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入三月後，面對廣州接連不斷的陰雨天氣、反覆來臨的回南天，你會是種什麼感受？
大概能用一個具有粵語文化特色的字來形容：喪。
當你每次想抬頭看星星，卻看到陰沉的天空；當你每次想看遠處的景色，卻看到被霧氣遮住半截的樓宇；你的呼吸開始變得溼潤，你腳下的每一寸地板都悄悄變得溼滑；一絲絲黴變的味道從溫潤的床鋪上，從耷拉的棉外套裡滲透出來……
這些情況能給大家帶來的確實只有無所適從的喪。
喪導致在廣州生活的極大多數人對於吃飯、出門完全提不起興趣。他們在回南天裡最常做的，不是用風筒吹乾內衣褲，而是叫外賣。
外賣騎手，自然地成為他們三月裡最常見的陌生人。
我在某個下著滂沱大雨的夜晚，走在朦朧的廣州街頭，看到一個接著一個飛馳而過的身影，心裡不禁為他們捏了一把汗。
晚飯時段路過一個狹窄的小區，在裡面遇見一位正在等待取餐用戶的騎手。他外套上袖口、肩膀處溼透的痕跡在街燈的照射下格外明顯，趁著時間空隙，他用手擦走送餐途中還掛在臉上的雨水。
藍衣、藍帽、藍箱、外加一輛電瓶車，是餓了麼騎手的標誌。他們都有一個響亮的稱號，叫做 “蜂鳥騎手”。
“蜂鳥”， 十分恰當地描述了外賣騎手這種工作的特性：快速、渺小、忙碌地、不停地。
用戶取餐後，我鼓起勇氣上前給騎手遞去紙巾，小哥連聲向我道謝。
我藉此機會向他問出心裡按捺已久的問題：這麼大雨還要出來送餐嗎？
小哥把工作手機收到口袋裡，認真地回答：“雨天的單不止多，價也高呀。想要賺更多的錢肯定要比別人更能吃苦呀，你說對吧？
反正做我們這個行業的只要肯努力，肯吃苦，年薪十萬的人也不少，現在大多數人都在月薪5千到8千，做這個工作低於5千是會被鄙視的。”
那刻我的好奇心像被完全激活，給小哥拋去一頓胡思亂想：怎麼不當兼職啊，選單子來做就可以避開日曬雨淋了。
”做這個的基本都是全職吧，畢竟這個行業在大多數城市的打工族裡薪水還是比較可以的。我這些學歷不高的80後，很難找到好工作。現在的企業大學畢業生都不好進，我這些沒讀過大學的就更進不去了。
學歷是塊敲門磚，可惜我沒有，但是我覺得這個也不是生活中最大的阻力，能力與學歷不能劃等號。關於以後會怎樣現在暫時不想吧，先做著，賺夠錢再做別的打算。”
在將近10分鐘的談話過程中，外賣小哥完完全全放下手頭上的工作，似乎非常樂意向我解答心中所有對於他們工作的疑惑。
或許，他也希望通過自己的經歷，讓大家對騎手有一個新的認識吧！
車輪之上時刻流動的人生
其實，對於這些騎手們來說，無論是城市裡的車流與生活，還是行業裡晉升的路徑，一切看似並不難匯入，但當他們真正想暢遊其中，卻要面臨著種種看得見看不見的阻滯。
超時8分鐘，每次扣3塊；
超時半小時，沒有提成，還要再罰10塊；
一個差評扣100，相當於這半天都白乾了…
各外賣公司雖說有其不同的扣分制度，但它們的細緻、嚴格卻是相同。
這些扣分規則在保障消費者權益的同時，也無形是一隻巨大的手，鞭笞著騎手要不斷加速…
為了在指定時間把食物送達客人手裡，他們總是風裡來雨裡去，留下模糊的背影。
我們深知各個行業都不輕鬆，而做外賣騎手的更是顯而易見。
有時候，他們要為了解決別人的一日三餐，餓著肚子到處奔馳。
有時候，他們是不知疲倦的夜行動物，在深夜街頭上飛快移動；
有時候，他們是沒穿披風的超級英雄，擁有解決困難的超能力；
“寧波外賣小哥，送餐途中遇到一名持刀行兇的男子，二話不說，跳下車衝上去將男子制伏在地。”
“成都90後外賣小哥，取送餐過程中，發現路邊一名少女疑似被兩名男子綁架，放棄訂單跟蹤救人，一直尾隨跟蹤到一處民宅，並撥打110報警。”
“江西萬安，為營救一名墮入贛江的9歲男孩，外賣小哥曾鵬被捲入水中，最終溺水身亡。”
“路遇嬰兒車扶梯上翻倒 ，外賣小哥扔飯救娃，他說：16塊錢和小孩的生命比起來不算什麼。”
有時候，他們的無奈無處傾訴，也極少有人能夠理解；
“送餐怎麼晚了這麼多？你們怎麼好意思？”
“大雨封路塞車和我有什麼關係？”
“飯都成這樣了，怎麼搞的？”
《2018年外賣騎手群體研究報告》顯示，一線城市的外賣騎手，有90%都來自外地。
從一個配餐點到另一個配餐點，從家鄉到另一個陌生的城市，騎手在經歷工作奔波的同時，也在進行個體生命的遷移。
他們像在泥潭中游泳，明明是順著大流的方向往前游去，卻又有使不上勁的氣悶和無力。
他們那小小車輪之上時刻流動的人生，是自由如風，也是東奔西走；是多勞多得，也是無依無著；是來去瀟灑，也是不可久留。
直到現在我還記得那天家裡樓下那個聲音顫抖、正在打電話的外賣小哥，一直懇求客戶不要隨意給差評；
還記得那個被我催單而不小心出車禍的外賣小哥，忍著疼痛在電話中連聲跟我道歉；
還記得凌晨2點在無人馬路旁一邊吃飯一邊流淚的那個外賣小哥，吃的是別人退的飯，付的是自己的錢。
生活已經如此艱難，我們就不要互相傷害了。
雖然我們不知道他們每個人的名字，但他們卻可能記下了你的用餐喜好；
雖然我們的交流只有短短的一瞬間，但這一瞬是他們在城市的車水馬龍間穿梭爭分奪秒換回來的；
雖然我們下次不一定會能再遇上，但一個微笑足以打破彼此的冷漠。
我們總是在反思自己對待身邊人的態度，覺得越是親近越容易沒有耐心。
那麼，對待這群同在一座城市裡奮鬥打拼的，最熟悉的陌生人是不是也應該多一些尊重，多一些瞭解，多一些諒解？
點餐對於我們只是一個日常，送餐卻是他們工作的全部。
所有認真生活的人，都不應該被看輕！
你與騎手之間有發生過暖心的故事嗎？
你認為該不該跟外賣員說謝謝？
- END -
圖片 / 沙示
閱讀更多 夜間士多 的文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