几十年青春都在这了，这次可能真的要说再见了。”
上周五，如往常般带着选题前往采编的小鱼君，怎么也没想到，这可能是我们拍下的，报刊亭最后的画面。
在卧龙晓城BRT桥下报刊亭工作已有16年的亭主阿姨（由于没具体问姓名，这边我们直接称阿姨）拉着小鱼君唠嗑，说刚收到通知，“6月30日前，厦门目前剩下的一百多座报刊亭即将全部拆除，本月底就要清走厦禾路上的8座。”
2002年底，卧龙晓城BRT天桥底下开始动工建起报刊亭，住在这附近的阿姨想着上下班也方便，就去申请了。
就这样，03年3月，在BRT还没有建起的年代，阿姨就已经开始在这工作，而到今年3月份，刚好16年。
这16年里，阿姨经历过报刊亭的繁华，也一路见证着这个行业的落寞。
在那个信息不算畅通的年代，大到政务，小到邻居家庭琐事，各种奇闻八卦都能在这里汇集。
每天上午，股票行情焦灼，各路大爷大妈就会汇聚于此，或捧保温杯，或拎着菜篮子开始商量对策，交流吵闹声此起彼伏。
下午放学，这里又是学生们的天地，从萌芽，漫友，儿童文学到当代歌坛，size尺码，米娜，昕薇，在没有手机的年代，这些杂志撑起了同学之间的谈资。
但渐渐的，“卖报卖刊”从主业变成了“副业”。为了生活下去，报刊亭不得已变身街头便利店：10元一个自拍杆、厦门旅游地图、饮用水、烟、彩票、儿童玩具、游戏点卡……报刊亭像一个百宝箱，甚至你想不到的小商品，都可以从三四平方的报亭里找到。
而且，位于街角的报刊亭，也成了路人问路、问厕所，换零钱的最佳求助场所...
那时候，光卖报纸，一个月就能赚个千把块，加上手机充值卡什么的，生意还算不错。虽然阿姨没有跟小鱼君说具体数字，但小鱼君从一些新闻中得知，1999年时，有的报刊亭的月收入能有5000多元，中间月收入一度过万。而现在好的地段一个月虽然也能有个四五千，但地段一般的报刊亭，一个月只有1000-2000元的收入。
阿姨还告诉小鱼君，十几年来她所在的这个报刊亭，经历过被小偷深夜盗窃，也经历过BRT修建重新移动，甚至这几年还自己不断出钱翻新，但现在，要开始忍着难过去告别了。
在这16年的时间里，守护报刊亭的人，也正在老去。小鱼君到时，阿姨刚熬好的中药尚未喝完。早上六点多开门至晚上11点关门，多年来由于憋尿、长期未运动也积下了一身的毛病。
而现在报刊亭面临拆除，也让他们有些进退两难，转业的话年纪都那么大了，不知该干什么、能干什么。
而在与阿姨闲聊过程中，小鱼君也发现，几十分钟时间里，来报刊亭的人，不超过10个。阿姨说，现在报纸一天能卖出十份，已经是非常好了。
不过不仅仅是这一家，厦门整个行业，都大致是这种情况。
20世纪90年代，厦门第一批报刊亭建成，虽然只有5座，而且既售卖报刊，又经营公用电话，但却无意间开启了一个时代。
2000年左右，厦门全市报刊亭为68座，而到了2010年，厦门报刊亭的数量达到了顶峰——257座，主城区里几乎每一条街都有好几家报刊亭。报刊亭就这样密密地扎进了厦门人的生活里。
据了解，最开始的那一批报刊亭的经营者，大多都是十几年前下岗的失业人员，这座城市的温度通过纸张传递给了底层。
这种情况一直持续到了2010年。厦门报刊亭的亭主们大概不会想到，远在大洋彼岸的一场发布会，如同蝴蝶扇起的翅膀一般，给自己的生活带来翻天覆地的变化。那年盛夏，IPAD发售，一种叫做新媒体的生物呱呱坠地。
图片来源摄图网
在此后，报刊亭数量开始逐年减少，到目前全市范围内仅存104座报刊亭。（岛内报刊亭仅剩下67座、岛外海沧13座、同安5座、集美19座、湖里区范围内已难觅报刊亭的踪影）
还有数据显示，2017年单座报刊亭的年销售额仅有36302.28元，相比2007年前后的最高点11万元下降了69%。
于是，不少报刊亭要么挂出了“转让”广告，要么直接关停。
而还在坚持的，有八十多岁的老人，也有刚生完孩子的二胎妈妈...
