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清晨，不再是陰沉的鴿灰，太陽雖然趴得艱難，但也最終撥雲探出。
這是個將行離別的清晨。我一手緊緊牽著女兒的小手，一手拽著書包，並不長的上學路上，我和女兒涇渭分明地走了三段。出門前，敏感的女兒就藏在洗手間偷偷抹淚，我替女兒拭去淚水，然後給她的小臉抹上擦臉油。下樓，女兒問我，爸爸，我的眼圈紅嗎？我笑著搖搖頭。平日裡碧綠的樹葉，只在一夜間變成了金黃，灑滿了幽幽小徑。女兒眼裡噙著淚水，走得很安靜，我故作輕鬆地和女兒聊天，女兒卻不言語，只是在恰當的時候點點頭。
走到半途，女兒噙著的淚水隱藏了起來，和我說起了學校值日的事情，我以為這是個好兆頭，可以和女兒彼此微笑著告別，但我錯了。臨近校門口，當我將書包遞到女兒手裡的一霎那，那些被隱藏起來的淚水，一下子磅礴在女兒的臉上。將女兒摟在懷裡，能感到她瘦小的雙肩在微微顫抖。我的安慰是短暫的，我很快站在了離女兒幾步遠的位置，我希望我們之間的距離能使她不再哭泣。我就這樣一直遠遠地站著，而女兒背對著我，用小手和袖筒不斷抹著眼淚，似乎過了很久，女兒的同學過來了，才勸著進了校門。女兒一直哭著，低著頭，走得很慢，上了樓梯，拐過廊角，忽然扭過頭，搜尋著爸爸的身影，但很快便失望地放棄了，因為我已經站在了一個女兒看不見但我能看見她的地方。
離別的前一晚，給女兒做了一頓豐盛的晚餐，但女兒吃得很少，最後哭著說，你是個壞爸爸，讓人哭，讓人想……
揹著行囊，比腳步更沉重的，是我內心的自責；比前方的路途更遙遠的，是我迷茫的腳步。在女兒面前，我佯裝的內心強大，卻讓脆弱不堪現行。一個已近中年的男人，不能給自己的孩子一個完整的家和希望，讓孩子總是在期盼中思念裡淚水間流離，這是何等的悲哀。我佯裝的那絲單薄的微笑，讓疼於離別的女兒，獨自在風中搖曳，這又是何等的卑微。
秋意漸深，去時黃葉紛紛，歸時雪花飄飄，顛簸泥濘的旅程，總期翼著那雙揮別的手……(2011年9月30日於延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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