導讀
人們在傳統文化中渴求一種“歸屬感”,實際不過是期望重樹對中國傳統文化的自信——它無法一蹴而就,只“待緩緩歸矣”
“賞中華詩詞、尋文化基因、品生活之美”——作為央視首檔全民參與的詩詞節目,《中國詩詞大會》已成功舉辦四季,從2016年起,每一年都會成為家人們共同坐在電視機前的期待,成為現實生活中與虛擬網絡上的雙重談資,成為一個引起人們不斷深入分析、探究的現象。
《中國詩詞大會》策劃人之一靳智偉認為,這種“現象”是一種電視現象,是一種社會現象,更是一種文化現象。
作為第四季節目的嘉賓,楊雨說,文化類節目的百花齊放,給普通民眾提供了更多的聲音,“通過融媒體傳播,可以為傳統文化的傳播做出更大的貢獻和努力”。
中國人的文化基因
四季節目以來,《中國詩詞大會》的參賽者們來自各行各業,有幾歲的孩童,有六十多歲的老人,甚至還有外國友人。而縱觀它產生的冠軍,有從小在書香中薰陶的“00後”中學生武亦姝,有北大的工科博士陳更,也有看似與詩詞毫不相關的外賣小哥雷海為。
送外賣的工作很忙,但雷海為從未放棄對詩歌的熱愛,等餐、等紅燈、睡覺前……只要一有空閒,他就掏出手機背詩,“背一首,我就開心,一天沒背,就覺得少了什麼”。
如今,他拒絕了多家企業的邀約甚至是百萬年薪,做著和詩詞相關的工作。令他感到開心的是:“一次,有一個大姐認出我來,拉著我聊了差不多一個小時。她說她之前不怎麼看詩,但受了我的影響,現在每天都在看詩。”
在第四季節目中,令楊雨印象最深的是年齡在12歲以下的少兒團成員。節目呈現出來雖然只有一個半小時,但錄製七八個小時是常事,有時甚至還要通宵錄製,連大人都會覺得很疲勞,“但是那些孩子的競技狀態和飽滿的情緒始終能夠保持到最後”。
《文史博覽·人物》2019年第2期封面報道
楊雨還發現,所有上場的少兒選手都是落落大方,毫不怯場,“‘腹有詩書氣自華’,十來歲的孩子們能這般侃侃而談,勝或敗都很從容。我覺得詩詞無形之中已經在影響他們氣質的形成。”
在《中國詩詞大會》之前,沒有人能想象一個外賣小哥和一群孩子有多麼愛詩,那位大姐或許也難以想象自己是會愛上詩的。
“詩心”本是流淌在中國人骨子裡的文化基因。如何在應試教育體制中,以孩子人格、修養的長期培育為出發點,真正做好詩詞、做好傳統優秀文化的美育?
全媒體時代的“文化狂歡”
愛詩的人一直都在。許多地方都有民間詩社,在這個小圈子裡,愛好者們能夠互相交流、互相切磋。然而,在互聯網媒體介入之前,這些小圈子幾乎都是各自獨立的,彼此甚至都不一定知道對方的存在。
而通過全媒體多渠道、多方式的傳播,使得《中國詩詞大會》等這類公眾媒體文化節目的產生和走紅有了基礎,既為節目的口口相傳帶來了更大的可能性,也為那一群熱愛詩詞的人打破了彼此之間交流的藩籬。
“原來跟我一樣愛詩的人有那麼多,而且他們不分年齡,不分性別,不分職業”,通過電視平臺、網絡平臺、自媒體平臺的聯動,這股“星星之火”終於得以蔓延,“有了平臺去釋放自己,你就會發覺自己並非異類,會變得更加自信”。
楊雨認為,融媒體正在給中國傳統文化的普及和傳播帶來一個最好的時代。“不同的媒體有不同的角度,不同的專家也有不同的闡釋,大眾接收到不同的聲音,才會做出自我判斷,從而更加接近事實的真相。”
第四季《中國詩詞大會》總決賽的收視率僅次於當天的《新聞聯播》和天氣預報,微博相關話題的閱讀量突破了4.3億,討論量超過70萬。從一定程度上來看,這種“文化狂歡”也是公眾處於全媒體時代之下“文化選擇自由”的縮影。
迴歸傳統文化自信
有人說,從《百家講壇》到漢字聽寫大會,再到如今的詩詞大會,這些被譽為“綜藝清流”的文化盛會熱潮一陣陣隨風而逝,人們對於傳統文化學習的淡漠似乎並沒有從根本上改變。
更有人質疑《中國詩詞大會》的實質只是“背詩大會”,形式大於內容。“但你不去背、不去記,它不可能內化為你的知識體系。就像我們吃東西,你必須通過咀嚼嚥下去才能消化,不是嗎?”楊雨說。
實際上,《中國詩詞大會》這類節目定位的觀眾群體正是各行各業的普通民眾,功能也只是定位在普及和推廣的層面。對於一檔全民娛樂的文化綜藝節目來說,對其文化功能過高的期待,反倒顯得有些“操之過急”。能夠讓那麼一些人在每週末的晚上放下手機,喚起他們對詩詞、對傳統文化一絲美的感受,喚起他們的文化自尊心和民族自豪感,已算完成了階段性的勝利。
節目中的楊雨
中國傳媒大學副教授楊洪濤接受採訪時曾說:“文化類節目主要是要把握傳統文化的根脈,它的興盛是文化自覺意識的集中體現和文化自信的充分彰顯。”它火爆的本質不在於深入,而在於一種自我意識的覺醒:今天的我們該怎樣正確地理解和親近中華優秀傳統文化?
中國古詩詞浩如煙海,澤被深遠,其中的情味、意味、韻味飽含了漢語自古以來特有的魅力,而詩詞本身包羅萬象,文學、音樂、歷史、藝術、建築等都是它的“打開方式”。南京師範大學教授酈波比喻“詩詞簡直是中華文明薪火相傳的傳承密鑰”。
而當許多人開始探討這類節目如何帶領廣大民眾從傳統文化中尋找到歸屬感時,楊雨卻說:“我從來不認為中國人已經從傳統文化當中溢出去了,只是我們對傳統文化的態度在不同的時代會有變化。既然從來沒有出去過,又何談要找回歸屬感?”中央民族大學教授蒙曼也說:“中國文化沒有斷流,也不應該斷流。”
我們渴求一種“歸屬感”,實際不過是期望重樹對中國傳統文化的自信——它無法一蹴而就,只“待緩緩歸矣”。
策劃 | 楊天兵
統籌 | 黃琪晨
文 | 《文史博覽·人物》記者 廖宇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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