除了前往卧龙晓城，小鱼君还去了洪文五里路边的一处报刊亭。
小鱼君刚到时，亭子外还没什么报纸、杂志，里面则堆着不少报刊杂志。亭主忙里忙外地收拾着：报纸码好，杂志夹在窗口上。边整理边和我们聊着天，很健谈。
“本来这里是我妈妈在照看，因为通知要拆除了，有些事情需要处理，所以今天就我过来了，刚好最近也在家照看孩子，比较有时间。”
曾经为了拓宽业务而“因地制宜”卖起的玩具、明信片、贴纸、零食...如今已经陆陆续续贴上了“五折”小纸条。亭主说希望能在拆除前，把剩下的这些商品卖出去，报纸卖不完的要么退回，要么卖到废品站，但这些小商品“堆在家里也没用”。
而在与小鱼君的闲聊中，亭主也表示了对报刊亭即将拆迁的惋惜。
“这黄绿色为主色的报刊亭是一代人的记忆，也是城市的一道风景线。很多游客路过，都会感慨厦门还有报刊亭真好。”虽然现在报刊亭的生意大不如前，但也分地段，如居民区聚集的地方，每天来光顾的人倒也有不少，大部分都是附近小学的学生，再者就是老顾客了。
大部分的中小学生，还是最喜爱小说漫画类，都说时代变了，但是爱好终归还是那个爱好，终归还是有一群爱看书的孩子，哪怕是小说，都是一个难以割舍的喜好。
他们也没有支付宝，都是拿着现金，散钱来买书。一起讨论着某个小说的大结局，某个漫画是不是又更新了。
一排杂志，让很久没逛报摊的小鱼君兴奋不已。《读者》《青年文摘》《萌芽》《花火》……亲切得像重逢青春里失散多年的老朋友。
小鱼君还记得高中时，中午回家路上经常替同学带杂志。到了学校，杂志便被疯抢，预约的人还有不少，排到了两三天后。那时的我们，一本杂志就能开心半天，可现在，千金难求。
那时候上课看《读者》《意林》打发时间，即使被老师抓包，也能以提高作文成绩搪塞过去。在被窝里打着手电读连载；把明星画报上的偶像照片做成剪贴簿...真是超级幸福！
另外会来报刊亭买报纸杂志的，就是附近的老顾客了。不少人不仅每天都在这里买，还会订书。小小的报刊亭，成为连接周边住户的纽带，固定在这里买书买报的客人报刊亭的老板早就铭记于心。
虽然时代在变，买一本书网上搜一下就能买到，甚至不用买电子档也到处都有。但是对于这些习惯了纸质阅读，甚至对报刊亭有几十年感情的人来说，他们更愿意每天晨练后，踱步到老地方，买一份《参考消息》或《工人日报》再慢慢的走回去。
亭主告诉小鱼君，她还没跟常来这里买报买书的老顾客说这个消息，也不知道怎么通知。
曾经看到有人这样形容报亭：“报亭是异乡人的首选之地，也是老居民的流连之所。”
也许是某天你迷路了，路边的报刊亭会是最耐心的指路人；也许是某天你口渴了，视野范围内的报刊亭是最方便的；也许是某天你没零钱了，好心的报刊亭大伯会给你换几个硬币也许...或许，报刊亭的消失，是我们每个人的错。因为时代不同了，就算不去报刊亭还是可以买到你要的书，你要的杂志，你要的报纸。所以它消失的时候，你不痛不痒。
如果有路过，趁报刊亭还没完全消失，再多看它一眼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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